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 繁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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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托引擎發出的轟鳴聲震耳欲聾,仿佛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在咆哮,這聲音粗暴地撕開了四周死一般的寂靜。李誌超毫不猶豫地猛踩油門,越野摩托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疾馳而出,瞬間撞開了那仿佛凝固在公路上的沉甸甸的死氣。
    唐靈的身體緊緊地貼在李誌超的背上,她的雙手像鐵鉗一樣死死地摟住他的腰,指甲幾乎要掐進他作戰服下的皮肉裏。風在她的耳邊呼嘯而過,發出淒厲的尖叫,但這風聲卻無法吹散她心中的恐懼和不安。她忍不住回頭望去,僅僅是一眼,就讓她的血液幾乎在瞬間凍結——
    整個營地,還有他們剛剛衝出來的那座小山,都已經被一片湧動著、黏稠的、散發著幽藍色微光的巨大霧瘴完全吞沒了。那片藍霧宛如一個擁有生命的胃囊,正在緩慢而又不可抗拒地蠕動著、膨脹著,並且不斷地向著公路的方向彌漫開來。
    所到之處,山體上的草木迅速凋零枯萎,仿佛被抽走了生命力一般。緊接著,這些枯萎的草木開始滲出一種同樣令人作嘔的藍色汁液,就好像大地正在腐爛一般。
    “它們……追上來了!”唐靈的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其中透露出的絕望和嘶啞讓人不寒而栗。她的手臂像鐵箍一樣緊緊地勒著李誌超的腰,仿佛這是她唯一的支撐點,也是她在這恐怖世界中最後的一絲希望。
    李誌超目不斜視,緊緊地盯著前方,根本無暇顧及身後的情況。他的頭盔下,下頜緊繃得像岩石一樣堅硬,每一次車輛的顛簸都通過身下的鋼鐵骨架狠狠地撞擊著他的神經,讓他感到一陣陣地刺痛。
    他的視野裏,這條曾經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的交通要道,如今卻變成了一片鋼鐵的墳場。一輛輛汽車被隨意地遺棄在路中央,有的車身扭曲變形,有的相互碰撞在一起,車窗破碎,車門敞開,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摧毀後棄之不顧。整個場麵異常死寂,沒有一點生機,令人感到一種無法形容的壓抑和窒息。
    在這片死寂中,隻有摩托車引擎發出的孤獨咆哮聲和遠方礦山持續傳來的沉悶崩塌聲交織在一起,就像是大地在垂死掙紮時發出的痛苦呻吟。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車輛頂部的收音機天線,無論長短、新舊,都無一例外地、僵直地、違背物理定律般傾斜著,齊刷刷地指向同一個方向——那正是他們剛剛逃離的礦山深處!這些天線仿佛在默默地朝拜著那毀滅的源頭,讓人不寒而栗。
    在地平線的盡頭,灼熱的空氣仿佛被高溫扭曲了一般,使得原本清晰的界限變得模糊不清。就在那模糊的邊際處,一道道新的、更加粗壯的幽藍光柱如同一根根來自地獄的巨柱,猛然間從地麵上拔地而起。這些光柱以驚人的速度刺破低垂的鉛灰色天幕,與天空中那巨大旋渦狀的藍雲網絡緊密地連接在一起。
    光柱內部,無數細密的藍色絲線如同被賦予了生命一般,瘋狂地旋轉、匯聚、糾纏。它們像是活物貪婪的血管,在不停地搏動著,每一次的搏動都讓那籠罩天穹的藍雲旋渦旋轉得更快一分。而在旋渦的中心點,一個由無數扭曲人臉構成的“麵孔”若隱若現。這些人臉在翻湧的雲氣中顯得異常詭異,它們的“注視”仿佛能夠穿透距離,直直地落在李誌超的脊背上,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油表指針像是一個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早已絕望地跌入那片令人心悸的紅色區域。每一次劇烈的喘息,都如同死神的低語,緊緊地揪住李誌超那根緊繃到極致的神經。
    摩托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仿佛它也感受到了燃油即將耗盡的恐懼。引擎的聲音不再是往日的輕快轟鳴,而是變得粗啞、無力,仿佛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艱難地喘息。
