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樂臉色凝重地捧著仙玉，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縷精神力，去碰觸仙玉當中掣動不止的那一線金光。
    碰一下，大腦就猛然抽痛起來，像是伸出去的手指被一柄長刀斬下，瞬時間劈斬了幾百上千刀。
    沈樂倒抽一口冷氣，臉色立刻發白，抽回精神力，閉目將養。身邊，青離一瞬不瞬地關切看著，立刻把一個小瓶塞進他手裏：
    “先休息一下？別看了，全力恢複，當心留下暗傷！”
    沈樂一口仰盡瓶中液體，清涼滋潤的玉液流入口腔，瞬間化為氣體升騰起來，撫慰著識海，補充著消耗。
    好半天，長長舒一口氣：
    “這金光的來源，到底是什麽啊？好狠！”
    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法術，陣法，各種試探，甚至請動龍君親自出手，好容易從裂隙邊上，引出了這麽一縷金光，儲存到仙玉當中。
    而僅僅是這一縷金光，都讓他完全搞不定，稍微觸碰一下都頭痛欲裂……
    “不知道。”青離和他一樣臉色凝重，伸手接過仙玉，小心翼翼地觸碰一下，趕緊縮手，再碰一下，再縮手。
    沈樂注意到，他觸碰仙玉的時候，整個人都像被雷劈了一樣，臉頰都出現了細細的鱗片痕跡，耳朵邊緣，也拉開了淡淡的魚鰭虛影。
    很顯然，這仙玉裏麵的力量，對他造成了極大的壓力，甚至都有點維持不住完善的人形了……
    “我請教過君上，君上也隻是搖頭，並沒有回答。他當時的樣子……”
    青離低下頭去，不再吭聲。沈樂微微一歎，卻堅持拿過仙玉，第二次觸碰：
    “——啊！”
    他再一次鬆開仙玉，服用玉液，閉目養神。連續十輪之後，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
    “我感覺……我摸到了一點點……”
    那縷金光，他經過十幾次碰觸，被切割，再碰觸，再被切割，哪怕被切割的精神力每次都被迫丟掉，沈樂還是感受到了一點兒什麽：
    那縷金光，在總的強度上雖然一般般——畢竟它隻是被引出來、封印起來的一小縷力量。
    但是，它的性質，至剛至烈，一往無前。哪怕身隕，哪怕碎裂，也要與目標同歸於盡，即便不能同歸於盡，都要在對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兮為鬼雄——
    那是以下擊上，是以卑克尊，是燃燒自己的身體，熱血，性命，魂魄，發出絕不回頭的怒吼！
    那兩個裂隙，還有一點點不一樣的地方。船舷上的一條裂隙，是純粹的斬擊，留下的不可磨滅的痕跡；
    而船底上那個大洞，給沈樂的感覺，則介於刺擊和鈍器敲擊之間。除了兵刃的擊打，上麵還附著一層奇異的火焰，萬載不磨。
    “我感覺，我如果能夠真正理解它，我也許就能控製它，至少，可以把它引導去別的地方……
    或者，如果有那麽一個，和它性質差不多的靈器，我也可以拜托器靈幫忙……”
    沈樂喃喃道。青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一揖：
    “沈先生稍等。我去問問君上，也許，會有一點法子？”
    一天以後，他去而複返，把沈樂請到了龍君麵前：
    “這段時間，勞煩沈先生了。”龍君的神色依然溫煦，輕輕推過一個匣子，哪怕蓋著盒蓋，也有氤氳的氣息從匣內透出：
    “至於您說的相關靈器，我手裏沒有，不過，有幾個地方，或許能尋到。青離——”
    青離趨步上前，雙手捧過一個盤子，把一卷畫軸送到沈樂麵前。龍君隨手一拂，畫軸自行展開，現出上麵的山山水水：
    “這地圖上的幾個點，沈先生可以去看一下，或許能有收獲？——還是那句話，別急，別勉強，找不到也沒關係，回來我們再想辦法。
