“媽！媽！您怎麽了？！”守在床邊的大舅最先發現了異常，探著身子叫著姥姥。
    姥姥左右環顧，看了一眼大舅，慢慢的說道：“把你弟弟妹妹都喊過來。。。”
    大舅慌忙的跑到各個屋子把我媽她們兄弟姐妹都喊了過來。大家都感覺到，姥姥真的是回光返照了。
    姥姥看著他們幾個，先囑咐我大舅，家裏的菜地少種一些，身體重要，別累壞了。家裏孩子多，再挺一挺，過幾年孩子大了就好了。還告訴我大舅，家裏那張太姥姥留下來的大書案很值錢，家裏錢不夠花的話，就把它賣了。隨後又囑咐了小姨，要孝順自己的公婆。他們那麽大歲數了，還給小姨看孩子，實屬不易。讓小姨不要總是欺負小姨夫。
    姥姥轉頭看了看小舅舅，又對小舅舅說，不要什麽都聽媳婦的。對的聽，不對的不能聽，做男人得有點血性，得學會拿主意。囑咐好他們三個之後，姥姥拉過來媽媽的手說：“媽沒有要囑咐你的，你都好，媽最放心你了。這兩年你盡心盡力的伺候我，媽心裏什麽都明白。讓你受累了。”
    我媽聽到姥姥這麽說，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劈裏啪啦的掉了下來。
    “你去給媽煮碗麵條吧。媽餓了。。。。。。”姥姥說完這些就慢慢又躺下了。我媽擦了擦眼淚，二話沒說就跑去吃飯煮麵條了。等麵條煮好了，給姥姥端到眼巴前兒的時候，姥姥已經咽氣兒了。。。。。。
    那幾天小姨和舅舅們都住在我家，所以我一直陪在姑奶奶家的。也是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有人叫我，但是四下漆黑，找不到人影。這個聲音說：“大寶兒，我得走了。時辰到了。你好好的，照顧好你媽。”說完，就沒了動靜。我當時並沒有醒，而是一直睡著。直到早上醒來。。。
    早上有人敲姑奶奶的門，把我們娘倆都敲醒了，姑奶奶披上衣服就出去開了門。我呢，就坐在炕上慢悠悠的穿著衣服。
    不大功夫，姑奶奶回來了。麵無表情，去廚房做了一碗雞蛋疙瘩湯就給我端到了桌子上。我洗漱完畢後，就趴在桌子上喝著湯，並且對姑奶奶說：“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沒看見人，就是一個聲音跟我告別的，還囑咐我照顧好我媽。我不放心，我想了想，是不是我姥姥有事兒，我一會兒得回去看一眼。”
    “看不到了。”姑奶奶平靜的說道。
    “什麽？”我愣在那裏看著她問。
    “已經拉走了，去你大舅家了。”姑奶奶喝著碗裏的疙瘩湯，眼皮都沒抬。
    “什麽？！去我大舅家幹嘛？”我追問著。
    “辦事兒啊？！”
    “辦什麽事兒？！”我心跳加速，聲音有些顫抖。
    “辦喪事兒唄！”姑奶奶看了我一眼，認真的說道。
    “什麽？！”我哢就站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我姥姥怎麽了？”我哽咽了，眼淚嘩嘩的就流出來了。。。
    “死了。”姑奶奶特別的平靜，冷冷的對我說道。
    “啊～～～啊～～～”我尖叫著從姑奶奶家跑了出去，一路跑回了自己家。推開緊閉的大門，家裏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
    我哭著跑進了我的房間。隻見姥姥的被子和枕頭都不見了。轉身看向衣櫃，發現衣櫃一側的門還打開著。姥姥的衣服和包裹也都不見了。。。
    我站在那裏哭得傷心欲絕，這是我注視著死亡最近的一次。雖然，我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原來的我以為隻要老仙兒在，姥姥就能一直在我家，一直健康的活著呢。現在老仙兒不知道去哪兒了，就連姥姥也走了。。。
    我站在那裏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了肚子抽筋，倆腿都站不住了。於是我捂著肚子又趴在床上繼續哭。哭到渾身上下都軟到無力，然後我就哭著哭著睡著了。
    我脖子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弄得好癢。我慢慢睜開眼睛，就看見小寶兒在我床邊。
    “你去大舅家吃飯嗎？”小寶兒問我。
    他這張嘴一問，我又想到了姥姥已經去世的事兒了，眼淚就流了出來，抱著被子嗷嗷嗷的哭著。
    “我媽說你要是想見姥姥最後一麵，今天就得去，明天就要拉去燒了。。。因為現在天氣太熱。。。”小寶兒小心翼翼的看著我說。