    李誌超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他掃視著路邊那一排排廢棄的車陣,這些車輛就像是被時間遺忘的幽靈,靜靜地停在那裏,透露出一種詭異的死寂。
    終於,他的目光落在了一輛側翻在路基旁的銀灰色轎車上。那輛車車身沾滿了泥濘,前擋風玻璃如同蛛網般裂開,駕駛座一側的車門更是扭曲得不成樣子,仿佛被一隻巨大的手狠狠地揉捏過。
    “沒油了!”李誌超的吼聲在引擎最後的嘶鳴中顯得那麽微不足道,仿佛被這無盡的荒野吞噬了一般。
    摩托在慣性的作用下,緩緩地滑向那輛翻倒的轎車。李誌超猛地撐住車身,在揚起的塵土中穩住了自己。唐靈則跌跌撞撞地從後座上跳下來,她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幹裂得如同久旱的土地,眼神裏是那種耗盡了恐懼之後的空茫,仿佛她的靈魂已經在這漫長的旅途中迷失了方向。
    “找能動的車!”李誌超的聲音仿佛是從地獄傳來一般,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嚴和決絕。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被緊緊地咬在牙關之間,然後硬生生地擠出來,透露出一種極度的緊迫感和焦慮。
    話音未落,李誌超便如離弦之箭一般,徑直衝向那輛銀灰色的轎車。他的步伐迅速而堅定,仿佛那輛車是他生命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當他終於衝到轎車旁時,毫不猶豫地探身鑽入那已經嚴重變形的駕駛室。然而,一股濃烈的塵土味瞬間撲麵而來,其中還夾雜著某種鐵鏽和腐敗的甜腥氣息。這股味道如此強烈,以至於李誌超被嗆得一陣咳嗽。
    他強忍著咳嗽,定睛一看,發現駕駛座上空空如也。他急忙伸手去擰動鑰匙,希望能聽到引擎啟動的聲音。然而,儀表盤卻毫無反應,一片死寂,仿佛這輛車已經死去多時。
    與此同時,唐靈也沒有閑著。她迅速奔向後麵那輛看起來相對完好的白色越野車。她的動作同樣敏捷而果斷,仿佛時間對她來說已經所剩無幾。
    唐靈一把拉開越野車的車門,車內的景象讓她的心情瞬間跌入穀底——裏麵同樣空無一人,隻有副駕駛座上散落著幾張模糊不清的兒童畫。這些畫顯然是被匆忙遺棄在這裏的,它們的存在讓整個場景顯得更加詭異和淒涼。
    唐靈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摸索著在車內找到了鑰匙,然後將其插入點火開關,緩緩轉動。然而,引擎僅僅發出了幾聲沉悶的、毫無生氣的“哢噠”聲,隨即便徹底沉寂了下去。
    唐靈不甘心地又試了幾次,但每次得到的回應都隻有那令人絕望的死寂。
    “不行……都不行……”唐靈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和無助,她的哭腔在車內回蕩,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為她的痛苦而顫抖。她徒勞地拍打著方向盤,似乎想要把內心的恐懼和焦慮都發泄出來,但這一切都隻是徒勞。
    李誌超的視線越過唐靈的肩膀,落在了白色越野車中控台上那個半嵌式的車載收音機上。那是一個普通的收音機,然而在這一刻,它卻成了李誌超心中唯一的希望。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如同閃電劃破黑暗的夜空。
    他毫不猶豫地猛地推開唐靈,身體像離弦的箭一樣撲到了方向盤前。他的手指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痙攣,狠狠地按下了收音機的電源開關。
    “滋啦——!”一陣刺耳的電流噪音突然響起,如同無形的鋼針,瞬間刺破了車內令人窒息的死寂。這聲音如此尖銳,如此刺耳,仿佛要將人的耳膜撕裂。唐靈痛苦地捂住耳朵,身體蜷縮成一團,她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然而,李誌超卻像是完全失去了知覺一般,他的眼睛布滿了血絲,死死地盯著那小小的頻率顯示屏。他的手指在調頻旋鈕上瘋狂地旋轉著,每一個刻度的轉動都伴隨著更尖銳或更沉悶的雜音,這些雜音如同惡魔的咆哮,在車內肆虐。
    “你瘋了?!”唐靈終於緩過氣來,她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變得嘶啞,仿佛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一般,“它們會追蹤信號!會找到我們!”