    我鎮壓這裏水眼，至少能夠再壓住幾十年，咱們不爭一朝一夕功夫。”
    沈樂茫然地看著畫軸。好極了，山水畫；
    好極了，還是水墨山水，連顏色都吝嗇給他一點；
    好極了，這幅山水畫，既不是唐代的詩畫合一，追求文人意趣的特點，也不是北宋崇高雄渾的風範，或者南宋優美空靈的意境；
    它，它，它筆法古拙，更在唐代之前，說是漢代的畫作，大概也有人信……
    也就是說，指望這玩意兒作為地圖，標識出某個特定的位置，大概是沒啥可能的……
    “啊這……”
    他強笑著看向龍君，甚至都不敢伸手去摸古畫，生怕摸一下——甚至呼氣一大，這玩意當場碎給他看。
    雖說在龍宮當中，浸透了豐沛的靈氣，應該能夠多保存一段時間，但是，誰知道呢？
    特別是看龍君的意思，似乎還讓他把這畫作……地圖？帶出水府？
    “沒事，它沒那麽脆弱。”看沈樂小心翼翼的樣子，龍君也被逗笑了，伸手一彈。
    古畫上頓時亮起一片靈光，來回遊蕩。上麵的山山水水，甚至幾乎騰出畫麵，呈現出立體的影像：
    “它在龍宮儲存了兩千年，已經快要成靈了，隻是還欠缺一點機緣。你把它帶出去，到處走走，也許它能直接給你指路呢？”
    沈樂終於無話可說。他肅然一揖，接過畫軸，小心翼翼卷起：
    “我盡快找到目標，盡快把它送回來。請您放心，我一定不讓它受到半點損傷。”
    他捧著畫軸，青離替他捧著龍君送的那匣禮物，送他離開，返回鄱陽湖岸邊。
    雙腳落地，先行盤膝坐下，瞑目入定，感受景德鎮那邊燒造陶屋的進度，感受天地屏障的地底部分，悄然升起的進度。
    嗯，這段時間，他在龍宮忙得不知道白天黑夜，更加不知道是過了一周、一個月還是兩個月，全靠手機日期告知自己到底是幾號。
    之前他被喊走的時候，剛剛鋪開了一百座大型陶屋，現在進度如何了？
    閉上眼睛，溝通銅片。很快，星星點點的光芒，就在銅片各處亮了起來，一股溫潤的氣息撲麵而來：
    很好，大型陶屋，已經如同滿天星鬥，鋪滿全國。嗯，東部密集，西北部稀疏，按照沈樂有限的地理常識，基本上算是搞定了所有的大城市。
    至於小型陶屋，分布的情況可能稍微差一些，似乎還是以一座大型陶屋，配100座小型陶屋的比例在往外鋪。
    而經由這些節點，天地屏障的地底部分，又拉起來了一部分，與地麵上的屏障形成了更多的共鳴，更多的力量在循環流動……
    很好，似乎不用我操心了。唉，隻可惜現在陶屋鋪展的範圍，還是中國現在行政區劃的管轄範圍，沒有鋪到銅片認定的地圖最遠處：
    哪怕都鋪滿了，也隻能拉起天地屏障的一部分，撐死了連三分之一都不到……唉，我們這一代人，如果能再給力一點就好了……
    沈樂默默展望了一下未來，繼續溝通地脈：
    來，拉我回家！
    大地溫柔地包容著他，推送著他，仿佛隻是幾個呼吸的工夫，就把他送到了珠溪鎮外。
    沈樂從野地裏冒出頭來，剛剛晃晃悠悠走到鎮上，還在猶豫是回家吃飯還是去天香樓打牙祭，顧玉林那邊的消息，就火急火燎地追了過來：
    “沈先生您可算忙完了！最近情況怎麽樣？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暫時沒有，挺平穩的……嗯，對了，雲鯤最近到哪兒了？方便的話，讓它什麽時候靠岸一趟，我有點兒忙要他幫……”
    “呃，好的，我查一下……你這裏急嗎？”
    也不是特別著急……一兩天？三四天？總之，我先自己研究一下？
    沈樂也不太好意思每次都把雲鯤千裏迢迢拉回來，再千裏迢迢打發回去，決定自己研究。
    吃飽喝足，攤開畫卷，盯著它看：
    “嗯……所以這到底是啥地方來著？”
    拍照，對比，找不出來；
    拍照，打開衛星地圖，對比，也找不出來；
