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券”在掌心處帶來灼燒般的刺痛感，高異感覺眼前的世界被突然拉長扭曲。
    這種感受與那幻夢空間有些許相似，又有本質上的不同。
    無論如何，當他再次回過神來時，眼前隻剩下油漬斑駁的霓虹燈牌拉成的一道紅線。
    無疑，高異已經離開了自己的出租屋，來到了所謂的“超級餐廳”。
    但當他視野再次聚焦之時，眼前的畫麵卻完全的出乎了意料。
    沒有金碧輝煌的裝修，沒有故作高深的裝飾畫與古董，更沒有精挑細選的服務人員........
    抬眼望去，泛黃的瓷磚牆麵上貼著褪色的牛排海報，邊緣卷曲處露出層層疊疊的陳年膠痕，顯然被粘貼過無數次。
    死死抵在牆角的方桌上方，鋪著紅色格子圖案的塑料布，用以遮掩桌麵上方那洗不盡的油汙。
    雖然布局和販賣的食物不同，但這個地方的氛圍與格調，與高異樓下的蒼蠅館子別無二致。
    老舊、過時，也算不上潔淨。
    但也溫暖、廉價、美味異常。
    不過怎麽看，這都不像是一家稱得上“超級”的餐廳啊........
    整個餐廳的布局呈“”形，而此刻的高異正站在門口處的短邊之中，還未真正走入店內。
    他有不小的衝動，翻動手腕找個武器出來防身，或者幹脆把【隨身實驗室】掏出來，研究一下這個地方。
    但幾次深呼吸後，高異還是冷靜地選擇了按兵不動。
    既然還在交涉階段，就不要去做那種帶有挑釁性質的事情——那對解決問題沒有幫助。
    在煎肉的滋滋聲和鐵板燒焦後的焦味與肉香中，高異最終邁動了步伐，轉過拐角。
    他最先看見的，是一個長條形吧台背後的簡易廚房，一個長得像摩根·弗裏曼的黑人廚師，正穿著圍裙在鐵板上煎著肉.......看樣子是牛肉？
    高異的進入顯然沒有影響到這位廚子，那鐵板上的動作一刻不停，鏟尖敲擊鐵板的聲響像某種倒計時。
    而向左側望去，目光越過蒸騰的油煙，落在在餐廳最靠內的卡座上。
    高異，終於找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卡座上方懸著盞接觸不良的吊燈，鎢絲在玻璃罩裏明滅不定，將斑駁光影潑灑在端坐之人的金絲眼鏡上。
    這是個亞洲麵孔的青年，年齡不好確認，但看上去也就不到三十的樣子。
    長相算不上多麽俊朗，但也足以邁入“帥哥”的行列。
    打滿了發蠟的黑發被梳地整齊異常，一身西裝像焊在身上般完美，連領帶都一絲不苟.........
    隻是端坐在那，就無可避免地將壓力賦予所有看見他的人。
    沒錯，這個人就是【老板】。
    哪怕不提這個和雅典描述一模一樣的外貌，光是其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力量，也足以讓高異做出判斷。
    似乎是看見了客人的到訪，【老板】抬起頭來露出微笑，輕快開口，似乎在期待一場與老友的聚會：
    “別站著了，先過來坐下吧。”
    他的聲音算不上動聽，但也足夠清晰和有力。
    就如同其全身上下的一切一般，算不上多麽完美，但就是“足夠”。
    默默地在壓抑住了心中的不安，高異不再停留，邁步向前。
    他早就已經想清楚，在這種談判之中，絕對不能露怯。
    哪怕自己所處的位置再不利，手上的籌碼再少，都要將撲克臉保持到最後一刻。
    而與預料所不同的是，【老板】沒有進行所謂的“下馬威”，沒有在高異靠近及坐下之時，玩任何手段，或者進行恐嚇。
    他隻是維持著優雅的微笑，等待著高異的落座，並在恰當好處的時間再次開口：
    “本來你幫忙解決了【機械鑄神】的事端後，我就該請你吃頓飯的，可惜一直沒有時間，今天終於找到機會了。”
    他說著拿起了靠牆直立的菜單，遞給高異：
    “我不想吹噓，但這家店的牛肋骨絕對是最棒的——主要得益於這位世界上最好的廚師。”
    說著，【老板】還轉向那位正在煎烤牛肉的廚師。
    而那位黑人廚子，則微微點頭致意。
    太奇怪了........
    這種氛圍，與高異想象的相差甚遠。
    沒有劍拔弩張的安保人員，沒有圍成一團的服務生，沒有優雅的樂隊和衣著華美的表演者。
    有的，隻是街角隨處可見的老店，和如同朋友聚餐般的輕鬆氛圍。
    若不是高異知道，自己麵前坐著的是那位【老板】，他很有可能已經在這種感覺中放鬆了警惕.......那可就太危險了。
    “那我必須得嚐一嚐了.......”
    高異咬了咬舌尖，提醒自己警惕的同時維持著鎮定，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菜單。
    說是菜單，其實隻是一張塑封過的普通彩紙，上方三分之二的區域都被一塊巨大的牛肋排占據，剩下的地方則擠滿了類似“三分熟—強烈推薦”，“黑胡椒醬——主廚精選”之類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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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什麽推薦？”
    高異瀏覽片刻，再次抬頭看向【老板】。
    “三分熟，加上黑胡椒醬——堪稱完美。”
    戴著金絲眼鏡的青年笑容更甚，似乎在享受這種給他人推薦美食的感覺。
    “那我就要這個。”
    而高異也不再糾纏，看向廚師點頭回應，將菜單放了原處。
    不大的“超級餐廳”內，再次陷入了詭異的沉默，空留煎烤的滋滋聲。
    卡座對麵的【老板】，則雙手撐住下巴，就這麽微笑著與高異對視。
    真是討厭的氛圍啊.......
    高異當然知道，這是施加壓力的手段。
    這可是對方的主場，就這麽維持下去，隻會對自己不利.......
    片刻後，高異便決定主動打破這種沉默的狀態，開口提問：
    “所以，今天找我來究竟有什麽事？”
    “為什麽一定要有什麽事情？不能是單純的想請你吃頓飯？”而【老板】則接著微笑。
    “我們沒有熟到那種地步吧。”高異微微後仰身體。
    “今天不就是個熟絡的好機會嗎？”【老板】接著微笑。
    麻煩的人啊........
    這樣拉扯下去，隻會沒完沒了，直到對方找到自己的弱點。
    還是得主動出擊一下........
    同樣露出笑容的高異，則話鋒一轉：
    “既然要熟絡，我可以問你點問題，來促進我們互相了解嗎？”
    “當然，我知無不言。”
    麵前【老板】雙臂一張，一副很是放鬆的狀態。
    得，知道趙謙那種扯淡撒謊不眨眼的性子是跟誰學的了.......
    無論如何，高異等的就是這麽個提問的機會。
    他這次前傾身體，將與【老板】的距離拉近到兩拳左右，才真正開始提問：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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