    然而,李誌超對唐靈的警告充耳不聞,他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他的額頭青筋暴起,像是要炸裂開來一般,汗水和臉上的藍色汙漬混合在一起,順著臉頰流淌而下。
    “賭……最後的機會……警告……”李誌超的聲音已經嘶啞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總得……有人知道……”
    他的手如同癲狂一般地扭動著旋鈕,旋鈕瘋狂地轉動著,發出“哢哢”的聲響。隨著旋鈕的轉動,各種雜音不斷地切換著,時而尖銳刺耳,時而低沉壓抑,就像是無數個瀕死世界的哀嚎,讓人毛骨悚然。
    突然,在這一片混亂的噪音中,一個異常清晰、平穩得毫無感情波動的電子合成音,如同夜空中的一道閃電,硬生生地從那些混亂的噪音中切割出來,占據了整個頻道。
    “……重複……全球先驅者網絡安全通告……近期大氣層出現的特殊光學現象……經權威部門聯合觀測……確認為罕見的高空電離層與塵埃雲協同作用……產生之無害自然奇觀……對人體健康及電子設備無任何不良影響……”
    這聲音冰冷、流暢,仿佛沒有絲毫感情,帶著一種非人般的精準,不斷地重複著。每一個字都像是被淬過冰的細針,無情地紮進李誌超和唐靈的心髒。
    “……請全體公民保持冷靜……切勿恐慌……勿聽信謠言……正常工作生活……所有通訊係統運轉正常……安全無虞……”
    這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在狹小的車廂裏回蕩,如同惡魔的低語,讓人毛骨悚然。
    “放屁!全是放屁!”唐靈終於無法忍受,她的情緒徹底失控,尖叫著,聲音在封閉的空間裏回蕩,震得人耳膜生疼。她的拳頭狠狠地砸在毫無生氣的儀表盤上,發出“砰砰”的響聲,似乎想要把所有的憤怒和絕望都發泄出來。
    “它們在撒謊!它們已經控製了網絡!它們在讓所有人等死!”唐靈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著。
    李誌超的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蒼白,甚至呈現出一種駭人的青灰色。他死死地盯著那發出謊言聲音的收音機喇叭口,仿佛要用自己的目光將它燒穿。那冰冷的通告詞句,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在嘲弄他們的掙紮,宣告著人類信息防線的全麵淪陷。絕望如同冰冷的鐵水,正從腳底向上蔓延,要將他徹底凍結。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球轉向後視鏡——
    鏡中景象,讓他的血液在瞬間凝固。
    在視野的盡頭,那條他們剛剛駛離的公路,此刻正被一種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恐怖景象所吞噬。那是一片龐大而濃稠的霧牆,散發著幽暗的藍光,宛如來自地獄的惡魔,正以驚人的速度,沿著公路的走向,如洶湧的波濤一般,向著他們所在的位置滾滾而來!
