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成了李世民的禦用瓷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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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玄甲軍將士看來,虎牢關之戰,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在日後的千秋史筆上,虎牢關之戰,是李世民平定天下,極其關鍵的一戰。
    在沈樂看來,這一戰……他親眼看到了李世民,跟著李世民衝了一波陣,還親眼看到了昭陵六駿當中的兩匹,大賺!
    當然,更賺的是,他在戰場上摸了整整一天一夜,摸回來了好幾口袋的五金精英……
    嗯,雖然都是刀刃,矛頭,劍頭這些,還需要慢慢提煉,但是以沈樂的估計,這一波撿回來的五金精英,燒它幾百柄瓷劍,一點也不為難!
    沈樂開開心心地往返戰場與關城,一點也不擔心安全問題。這場大戰,李世民帶隊,鑿穿竇建德軍之後,就進入了追亡逐北的時間:
    大隊人馬追殺出去足足三十裏,斬首三千餘級,俘虜五萬人。這麽長的追殺距離,絕不是幾個小時就能完成的,至少也要拖到深夜,深夜再拖一拖就是明天了。
    這段時間內,敵軍已經完全被衝散了,他隻管在戰場上亂走,看到五金精英就打包,絕不會有人手欠過來攻擊他!
    他往返了戰場五六次,一次比一次跑得遠,拖回來的東西,很遺憾一次比一次少。
    等到第二天下午,遍搜戰場,也隻拎回來小半袋殘片。再想找,不是找不到,而是性價比實在太低。沈樂歎口氣,隻好老老實實去扮演戰地醫生。
    等到李世民收攏隊伍,梳理戰場,簡單核算功績,看押俘虜……所有的事情做完,想起來去看看兩個道長的時候,就看見傷兵營裏某個地方,擠得滿坑滿穀。
    人群中央,正有個似乎耳熟的聲音,慌慌張張,不是很自信地高聲嚷嚷:
    “我也不懂啊……我真的不太懂的!反正就是,拔箭頭之前,把上麵的血管用小鉗子鉗住,沒有小鉗子就狠狠按住,實在按不住就用布條勒住……
    然後最好不要硬拔,先把肌肉割開……順著方向割!不要橫著割!橫著割會割斷的!——我真不會!我真不知道肌肉走向!你們弄幾具屍體剖一下不就行了嗎……”
    這音量,這語氣,完全搭不上邊。李世民微微駐足,止住身邊準備大喊的親隨,找了個稍微高點的地方站上去看一眼,這才恍然大悟:
    裏麵擠得裏三層外三層,大概所有的軍醫,乃至能動、能看熱鬧的傷兵,和送傷兵來的士兵,都擠在這裏看熱鬧。
    人群中央,那個曾經跟著他衝陣的小道士麵前,趴了一個看不清麵目的傷兵,鎧甲已經卸下,肩膀上戳著兩支箭羽。
    小道士紮煞著兩隻手,來回亂擺:
    “我真的不會!肩膀這裏,肌肉,骨頭,血管複雜得很,你讓我動手,這位大哥就廢了!來個懂的人啊!”
    李世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微微擺了擺手,親隨立刻揚聲,排開人群,把沈樂和他師兄拖出人群。
    沈樂臉上、手上,到處都是鮮血,頭發散亂,袍子一塌糊塗,亂七八糟地行了個禮:
    “殿下!”
    “多謝二位道長幫忙救治傷兵了。”李世民看到他這個模樣,聲音不知不覺柔和下來,微微拱手回禮:
    “待兩位忙完,可否一敘?”
    半天之後,換了一身衣服,洗了手臉,好容易把自己收拾出個樣子來的沈樂,有點緊張,有點別扭地,和師兄一起坐到了李世民麵前。
    “……所以二位乃世外之人?”
    這就能解釋了,為什麽那個年輕一點的道士,對他的態度那麽奇怪。李世民暗暗點頭,繼續聽下去:
    “所以兩位來此,是為了……?”
    “哦,其實是為了收集五金精英。”樓雲自從沈樂回來,就和他緊急商討了一輪。
    在沈樂的建議之下,主要是得到了“秦王將來肯定會當皇帝,這時候不講實話,什麽時候講實話”的判斷,他又緊急飛劍傳書向師門報信。
    此時此刻,他已經拿到了授權,在秦王麵前滔滔不絕,半點也不心虛。
    他把前因後果講了一遍,哪怕以李世民的見識,聽到這麽個長長的、可以說是離奇的故事,都有點兒發呆:
    “此番下山,是為了收集……五金精英,”他飛快瞥了一眼帳篷角落亂七八糟的矛頭劍刃,假裝不經意地挪開目光:
    “鎮壓……陰晦之氣,讓山川社稷,在遇上大災大難的時候,不會大量滋生厲鬼惡妖?”
