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龍宮住著是什麽體驗？
    答曰，沒什麽特殊的體驗。
    沈樂本來以為，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天日，但是不知為什麽，他住的偏殿，從窗戶向外看，可以看到陽光，走出來就可以曬太陽——
    青離告訴他，這間偏殿，是專門為陸地上來的客人準備的，周圍布設了特殊的陣法，可以接引天光。
    當然，如果客人想要體驗龍宮的水下環境，也可以關閉陣法，或者換到別的偏殿去，可以在殿門口直接看到遊魚……
    “啊，暫時不用，謝謝了。”沈樂表示十動然拒。
    修複那艘木船，估計不是一兩個禮拜，甚至不是一兩個月能夠搞定的事兒，長期不曬太陽，他怕自己抑鬱了啊！
    沒看見北歐四小強，大片大片的人因為曬不到陽光而抑鬱，不得不飛到南方度假，或者用光照療法來提振心情，緩解抑鬱嗎？
    不但能看見天光，這座偏殿的布置，裝修，甚至很好地考慮到了現代人的需求。
    一腳踩進去，沈樂甚至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或者這座偏殿門口設置了一個傳送陣，直接通到地麵上的招待所裏：
    一支優雅的梅花，在牆邊斜斜掩映，分隔了玄關與正廳；
    溫暖的深褐色地板，慵懶舒適的沙發，環繞著厚重的羊毛地毯，一腳踩上去，半隻腳都沒入地毯當中；
    正對沙發的200寸液晶大屏，家庭影院級別的音響，茶幾上琳琅滿目的鮮果，點心，茶葉；
    書房裏的升降電腦桌，人體工學椅，30寸的長方形屏幕、弧形屏幕三麵環繞……
    正廳，餐廳，書房的大小，保守估計，也是270平方米的大平層——對於沈樂來說，如果隻有他一個人住，這麽大麵積甚至還嫌大了……
    “這電腦是最近新配的，5090的顯卡。”青離亦步亦趨，跟著他走進書房，緩聲道：
    “如果還是覺得不夠用，或者需要裝哪些專業軟件，您說一聲，隨時有專業人士來裝。”
    沈樂張嘴，閉嘴，再張嘴，再閉嘴，一時半會兒，居然找不到台詞。青離掛著溫和禮貌的微笑繼續道：
    “書房，客廳和浴室都有電話，您想吃什麽、喝什麽，或者有任何需要，隻要吩咐一聲，都有專人負責。
    如果不想打電話，書房和客廳也有PAD，可以直接在上麵點單。網線可以直接插，wifi密碼，書桌和電話機上都有。
    對了，鑒於沈先生您帶了許多助手，您如果需要給他們找地方住，可以隨時告訴我，這裏的房間可以隨時擴張。”
    ……我是住進某個五星級，不，六星級，不，七星級酒店了嗎？
    之前我去東瀛玩兒的時候，住它們那個號稱幾百年曆史，不可不玩的家族旅館，都沒有這麽貼心的服務……
    不，東瀛才幾百年啊，龍宮有幾千年了吧！
    沈樂奮力把自己的思緒拽了回來，向青離禮貌道謝。然後，不等對方客氣回來，立刻詢問：
    “那麽，我修複這艘法舟，或者為修複它做一些練習，工作地點在哪裏呢？打擾龍君好像不太合適……”
    青離微笑著微微欠身，引他向前。推開書房向外的落地窗，沿著陽台走出去七八步，穿過一扇小門，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恢弘的殿宇在沈樂麵前展開。沈樂猛然回頭，後方還是很正常的門扉，直接開在大殿牆壁上，推開門就可以走進那座大平層住宅。
    再轉正身體往前看，大殿貼牆擺著一排架子，架子上錦盒，木匣，玉匣，一樣樣羅列；
    大殿左手邊，一邊安置著巨大的法壇，巨大的銅鼎，一個八角形的澄澈玉池，等等等等等等；
    右邊戳著一個巨大的龍門架，外帶吊車，叉車，各種各樣的工程機械。
    大殿內，殿門外，筆直站著一批蝦兵蟹將，蛇姬蚌女，個個一臉忠誠勤奮的樣子，隨時準備進來幫忙……
    “沈先生需要任何材料練手，或者需要任何方法進行模擬，都可以在這裏盡量嚐試。”青離微笑著向前一引手：