    霧氣翻滾湧動,仿佛擁有生命一般,邊緣不斷向外膨脹、侵蝕,所過之處,一切都被它無情地吞噬。它所經過的路麵,就像是被強酸腐蝕過一樣,發出“嗤嗤”的輕響,騰起淡淡的、帶著藍暈的白煙,仿佛是路麵在痛苦地呻吟。
    路邊的金屬護欄在藍霧中也無法幸免,它們像是被高溫熔化的蠟燭一般,扭曲、變形,最終癱軟下去,失去了原本的形狀和支撐力。而更遠處的幾輛被遺棄的汽車,更是如同被投入熔爐的玩具一般,車體在藍霧中迅速鏽蝕、崩塌、瓦解,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仿佛是它們在絕望地呼喊。
    最終,這一切都被那無邊無際的藍色徹底吞沒,隻留下一個模糊的、瞬間被抹平的輪廓,仿佛這些物體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樣。
    這絕對不是霧!這是一股充滿生命力、貪婪無比且能吞噬一切的毀滅之潮!“走——!”李誌超的嘶吼聲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一般,響徹雲霄。他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然彈起,從座椅上一躍而起,巨大的衝擊力使得車門瞬間被撞開。
    他的動作迅猛而決絕,毫不猶豫地一把抓住還在因極度恐懼而微微發抖的唐靈的胳膊,那力道之大,幾乎可以用粗暴來形容。唐靈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他硬生生地拽出了越野車。
    雙腳剛一觸及滾燙的柏油路麵,一股令人作嘔的、帶著金屬腥氣的甜膩氣息如同一股巨浪般猛地向他們撲來,仿佛那藍色霧牆的呼吸已經直接噴到了他們的臉上。這股氣息異常濃烈,讓人聞之欲嘔。
    唐靈被李誌超拖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她驚恐地回頭望去,瞬間,一股巨大的恐懼如同一雙鐵鉗般緊緊扼住了她的喉嚨——那堵接天連地的藍霧巨牆,此刻距離他們最多不過幾百米而已!翻滾的霧氣邊緣,仿佛是一個充滿神秘和未知的世界,無數細密的藍色絲線在那裏舞動,宛如活物的觸須一般。它們在空中瘋狂地扭動、延伸、探索,發出細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這聲音就像是億萬條毒蛇同時吐信,讓人不寒而栗。
    而這些藍色絲線的目標,正是她和李誌超!麵對如此詭異的場景,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所有的恐懼,他們毫不猶豫地爆發出身體裏殘存的最後一絲力量,沿著公路拚命狂奔。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雙腿沉重得幾乎無法抬起,但他們不敢有絲毫停頓,因為他們知道,一旦停下,就可能被那恐怖的藍色絲線吞噬。肺部像被火燒一樣疼痛,每一次吸氣都帶來那股致命的甜腥味,讓人作嘔。
    然而,身後那“嘶嘶”的聲響卻如同附骨之蛆,緊緊跟隨,越來越近,帶著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那聲音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催命符,不斷地刺激著他們的神經。
    路邊的景象在他們的狂奔中變得扭曲變形,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但就在這時,一塊鏽跡斑斑、指向城鎮方向的路牌——“清源鎮 3k”——突然出現在李誌超的視野中,如同黑暗中的燈塔一般,給了他一絲希望。他沒有絲毫猶豫,猶如一頭凶猛的野獸,猛然發力,狠狠地扯住唐靈的手臂。唐靈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量帶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但她來不及抱怨,隻能緊緊跟隨他的腳步,一同離開那寬闊得如同靶場一般的高速公路主道。
    他們像是兩隻受驚的兔子,慌不擇路地一頭紮進路邊那條狹窄的岔路。這條岔路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走過了,柏油路早已破敗不堪,取而代之的是坑坑窪窪的土路。車子在這樣的路麵上行駛,顛簸得厲害,仿佛隨時都會散架。而這劇烈的顛簸,也在不斷地消耗著他們所剩無幾的體力。
    道路兩旁,是稀疏的防風林和荒廢的農田。那些防風林的樹木東倒西歪,仿佛被一場巨大的風暴摧殘過。而那些農田裏,幹裂的土地上隻剩下枯黃的草茬,一片荒蕪的景象,讓人感到無盡的淒涼。