    “正是。”樓雲恭敬拱手:
    “殿下若是不信,我們可以施法,讓殿下親眼看看戰場沉積的戾氣惡氣,再看看鎮壓、化解的效果。殿下?”
    殿下的目光往旁邊轉了一轉。沈樂努力板起臉,裝作十分嚴肅的樣子,跟著點頭拱手:
    “是的!用來鎮壓的瓷塔,是我負責燒製的。殿下如果有空,有人手、有瓷窯,我甚至可以現場燒一窯,證明給你看!”
    ……現場燒一窯就不必了。李世民仔細觀察了一下眼前兩個人的神色,大概已經有了判斷:
    他們說的是真話,至少,是他們認為的真話。他微微一笑,起身拱手:
    “既然如此,那就勞煩兩位道長,稍施妙手吧。能夠略略安撫地氣,讓亡者安息,也是功德一件。”
    他大踏步走出營帳。帳篷裏,沈樂目送簾子落下,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已經被師兄一巴掌拍在背上:
    “怎麽說話呢?跟秦王殿下說話,怎麽‘你’啊‘我’的?!”
    “啊這……師兄我太緊張了,一緊張,我就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李世民似乎真的把他們的話放在了心上。第二天,就有一位身著青色官袍、氣質儒雅的文士,步履沉穩地踏進兩人的軍帳:
    “打擾兩位道長了。在下姓杜,名如晦,奉殿下軍令,帶人助兩位道長疏導地氣、安撫亡魂。”
    沈樂雙眼一亮:
    杜如晦!
    初唐名臣,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房謀杜斷”的杜如晦!
    有他幫忙,收集五金精英什麽的,幾乎用不著樓雲和沈樂自己要死要活,踏遍整片戰場。杜如晦直接拿出地圖,鋪在兩人麵前:
    “以二位道長看來,虎牢關戰場應該如何安撫,‘鎮煞瓷塔’又該設立在何處?”
    樓雲皺著眉頭盯住地圖。這地圖在將領眼裏,或許已經足夠詳細,可以讓他們照著地圖指揮謀劃;
    但是在他眼裏,這地圖還是太過簡略,依靠上麵的山形水勢,完全想不出地脈走向,也推測不出地煞會沉積在哪裏。
    ——看來,還得自己親自走一遍,或者飛上去俯瞰一下?
    “杜先生,此事需分兩步。”沈樂見他不說話,就指著地圖,搶先開口:
    “其一,便是這虎牢關戰場及周邊。大戰方歇,亡魂怨氣與戰場遺留的兵戈煞氣交織,最易滋生陰晦。盡快清理五金精英,就能讓兵戈煞氣失去依歸,怨氣想鬧,也不容易鬧起來。”
    杜如晦點頭:
    “秦王殿下亦有此慮。戰場清理,屍身埋葬,本就是大戰之後的常事。二位道長所需之……‘五金精英’?也可著專人優先收集,送至二位指定的,煉爐?”
    “東西送來就行,道門自有熔煉之法,倒是不用煉爐。”樓雲回過神來:
    “對了,我明天給您一些符篆,讓士兵佩戴,遇到五金精英,自然會指示方位。此事重要,多多拜托!”
