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坦白從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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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振故作鎮定,不悅道:“許隊長這話是什麽意思?威言恫嚇麽?”
許戈微微一笑:“沒什麽,隻是隨意提了一句,洪總若是不願意聽,我便不說了。”
他收斂了滿身的氣勢,重新變得漫不經心起來,仿佛一個坐等下班的打工人。
許戈三兩步走到門口,拉開審訊室的大門,揚聲喚道:“小孟!”
不一會兒,一個圓臉女警便出現在門外:“許隊,您找我?”
“去給洪振辦手續,送他出去。”
“好的。”
許戈吩咐完,見洪振還坐在原處,仿佛屁股粘在椅子上了,不由詫異道:“咦,洪總,你還不走啊?”
洪振抿了抿唇,審訊室的門大敞著,光亮傾瀉進來,將室內的昏暗一掃而空。
這兩天以來,他無時無刻不想出去,可真到了出去的時刻,他反而又有些穩不住了……
洪濤被抓了,這個堂弟有多少斤兩,他最是清楚,被警察嚇唬幾句,便能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他早年幹的那些事,洪濤都知道一二,他雖然自信掃尾掃得幹淨,但……
洪振慢慢地站了起來,一邊慢慢地向門口挪動,一邊思索,但他這兩天都沒怎麽睡,此時腦子跟生了鏽一樣轉不動。
這兩天,他隻要一閉眼,就能看見那張五官普通但目藏陰狠的臉。
這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麽要暗中盯著他?如果不是條子突然出現,他……想幹什麽?
這個人雖然被抓了,外麵還有別的人等著他麽?
洪振忽然覺得自己的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而他原本深惡痛絕的審訊室竟好像成了唯一能給他安全感的港灣。
那圓臉女警連聲催促,洪振終於“不情不願”地走了出去。
孟圓把一疊文件舉到他麵前:“你看一下,如果沒有問題,在最後簽名。”
洪振接過,心不在焉地翻了起來,他剛翻了一半,走廊上忽然響起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他好奇地扭頭望去,那圓臉女警立刻嗬斥道:“哎,別亂看啊,看文件!”
他又將頭扭了回來,但豎起的耳朵還是捕捉到了一些隻言片語:“陳岸他們回來了!”
“有發現……”
“快去報告許隊!”
洪振心中忽然警鈴大作,他不認識陳岸,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相信自己的第六感——這曾多次救過他的命。
他將還沒簽字的文件一扔,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孟圓的手,神情急切道:“我要見許隊長!”
孟圓被他嚇了一跳,不假思索地一個反擒拿:“你幹什麽?”
洪振被按在牆上了也不在意,大吼道:“我要見許隊長!我有事情要交代!”
“吵吵嚷嚷地幹什麽?”許戈大步流星地走過來,見此情景立刻擰起俊眉,不悅道,“小孟,不是讓你送他走麽?”
孟圓立刻告狀:“許隊,他襲警!”
許戈一愣,繼而樂了:“洪振,你是生怕要出去啊?在市局裏都敢襲警!”
洪振欲哭無淚:“……我不是……許隊,我有案情要交代。”
許戈點點頭:“那行,你先去接待室坐著,小孟,給他倒杯茶,我馬上要開個會,等……”
洪振急了:“許隊,我要自首!十五年前,我向丁俊豪借貸八萬塊錢,後來他向我催債,我還不上錢,於是將他殺害……”
許戈的眼神慢慢變得銳利起來:“洪振,我幾分鍾前才說過,下一次再坦白,可就不是這個待遇了。”
洪振現在手腳都是冰涼的,但已經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反而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氣:“你們問吧,我肯定知無不言。”
許戈向孟圓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將剛剛才出來的洪振再請回他“心愛的”審訊室。
洪振又坐到了之前的位置,不知是否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身下本該冰涼的椅子還殘留著一絲溫熱。
洪振:“……”
他總覺得這兩天的經曆仿佛一個荒誕的夢。
許戈在他對麵坐了下來,也沒有問話的意思,似乎在等他先開口。
洪振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審訊室的陰冷令他過載的大腦稍稍冷卻,他忽然覺得自己方才的衝動反而將自己置於死地,他並不清楚警方掌握了多少證據,僅僅一天而已,他們能掌握多少證據?
可是,那一瞬的警鈴大作到現在仍令他心有餘悸,他能活到現在,靠的就是自己的從不後悔。
想到這裏,洪振定了定神,緩緩開口:“十五年前,我向丁俊豪借了八萬塊錢高利貸,說是用作生意周轉,其實全上了賭桌。可惜,我運氣不好,一晚上就輸完了。丁俊豪來催債,可我根本拿不出錢來,於是他令手下人毒打了我一頓。打完之後,丁俊豪又給了我三天時間去籌錢,如果再還不上錢,就要把我賣去當‘豬’。”
許戈微微皺起眉毛,賣“豬”是一個黑話,意思是器.官.買.賣,難道這個丁俊豪也和宋展等人有關聯?
不,或者說,丁俊豪這個小高利貸本來就是宋展的下線。
洪振:“我知道丁俊豪說得出做得到,他在道上頗有背景,絕對能把我當‘豬’賣出去,但我還不想死。我把自己關在家裏想了一天一夜,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錢,我還不上,那就隻能請丁俊豪去死了。至於丁俊豪死了以後怎麽辦,他背後的大哥會不會為他出頭,我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
“我準備了一袋子假鈔,打電話給丁俊豪道歉,請他吃飯。丁俊豪知道賭鬼是什麽德性,他還想從我身上掙錢,於是在我給足了他臉麵之後,他欣然赴約。”
“然後,我趁他喝醉,用燒烤的鐵簽子紮進了他的眼球。”
洪振說起這些事的時候很平靜,但時隔多年,他依然記得當時的每一個細節,這足以證明他的內心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波瀾不驚。
“丁俊濤死了,我算是喘了口氣,但怎麽處理他的屍體著實是個難題。這時候,我想到了我的堂弟小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