    然而,就在他們感到絕望的時候,視野的盡頭,幾根高聳的通訊塔突兀地出現在眼前。那通訊塔的頂端,亮著紅色的燈光,在這漆黑的夜晚中顯得格外醒目。而在通訊塔的下方,隱約可以看到一個低矮的城鎮輪廓線。
    “前麵……前麵有鎮子!”唐靈的聲音因為喘息而變得破碎不堪,但其中卻透露出一絲絕處逢生的希望之光。
    李誌超沒有回應,他的沉默仿佛比任何語言都更有力量,讓唐靈無法掙脫他的拖拽。他的步伐越來越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與地心引力做一場殊死搏鬥。喉嚨裏的血腥味越來越濃烈,仿佛要將他整個淹沒,而雙腿則像是被灌了鉛一般,每挪動一步都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然而,鎮子的輪廓在他的視線中逐漸清晰,那是一片低矮的建築群,看起來雖然有些破敗,但在這一刻,它卻像是一座閃耀著希望之光的燈塔。鎮子,意味著可能的庇護所,意味著或許還有未被感染的人,意味著……最後發出警告的一線可能!這個念頭如同強心劑一般,讓李誌超的身體暫時壓下了瀕臨崩潰的警報。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拖著唐靈繼續向前奔跑。然而,就在距離鎮口那片低矮建築群還有幾百米時,李誌超像是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猛地刹住了腳步。他的手臂如同鐵鉗一般,死死地攔住了幾乎收勢不住的唐靈。
    “等等!”他的聲音緊繃得如同即將斷裂的弓弦,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和警覺。唐靈被他的突然舉動嚇了一跳,她順著李誌超的目光望去,心髒驟然沉入了冰窟。
    鎮口邊緣,一座孤零零佇立在荒地上的移動通訊基站塔。它那原本銀灰色的鋼鐵骨架,此刻正被一層厚厚的、蠕動著的藍綠色菌毯所覆蓋!那菌毯如同某種怪異的苔蘚,又像腐爛的內髒組織,在陽光下泛著濕漉漉、令人作嘔的光澤。更可怕的是,在基站的最高處,幾個原本用於信號發射的碗狀天線,此刻正如同某種邪惡的活體噴口,間歇性地向四周的空氣猛烈噴出大團大團濃密的、閃爍著微光的深藍色孢子雲!
    那些孢子雲如同有生命的煙霧,隨風緩緩擴散,輕盈地飄向下方死寂的城鎮。在它們飄過的地方,空氣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層詭異的藍色薄紗。鎮口幾棵枯樹被孢子雲籠罩,僅存的幾片枯葉迅速卷曲、變黑,樹幹表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上一層薄薄的藍色霜狀物。
    “它們在……播撒種子……”唐靈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牙齒咯咯作響,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站立不穩。眼前這主動噴射孢子的基站,比身後追逐的霧牆更加清晰地昭示了入侵的主動性和目的性——同化一切,吞噬一切。
    李誌超的目光死死鎖住那不斷噴吐藍霧的塔頂,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椎直衝頭頂。他猛地將唐靈拉向路邊一處半塌的土牆後,兩人蜷縮在斷壁投下的狹窄陰影裏,急促地喘息著,心髒狂跳得幾乎要撞碎胸膛。
    “鎮子……怕是完了……”李誌超的聲音低啞,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絕望。他貼在冰冷的土牆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頭,觀察著死寂的鎮口。沒有活人的蹤跡,隻有風卷起地上的塵土和紙屑,打著旋兒掠過空蕩蕩的街道。鎮子深處,偶爾傳來一兩聲短促、尖銳,完全不似人聲的嘶鳴,旋即又沉入更深的死寂。
    “那…那怎麽辦?”唐靈的聲音帶著哭腔,身體因寒冷和恐懼而劇烈顫抖,“我們…我們還能去哪?” 她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口袋,手指觸到一個堅硬的方形物體——那個從營地通訊車裏倉促抓取的備用加密u盤,裏麵或許還有礦山最初異常的數據碎片。這小小的東西,此刻成了沉甸甸的、唯一的希望,也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李誌超的目光也落在了她握著u盤的手上,眼神劇烈地閃爍了一下。他的手下意識地按在自己胸前的口袋,那裏貼身存放著另一個更小的、從被感染的戰術眼鏡殘骸裏摳出的存儲芯片,裏麵是眼鏡自動記錄下的最後影像——那些蠕動的藍雲,那張由人臉拚湊的天空巨臉……或許,是比數據更直觀的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