    “您可以讓自己的器靈幫忙，也可以召喚這裏的任何下屬幫忙。他們解決不了的，您隨時給我打電話？
    如果您覺得有把握了，或者需要再次觀察那艘法舟，它就停在外麵，您可以隨時去看……”
    沈樂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往前一望，大殿之外，一泓碧水之中，巨大的木船（……）悄然停駐，一道虹橋從岸邊搭上船舷。
    人家都把事情做到了這個地步，沈樂也隻好深吸一口氣，努力點頭：
    “暫時這樣就可以了。嗯，那麽，我就不打擾您了，直接開始幹活？”
    “是我不打擾您了才對。還有，君上說了，他再鎮壓湖底幾年，甚至幾十年，都不是什麽難事。
    請您千萬不要為了趕工期，強行做超越自己極限的事情，保重自己為要。”
    青離留下最後一句叮囑，翩然離去。沈樂走到大殿邊緣，一個個看過那些木盒、錦盒、玉盒，看一個，抽一口氣：
    元磁神光！
    天地明霞！
    建木枝條碎片（小），扶桑木枝條碎片（小），若木枝條碎片（小），鄧林巨木樹幹，金雞桃木枝條（大），大椿樹枝幹（大）……
    首山之銅，陽燧之銅，昆吾之金……
    藍田之玉，昆吾之玉，瑤碧之玉，南山文石，穀山玄玉……
    感覺，這裏麵的東西，他哪怕隻把一小部分，非常小的一部分，作為加工過程中的損耗據為己有，他就發了啊……
    當然，現在已經財務自由，並且坐擁一個私人秘境的沈樂，還不至於對這些金玉珍玩流口水。
    他留戀地看了一遍大殿當中的各種材料，轉身回到大平層裏。
    拍拍手環，放出羅裙們，讓她們打掃房間，整理被褥，把這兒打理得更像一個家。
    而他自己，則一頭撲到電腦麵前，開始——建模。
    是的，建模。先粗略地建一個船體的模型，再把他觀察到的，三百多個陣法節點，一一標注上去；
    另存一個文件，以盡量對稱的方式，標注那些已經消失的節點，大概是在哪裏；
    接下來，記錄陣法節點，以及裏麵一層一層的符篆。
    那個首陽之銅和昆山之玉煉就的陰陽節點，裏麵的符篆複雜得一塌糊塗，光是看一眼就讓人眼暈，要把它全都畫到電腦裏去——
    “咕……”
    “沈先生，吃飯麽？”羅裙溫溫柔柔地飄了過來：
    “您是要點菜讓他們送來，還是要讓我們動手做？冰箱裏各種新鮮的菜肉都有，也可以點了讓他們送過來……”
    沈樂茫然地扭頭看過去一眼，目光在PAD上掃了掃，又茫然地轉回去。
    吃飯什麽的，其實對他而言基本上就是個習慣罷了，餐風飲露也餓不死，打個坐吸點兒靈氣，所有的消耗都補回來了。
    所以，他要不要打坐回複一下精神，然後繼續幹活呢？
    “算了，弄點什麽能一口一個的東西吧……包子，燒麥，你們看著辦……”
    他喃喃回答兩句，又扭頭盯住了屏幕，鍵盤和繪圖板齊上，繼續幹活。一小會兒，嘴裏塞進來一個東西，略略一咬，唇齒留香：
    “唔，好吃……”
    蝦餃？
    這蝦子很給力啊，緊實，柔韌，彈性十足。剛一咬開，熱氣騰騰的香味和鮮味，就在口腔當中炸開，讓整個消化道都為之驚動：
    最起碼沈樂覺得，他的胃袋，差點兒從喉嚨裏伸出手來，搶這剛進嘴的美味……
    “這蝦子很不錯啊！——等等，不會是龍宮裏的哪一隊蝦兵，貢獻出生命了吧？這就……”
    沈樂瞬間就覺得嘴裏的蝦餃不香了。身邊香風拂動，羅裙微微一禮，轉身出去。沒多久，返回來再次行禮：
    “他們說沒事，沒有開靈智的小魚小蝦，隨便吃。龍君自己都吃，您這點量，完全不算什麽！”
    這個答案終於讓沈樂感覺好了一點。但是，龍宮的盛情，還是讓他感受到了壓力：
    人家都把麾下水族整了上桌了，這再不努力幹活，對得起誰啊？！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沈樂整整敲了三天，也許是72小時？
    導出圖紙，拿著去找青離：