    “其二,就是燒製瓷塔、尋找地脈。師兄長於地理,至於瓷窯……”
    “此事易爾。”杜如晦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關內便有官窯,雖以燒製日用陶器為主,但窯爐可用。所需物料,我即刻著人調撥,並派工匠聽候道長差遣。”
    有了秦王的支持,哪怕隻是一支小隊的支持,效率與沈樂之前在戰場上苦哈哈地撿垃圾,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秦王的士兵們手持特製的、刻了符篆的磁石,或者樓雲緊急畫出的符篆,在戰場上仔細搜尋。
    而是成車成車的斷裂刀槍、箭簇、甲片殘片,被源源不斷地運回關內。雖然大部分都是回爐重造的命,但是其中總有極少的一部分,能夠提煉出五金精英。
    銀白色的光芒星星點點,從那些廢鐵當中飄出,融入樓雲手中的瓷罐,再從瓷罐當中傾倒出來,落進沈樂攪拌的瓷坯當中。
    官窯被征用,工匠們在沈樂的指揮下,淘洗瓷土,粉碎原礦,混合釉料,捏製瓷坯日夜不停。
    從山上又下來了一批道士,在瓷坯上刻畫種種法陣,把它們一座座送進窯爐。沈樂需要做的,就是親自控製每個環節,親自看火,以及,向上天祈禱:
    “千萬要燒出來……千萬要燒出來啊……別給我第一次就炸了……李世民看著呢,給我點兒麵子……”
    可能是李世民的運氣已經點到了MAX,上天居然真的給了他麵子,這一窯雖然燒炸了大部分的瓷塔,卻終於有一件成品順利出窯。
    樓雲這些天踏遍山川,選了虎牢關下,山形環抱,水勢回旋,一處特別容易凝聚陰煞的節點,把瓷塔穩穩放下。
    他手訣翻飛,一縷一縷真元注入瓷塔,終於,整個塔身轟然一震,和地脈連在一起:
    塔身輕輕一亮,一暗,再是一亮。沈樂運功雙眼,打開靈視,立刻舒了一口長氣:
    戰場上空,原本肆意彌漫的,常人看不見的灰黑色怨煞之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絲絲縷縷地向著瓷塔匯聚。
    塔身上的符文一個個亮起,那些灰黑之氣接觸到塔身,如同冰雪遇暖陽,並未被強行驅散,而是被一種溫和卻堅定的力量緩緩消融、轉化,最終化作一縷縷清風,融入天地之間。
    同時,一股微弱的、令人心神安寧的清正之氣,以瓷塔為中心,悄然彌散開來。
    李世民等人在沈樂的反複要求之下,並沒有靠近,而是遠遠站在百步之外。雖看不到靈氣的流轉,但他也能感覺到些許變化。
    清風柔柔拂過,連日征戰的疲憊和戰後處理繁雜事務的緊繃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撫平了些許,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身邊,幾個文士交頭接耳,而兩個在虎牢關戰場負了傷的老將,則驚奇地叫了一聲:
    “有用啊!”
    “這東西真的有用!——我傷口癢癢的,之前骨子裏那股冰涼,這會兒開始暖了!”
    “道長妙法,化戾為祥,功在社稷。”李世民對著樓雲和沈樂,鄭重地行了一禮:
    “日後,還望二位道長,為天下百姓,多多襄助!”
    沈樂默默地挑了一個大拇指。
    五金精英有人幫忙收了!
    燒製瓷塔,有人打下手了!
    有秦王幫忙,沈樂的造塔行動,很快以十倍的速度,在更廣闊的範圍內鋪開。
    洛陽之戰、河北掃蕩竇建德餘部、征討劉黑闥……
    凡有大戰爆發、兵戈殺伐之地,必有秦王的士兵在戰後仔細收集戰場遺骸上的金屬殘片。
    這些飽飲鮮血、凝聚了戰場最激烈煞氣的兵刃,被源源不斷地送往後方,在回爐重造之前,先提煉出其中的力量;
    而沈樂,則埋頭窯爐,一次次迭代工藝,嚐試造出更大,更多,更強力的瓷塔。
    而道門的其他弟子,則手持羅盤,背負古劍,跋涉於名山大川之間,觀星象,察地脈:
    那些靈氣匯聚的關鍵節點!
    那些他們已經知道的古戰場!
    那些因為戰亂,因為天災人禍,因為山形地勢,積累過多陰煞戾氣、容易滋生妖邪的不祥之地,它們周圍,要放下多少座瓷塔,才能保證以後不會出事?
    華山之險、嵩嶽之雄、黃河之畔、淮水之濱……到處都留下了道門弟子的足跡和標記。
    而從窯爐裏誕生的瓷塔,則被安放在這些關鍵節點上無聲地運轉著,吸收著山川間鬱結的戾氣、戰場上殘留的怨煞、以及因王朝更迭、生民塗炭而滋生的陰晦……
    吸收,打散,鎮壓,托舉,轉化、消弭。
    “等到這批瓷塔燒完,中原大地,差不多就夠用啦……”
    沈樂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剛想給自己放假,外麵風聲颯然,一柄飛劍割裂帷幕,衝到他麵前:
    終南山異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