    我聽到他這麽說，哭得更傷心了。
    我得去見姥姥！她活著最後一麵我都沒見到。如果我不去大舅家，我連死後的最後一麵也見不到了。
    我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換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就和小寶兒一起騎著車來到了十幾裏地外的大舅家。
    剛進村兒，就聽見了唱戲班兒吹曲兒的聲音。那時候的農村還保留著很多傳統的喪葬模式。家裏有白事兒的，閨女們會請白事兒的班子，也叫請響器。吹拉三天，也算是送送去世的人，盡盡女兒的一點孝心。
    奔著聲音我們就來到了大舅家，大舅家門口支著兩個白色的大棚，一個大的是吃流水席的，另一個小的，就是靈棚。擺放死者和悼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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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看見那大棚上白色的挽聯和紙花，我就開始哭個不停。我把自行車往旁邊一扔，哭著就跑進了靈棚。靈棚裏麵有個供桌，供桌中間放著姥姥的照片，左右各擺著兩根白色的蠟燭。中間的香爐裏還插著燃燒的香。供桌前麵是兩個磕頭祭拜的蒲墊。
    供桌後麵架著一個床板，姥姥就躺在那裏，身上穿著整整齊齊的，腳上穿著那雙我媽和小姨新給她買的繡著牡丹的燈絲絨布鞋。這時候，姥姥臉上還蓋著一塊白布。
    我忍不住“嗷～～～”的一聲就哭了起來。“姥姥。。。姥姥。。。”我一屁股坐到了供桌的旁邊，大聲的哭喊著我的姥姥。淚水就像決堤了一樣，傾瀉而下。
    那時候，我滿腦子都是和姥姥在一起的時光。曾經的她，溫柔慈祥，說話總是輕聲細語，笑眯眯的。總是抱著小時候的我，搖啊搖啊搖的。後來的她，調皮有趣兒，雖然會貪嘴，總是逼著我用零花錢給她買好吃的，但是她很疼我和我媽。我們倆隻要一挨欺負，一受委屈，她總是立刻就出手，護著我們幫我們報仇。
    我想到她關鍵時候救了我，差點掐死崔人渣的情景。。。
    我想到她帶著我走出夢境，回到家的情景。。。
    我想到她喝完可樂，打嗝的可愛樣子。。。
    我還想到，她費了半天力氣，吹出第一個大大泡泡糖時候欣喜若狂的模樣。。。
    然而，那麽可愛有趣兒的她，竟然躺在那冷冰冰的床板上。而我都沒有看到她去世前的樣子。。。想到這裏，我的心碎了一地。。。
    孩子的哭聲，無論多遠都能第一時間叩擊母親的心靈。就在那一眾嗩呐，二胡的吹奏中。就在眾人忙碌的嘈雜聲中。在隔壁鄰居家幫著大舅操持葬禮的我媽，還是第一時間就聽到了我的哭聲。
    我媽順著我的哭聲就跑到了靈棚裏，摟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我，我們娘倆又痛哭了一場。而後，大舅媽和小姨把我們倆攙了起來，我媽哭著說：“咱再看一眼姥姥，以後就看不到了。”
    我媽拽著我來到了姥姥的跟前兒，用顫抖的雙手掀開了姥姥臉上的那塊白布。
    姥姥靜靜地躺在那裏，雙眼緊閉，仿佛已經進入了一個寧靜的夢鄉。她的麵容安詳，沒有絲毫的痛苦或不安，就像往常一樣。
    然而，對於我來說，這一幕卻是如此的沉重和令人心碎。我站在她的身邊，凝視著姥姥的臉龐，感受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悲痛。那種感覺就像是我的心被人硬生生地撕開，每一次呼吸都帶來一陣刺痛。
    我想抑製住內心的悲傷，但淚水卻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湧出眼眶。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無法相信姥姥就這樣離開了我。她一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人，是我最親近的人。想起這兩年在一起無時無刻的陪伴，我就心痛的要死。
    我輕輕地撫摸著姥姥的手，那曾經溫暖而柔軟的手，現在卻變得如此冰冷。我多麽希望能夠再次感受到她的溫暖，聽到她的聲音，看到她的笑容。