    “龍宮有煉器高手嗎？船上這些陣法節點，有誰能夠煉出來的嗎？大概還要補三十幾個這樣子……”
    “我拿去問問。”青離趴在屏幕前麵，眉頭皺得死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鼠標拉來拉去，拉得屏幕上的圖像來回翻滾。
    半天之後，沈樂得到了答案：
    抱歉，沒有。
    龍宮裏的人才結構並不偏向煉器。那些水妖，能夠把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煉成自己常用的武器甲胄，已經用盡了洪荒之力。
    至於這艘法舟，它在上古時期，是龍君和他的一位朋友共同製作——
    龍君負責跑遍四海八荒，找來各種各樣的珍貴材料，而那位朋友，負責設計，定稿，煉器……
    想到龍君說起“當年，我們……”的時候，話音裏隱隱約約的懷念和哀傷，沈樂也不敢多問。既然不能多問，就隻能卷袖子上了：
    “我可以把這份設計圖傳給特事局嗎？用相似的材料，先仿造一個看看，給我趟一趟路？”
    這個倒是可以的，隻不過，這個東西實在太複雜，超過了沈樂之前做的瓷塔、陶屋的幾千倍。
    特事局專家接到沈樂委托，嚐試著解析一下，立刻表示：
    “這個，哪怕一切順利，至少也要半年一年的時間才能做出第1個，請您務必耐心等待……”
    沈樂除了耐心等待，也沒有別的法子。好在他的計劃也基本上排滿了，第一個目標，就是嚐試編織霞光與元磁：
    “這玩意兒怎麽這麽難弄啊……”
    沈樂哀嚎。他麵前，兩個蚌女一左一右，相隔十丈遠對稱而立，手中各捧著一個玉瓶：
    稍稍搖晃瓶身，就有一縷絢麗的，五光十色的光華從瓶口中噴出，如絲如縷，如虛如實，在大殿中央輕輕搖蕩。
    而沈樂要做的，就是用精神力捕捉到它們，約束住它們，把它們搓成絲線，再仔仔細細的編織起來——
    沈樂花了整整一天，才做到了捕捉這件事，或者說，用精神力把他們堵在一個小空間當中。
    又花了足足兩天，才能把它們從一片空間的範圍，壓成扁扁的一片，再搓成長長的一條。
    然後，到了要編織的時候，麻煩就越發大了：
    他的精神力隻要稍微散一散，這些光氣就敢跑得沒影，需要他再散開精神力，從頭開始，到處堵截……
    蚌女是不會幫他的，聽到他抱怨，也隻會微微低頭，或者斂衽行禮，最多安慰的說一聲“尊客辛苦了”。
    青離倒是很仗義，捧了一堆類似《陳摶老祖丹道集》《紫氣訣》這樣的典籍過來，供他參考。
    然而沈樂讀來讀去，練來練去，卻總感覺自己越練，距離成功目標越遠——
    “也許我就不應該照著它們學？那些是給剛開始修煉的人入門用的，我現在已經這麽強了，非要拿著拐棍一步一步走，反而絆手絆腳的？”
    他下定決心，索性盤膝入定，把全副心神收斂起來。心與意合，氣與神合，那個光之人形往頂門一衝，懸立在大殿中央。
    左手一伸，一團霞光揉吧揉吧，揉成團子，搓圓捏扁抽絲；
    右手一伸，一團元磁之氣，照此辦理。然後微微凝神，大殿中濃厚的靈氣自然凝成一架織機，兩種線條搭了上去，飛快織成布匹……
    “搞定了，以後就照這個思路。”
    沈樂點點頭，默默給自己點一個讚，開始下一項嚐試。
    他在架子上左翻右翻，找到一塊活性最強，量也最多的大椿枝條碎片，插進玉盆裏，狠狠倒了小半盆靈水：
    “長！長！長！”
    催發生長用的木係靈符，一口氣扔出去十七八枚。
    那塊大椿碎片剛開始動也不動，完全沒反應，看著整個像死了一樣。
    靈符丟到二十幾個，它忽然亮了一亮，跟著，沈樂就覺得整個人一虛，差點撲街：
    那光之人形一陣搖曳，當場渙散。等到沈樂回過神來，他的心神已經完全回到肉身，整個人手腳發軟，眼前發黑，一陣一陣的冒冷汗。
    “……不是吧，這催它長好不會要吸幹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