    輕輕彈了它一下，又一下，再輸入靈氣，終於把那個立體影像激發出來，再拍照，拍視頻，再對比，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算了，還是拜托雲鯤回來一趟吧……”
    沈樂終於無奈投降。浪費能量就浪費能量了，反正雲鯤現在的能量，大部分來自體內安裝的微型核反應堆，日常有多，它都轉化成仙玉存起來；
    偶爾折騰一個來回，應該沒啥大問題！
    幸好這兩天自己研究下來，雲鯤已經返回本國，或者說，返回天地屏障籠罩的範圍。水流嘩嘩，推動雲鯤前行，差不多隻是一閃就返回了東海：
    【我回來啦！老板什麽事！對了，我給你們帶禮物了！禮物！】
    雲鯤一躍跳進池塘裏，大喊大叫。沈樂無奈的揉揉眉心，又揉了揉看地圖看得有點酸脹的眼睛，捧著畫軸走過去：
    “雲鯤啊，這次主要是找畫卷和羅盤，幫忙定個地圖位置……對了我也給你帶了禮物！龍宮裏帶來的！”
    在雲鯤從失望到鬧脾氣，從鬧脾氣到滿池塘打滾之前，沈樂趕緊加快兩倍的語速，用龍君送的禮物之一安撫住了這個小家夥。
    這才能夠順利登船，把龍君給的畫軸展開，和自己曾經修複點化的畫卷靈器平平鋪在一起：
    “來，拜托幫我看一下，這卷畫軸上麵標定的幾個點到底在哪裏？”
    畫卷毫不遲疑地騰起了大片彩光。被沈樂修複後幾年來，它跟著執行了許多任務，也“吃”過了許多地圖，甚至包括大量高精度地圖。
    這時候，水池邊光彩耀目，畫卷展開的高清地圖，甚至鋪滿了大半個園子。羅盤也跳了起來，指針四下轉動，很賣力的幫忙定位；
    沈樂伸手按在畫軸上，一股熱流透入，畫軸也漸漸震動起來，山水影像鋪展，在畫卷投射出的地圖上不斷移動：
    從東到西，從南到北。每經過一片山林，都要轉動、縮放好幾次，似乎在努力對照線條的相關性。
    沈樂脖子上掛著的銅片也來幫忙，嗡嗡一聲，在沈樂識海中大放光明，投射出曾經的山水地理：
    它們忙得不可開交，沈樂這個主人，反而隻能盤膝端坐，放空身心，把自己當成一個無情的能量提供源，以及一個無情的接收器。
    奈何小家夥們來回折騰一輪，又折騰一輪，還是沒有搞明白，畫卷氣哼哼的向沈樂告狀：
    “你找來的這是什麽呀？！聽也聽不懂，說話也不會說，它描述地方的法子，跟我完全不一樣！我們說不到一塊兒去！”
    那就完蛋了……沈樂眼前一黑。畫卷差不多已經是最後的希望，它都搞不定，難道要我自己跑遍名山大川，腿著去找畫卷指示的位置？
    且不說能不能找到，這效率也太低了吧！
    沈樂頭大如鬥。想來想去，也隻能祭起萬能的偷懶法則：
    讓國家頭疼去！
    他把自己拍的照片視頻打了個包，附上前因後果，直接發給顧玉林。沒多久，可憐的顧老兄，電話就追了過來：
    “你是說龍君在鎮壓彭蠡澤？等著要？這個搞不定，以後鄱陽湖就會變成彭蠡澤？”
    “是啊……所以求幫忙……人家雖然說還能壓住幾十年，咱們總不好不當回事，由著他獨自支撐不是嗎？”
    “你……不用說了，我把需求轉發過去，讓他們幫忙就是！”
    官方力量出手果然好用。沈樂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動了高精度的衛星地圖，和他拍下來的山川圖形對比，還是出動了大量人力資源，一個一個地方現場踏勘。
    總而言之，不到一個星期，沈樂就得到了電話：
    “這裏，這裏，這裏還有這裏……你可以去一下，也許會有收獲……”
    這一次，官方給到的不但有詳細地區，還有精確坐標，甚至包括了路線圖，交通方式，到那邊找誰接待，可以在哪裏住宿。
    看得沈樂有點不好意思：
    “要不然……還是我自己過去吧？”
    “別！千萬別！”顧玉林魂飛魄散，幾乎要撲過來一把抱緊他：
    “我跟著你！我來安排行程！這上麵給的地址，好幾個都是4A5A景區，你可千萬別滿地冒人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