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師徒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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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建業夫妻倆仍住在二十年前買的老房子裏,當年這裏算是建安很是不錯的高檔小區,但以現在的眼光來看,還是能感受到幾分被歲月浸染透的陳舊的氣息。
    許戈對這裏並不陌生,他剛參加工作的那幾年還時不時來這裏蹭飯,後來才來得少了。
    秦建業進了家門,先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吃了兩粒降壓藥,這才坐到了沙發上,瞟一眼已經大剌剌坐下的許戈,抬了抬下巴:“一宿沒睡?”
    許戈點了點頭。
    他忍著氣道:“顧昂被害案不是已經送檢了麽?還有什麽值得你熬個通宵?你還真當自己是二十歲的小夥子哪!你就作吧,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他冷笑一聲,“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許戈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師父,沉聲道:“江巍的死還沒有查清楚。”
    秦建業深吸一口氣:“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他語帶警告,“按照條例,你和你的隊伍都應該回避。”
    “事已至此,難道我還能置身事外?”許戈反唇相譏,“我不知道上麵有什麽考量,但我的愛人和戰友都已深陷其中,我憑什麽還能置身事外?我厭惡那種有心無力的感覺,我再也不想看到……我身邊的人死在我的麵前。”
    這句話實在太過沉痛,秦建業不知想起了什麽,剛剛燃起的怒火倏地一下滅得連火星都不見了。他歎了口氣,原本挺直的脊背似乎也微微佝僂了下去。
    他疲憊地望著許戈:“你今天來——到底為了什麽?”
    “我想請教一起二十四年前的走私案。”許戈將他從內網檢索到的有限的信息放在茶幾上。
    秦建業粗粗掃了幾眼,微微一怔:“你怎麽會突然想起查這個案子?”
    “這個案子既然不是涉密案件,但我在內網卻查不到什麽有效的信息。師父,當年您在省廳刑偵處任職,您知道這個案子的內幕麽?”
    “這案子哪兒有什麽內幕?”秦建業輕笑了一聲,“內網的信息雖然簡略,但前因後果不都完整麽?你還想知道什麽?”
    許戈毫不退讓:“比如,這個案子的經辦人員?為什麽所有的經辦人的信息都被隱去了?這個案子當真已經結束了麽?”
    “你先回答我。”秦建業沉默了一會兒,並沒有被他帶走節奏,“你為什麽突然要查這個案子?我知道你因為江巍的死,心裏一直憋著一股火。但這是二十四年前的案子,你也好,江巍也好,當年你們才幾歲?這個案子跟你們能有什麽關係?”
    許戈張了張口,卻沒有吐出隻言片語。
    經過一夜的奔波、調查,雪花般的碎片信息漸漸在他心中發酵成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個想法甫一成形,連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但他越是細想,就越是覺得——如果這個推測成立,之前的種種疑點便都有了解釋!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唯一可能即使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相。
    可是……
    當秦建業問起,他卻無法將這個猜測說出口。
    這個推測幹係太大,即使他有可能猜錯,即使對麵坐著的是他最信任的師父,他也不敢隨意宣之於口。
    他唯有沉默。
    秦建業不知從他的沉默中讀到了什麽,過了良久,久到這因沉默而凝固的氣氛快要令人窒息,他終於輕描淡寫地開了口:“你以為你不說話,我就拿你沒辦法了麽?”
    已經逐漸老去的警察露出了他並未磨損的銳利,仿佛在嘲笑許戈的稚嫩:“作為最了解你的上級與師父,我幾乎能從你的反應猜出你在想什麽。”他輕笑著搖了搖頭,“其實你今天過來是很衝動的行為,即使你一言不發,你的這種‘急迫’就已經泄露了許多——如果我真的有問題的話。”
    秦建業微微一笑,許戈仿佛從他的這絲微笑中,嗅到了他年輕時的鐵血:“你憑什麽認為江巍死後,我們的隊伍就‘幹淨’了?說句難聽的話,江巍才多高的級別,他夠資格成為‘保護傘’麽?”
    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和許戈聊起“內鬼”的話題。
    “所以,這個案子的經辦人員才全部被隱去了。”許戈忽然開口,“因為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但在當時我們沒有意識到,並且為之付出了深重的代價。”
    秦建業被他跳躍的思維驚了一下,許戈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師父,作為最了解你的徒弟,您的微表情告訴我,我猜對了。”
    秦建業:“……”
    許戈現在的笑容實在欠揍,他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抄起煙灰缸砸他腦袋上。
    借著看手機的幾秒鍾,秦建業平複了一下心情,心平氣和道:“許戈,於公於私,我都不希望你卷進去,但是現在……嗬!”他冷笑一聲,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重新上揚,“別人唯恐避之不及,你倒好,上趕著蹚渾水!既然你一意孤行,那我也給你一句真話,你要的入場券不在我這裏,滾吧!”
    許戈灰頭土臉地被師父掃地出門,正碰上師娘買菜回來:“哎,小許怎麽走啦?飯還沒吃呢。”
    門內傳來秦建業沒好氣的聲音:“吃什麽吃?讓他趕緊回去加班!”
    師娘很不讚同:“那也要吃飯啊。”說著,她笑眯眯地往許戈手裏塞了個巨大的煎餅果子,“加了兩顆蛋兩根腸,趁熱吃啊!”
    許戈真心實意地道了謝,揣著煎餅果子麻溜地閃人。
    坐回車上,許戈一邊啃煎餅,一邊給秦濯打電話。
    “喂?”
    “我有事找你。”他含糊不清地說,“半小時後,我們在警校門口見。”
    說完,他不等秦濯有所反應,幹脆地掛斷通話,三兩口把剩下的煎餅果子吃完,一腳踩下油門,奔赴下一個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