    然而，現實卻是如此殘酷，姥姥已經永遠地離開了我們。那一刻，我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撕心裂肺”，那種疼，讓人無法呼吸。
    不知道我是不是哭的原因，我的小肚子又一陣劇烈的疼痛。我捂著肚子，表情痛苦。我媽看到我不舒服，就擦了擦眼淚，讓我大舅媽帶我去屋裏趴一會兒。
    大舅家本來就不是特別大，加之辦喪事兒，很多人出來進去的，沒有地方趴著。大舅媽就拉著我來到了他們家隔壁，一個叫大祥的舅舅家裏。
    大舅媽說大祥跟他們家是很多年的老鄰居了，關係特別好。這次姥姥去世，他不僅裏外跟著忙乎，還把家裏的兩間廂房借給大舅家，讓遠處來奔喪的親戚能有個休息的地方。
    果然，我到了屋裏，屋裏有兩個不認識的老太太坐在炕上。大舅媽說是我姥姥的表妹，來送我姥姥。因為年紀大了，在這裏休息一會兒。我禮貌的和她們打了招呼，就脫鞋爬到了炕上。我捂著肚子趴在那裏，難受極了。大舅媽去給我找了個輸液的那種玻璃瓶子，裝了一些熱水，遞給我。讓我壓在肚子底下，這樣會舒服一些。果然，熱呼呼的一會兒，肚子就好受多了。
    我本身就貧血，經常會覺得有氣無力。可能是我哭得太傷心，傷了元氣。或是情緒激動太累了，反正我趴在炕裏麵，暈暈乎乎的就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屋子裏的那兩個老太太已經不見蹤影了，估計是回家了。不知道誰給我身上蓋了一個小被子。
    我翻了個身，聽著隔壁哀傷的嗩呐，想起姥姥，又開始淚流不止。
    “哎呀！討厭！別讓人看見！”窗戶外麵一個有幾分熟悉的聲音，傳入我的耳畔。
    這。。。貌似我小舅媽的聲音。
    我抬頭望向外麵。果然，一個歲數很大的大禿頭，正用手掐我小舅媽的臉蛋兒。
    我擦～奸情！
    我第一感覺就是這樣的！竟然在我姥姥的葬禮上！真的太臭不要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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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倆人把大門關上之後，拉拉扯扯的走進了北屋。
    我坐在東廂房的炕上，透過窗戶，觀察著北屋的動靜。小舅媽是不是出軌了？！我小舅舅雖然沒有本事，但是對我小舅媽特別好。我小舅媽不會做對不起我舅舅的事兒吧？！應該不會，那個禿頭年紀又大又難看。我猜八成他倆是在鬧著玩兒呢。想到這裏我又躺了回去。
    我把熱水瓶放在肚子上，感覺舒服多了。
    不大一會兒，有個人偷偷摸摸的走進了院子。為什麽說是偷偷摸摸的呢？因為他明顯躡手躡腳，怕弄出聲音的樣子。
    結果他剛走到院子中間，那個禿頭的男人就發現了，並且從屋子裏出來了。
    “哎呀！什麽事兒啊？！快，快進屋！”禿頭熱情的招呼著。
    “不，不進去了。你看見我媳婦了嗎？”來者心虛的問道。
    對。這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我小舅舅。
    “剛才在東院看見她剪紙錢呢！要不然你過去找找？”禿頭男指著大舅那邊的院子說道。
    “哦，好好。您看見她，就叫她回家，家裏那倆孩子找她呢。”小舅舅說完就轉身離去了。
    本來我都已經說服我自己，排除他倆有奸情這個想法了。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個禿子竟然說瞎話，我明明看見小舅媽和他一起進了北屋，這會兒他說我小舅媽在東院。這家夥，典型的做賊心虛啊。。。
    壞了。。。看這意思，我小舅媽出軌了。。。
    和一個這麽大歲數的禿頭男人？！
    我滴個乖乖！簡直了！
    小舅舅走後，我坐了起來，緊緊的盯著外麵的院子，我倒要看看，小舅媽是不是一會兒從北屋走出來。
    果然，不大功夫，小舅媽就從北屋裏神神秘秘的走了出來。她本來想要打開大門走出去。結果剛到門口張望了一下，突然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慌不擇路的跑到了我所在的東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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