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確實聽上去有些奇怪，但也的的確確是高異之前產生過的困惑。
    “是不是人”這個問題背後，隱藏的內容其實很多。
    如果“羽翼議會”的說法是正確的話，這四位“管理者”壓根就不是這顆星球或這個世界中的人類。
    那麽新的問題又來了，他們到底是什麽存在？
    是什麽讓他們成為了副本的“管理者”，又是什麽讓他們去爭奪那“成神”的位置？
    如果說他們可以將能力與權柄，賦予手下的人，那他們的能力最早又來自何處呢？
    高異感覺得到，這些問題才是一切的關鍵。
    同時他也知道，眼前這位【老板】不是會老實回答問題的類型.......
    “好問題，但首先你得告訴我，什麽是人類？”
    卡座對麵的金絲眼鏡青年，沒有避開高異逼近的麵孔，隻是維持著微笑。
    類似的問題，似乎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啊.......
    “重要嗎？你分明知道我想問什麽。”
    高異維持著身體的姿態，平穩開口。
    而另一邊的【老板】，則扶了扶眼鏡，指向桌麵上的塑料杯：
    “那我們換個問題，你覺得讓這個水杯成為水杯的，是什麽呢？”
    他頓了頓，似乎看出了高異眼神中的困惑，緊接著補充道：
    “或者說，它作為一個水杯，和一個碗或者一個花瓶的區別在哪？”
    “它是用來喝水的，而碗和花瓶不是。”
    不想被帶入對方節奏的高異，隻是簡單回應著。
    但另一邊的【老板】臉上，卻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沒錯！功能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但我們再想一下，碗也可以用來喝水，杯子也可以用來裝飯菜不是嗎？難道隨著裏麵裝的東西不同，它們的種類也會發生變化？”
    “你是想說.......”高異看出了眼前這位金絲眼鏡男人的表達欲，沒有選擇在此時搶話。
    “我的意思是，杯子明明有各種各樣的材質、大小、外觀，但我們都知道它們是杯子，這不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嗎，這並不需要額外的學習，而是我們靈魂深處就知道的東西。”
    卡座對麵的【老板】依舊笑容滿麵：
    “同理，與其問我是不是人類，不如問問你自己——我看上去和‘人類’有任何區別嗎？”
    真是麻煩的回答方式.......
    以高異的文化水平，自然不懂什麽叫本體論，什麽是唯名論和實在論之爭。
    但他能聽懂的，是這位【老板】話語背後的意思。
    對這位副本的“管理者”來說，所謂的“人類”隻是一個概念，毫無意義。
    就像那“替身計劃”中製造出的替代品一樣，他們擁有和原本主人一樣的長相、身材乃至性格。
    那它們，算是人類嗎？
    這個問題，那位【鋼琴師】曾問過高異。
    而如果將同樣的問題拋給【老板】，那得到的回複會很簡單。
    不重要。
    是的，完全不重要........
    “砰——”
    鐵板與木質托盤相觸的悶響，打斷了這場哲學辯論。
    回過神來時，那位黑人廚師已經將兩塊厚切牛肋骨穩穩拍在二人麵前。
    看樣子，就在之前高異與【老板】對話的時間裏，這位廚師已經完成了他的工作。
    低頭看去，骨頭表麵的焦褐層在吊燈下泛著琥珀色的油光，三分熟牛肉的橫截麵呈現出完美的漸變，邊緣是炭烤形成的深褐脆殼，向內過渡為玫瑰色的肌理，而最中心處還保留著緋紅。
    高溫鎖住的肉汁在隻需輕輕按壓便會滲出，在盤底積成一灘淺金色的湖泊.......
    哪怕還沒有真正的開始品嚐，高異都意識到了，【老板】說這位廚師是“世界上最棒的”，可能並沒有在恭維或者開玩笑........
    “先吃吧，我們邊吃邊聊。”
    卡座對麵的【老板】依舊維持著微笑，但視線已經牢牢鎖在了眼前的美食之上。
    看得出來，他真的很期待這一大塊肉........
    原來晚餐不是他找人對話的借口，而是他也要吃飯嗎........
    在高異的注視下，【老板】毫不猶豫地拿起刀叉，開始享用美食。
    當他用餐刀劃開纖維的瞬間，蒸汽裹挾著複合香料的氣息撲麵而來。
    就連高異，也不由咽了口口水。
    反正應該不用擔心【老板】在裏麵下毒，吃一點也無所謂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高異也拿起了刀叉，輕輕切下一塊放入嘴中。
    這......也太好吃了。
    迷迭香與黑胡椒的辛烈先聲奪人，緊隨其後的是橡木煙熏的醇厚，最後在鼻腔留下楓糖炙烤後的甜香。
    高異隻感覺他過去人生中吃過的任何一頓飯，都比不上剛才的小小的一口肉。
    不僅味蕾得到滿足，精神力得到了提升，就連肉體都似乎得到了淬煉........
    對麵看見高異反應的【老板】，顯然非常開心，再次補充道：
    “你一會得嚐嚐骨髓，那才是精華......”
    不，不對，吃的東西不是關鍵，得趁機多獲取點信息.......
    回過神來的高異急忙搖了搖頭，放下了餐具，再次看向對麵的男人：
    “先等一下，我還有個事想問......”
    這次，他的問題變得更加直接：
    “所以，你究竟是怎麽變成【老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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