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巡撫走後，趙老頭搖了搖頭。
    “已經做到一方封疆大吏了，現在正是該多方麵考慮的時候，怎能一時意氣？”
    齊巡撫雖然表現得沒什麽異常，說話語氣並沒有帶一點別的意思。
    但趙老頭就是看出來他急了。
    如果隻是因為自己拒絕了幫他的忙，這應該不至於。
    畢竟這青苗稅，如趙老頭說的那般，真的沒有這麽急。
    所以齊大人，估計是走入了什麽死胡同。
    做官嘛，趙老頭倒是很懂。
    很多時候，是會這樣的。
    明明知道自己做的這東西可能是錯的，但既然都做了，那就隻能一錯到底。
    這時候如果沒有什麽人給他一個台階下，讓他能自然地接過這個台階停下來的話，那他是不可能會停下來的。
    剛剛趙老頭已經給了齊巡撫台階，可惜他並沒有順手接過下來。
    可能是覺得趙老頭這個台階給得不夠規格，畢竟趙老頭已經從朝中退了下來。
    更大的可能是他並不覺得趙老頭說的話是對的。
    趙老頭不是對的，那齊大人本人自然不會是錯的。
    況且站在他的角度，他隻需要跟著朝廷的政令走就行了。
    朝廷要他做什麽，那他就做什麽。
    各地因為青苗錢鬧成什麽樣，不是他該管的。
    反正不管鬧成什麽樣，別人都能收上來這麽多。
    既然別人能收上來，為什麽他就收不上來？
    是他比別人差麽？
    肯定不是。
    既然趙老頭不肯鬆口答應，齊大人決定自己親自去找蘇譽說。
    趙老頭仗著資格老，自己奈何不得他。
    但是蘇譽年紀小，齊巡撫覺得自己親自上門去，蘇譽怎麽說都要給自己一點麵子的。
    決定好後，齊巡撫當即決定回去讓人收拾東西，他要立馬就趕往曲州去。
    走出趙府後，他看到幾個年輕的讀書人正結伴往這邊遞拜帖，顯然是要來拜見趙老頭的。
    趙府的門房把拜帖一一收下，態度頗好。
    齊巡撫心中滿是不解。
    趙成書才跟自己明確說了他暫時沒有收徒的打算，可他最近還是在不停地接見這些讀書人。
    不管是名氣大的，還是一些名不經傳，一看穿著打扮就是農家子的讀書人們，他是來者不拒。
    凡是求見的，隻要是品性不錯的，都能得到他的接見。
    既然不為收徒，那他這番舉動究竟是為了什麽？
    齊巡撫一路思索著回去。
    得知他的決定後，副使也隻能安排人送他出門。
    在離開之前，齊巡撫交代道：“我看趙老最近一直在見那些年輕的讀書人，你去打聽打聽，他究竟要做什麽。”
    “可是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副使問。
    齊巡撫說：“他似乎在找什麽人，但又不太像。”
    “我總覺得他好像要找很多人。”
    “找這麽多會讀書人，實在有些蹊蹺。”
    以趙成書的身份和閱曆，其實接見一些讀書人並不奇怪。
    但齊巡撫知道曲州那邊有反骨之後，就看什麽都奇怪了起來。
    而且越看，越像那麽一回事兒。
    本來他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隻要曲州那邊不做太過分的事情。
    畢竟一個異姓王，還是年紀這麽大的，就算有那個心，也有那個力，可他沒有任何堂堂正正的借口能這麽做。
    這也是兩任皇帝雖然想著收回顧老頭手中的兵權，但卻能這麽久都不用激烈手段的原因。
    可現在他們做得越來越出格了，齊巡撫心裏又產生了另外一個想法。
    顧王爺那邊確實沒有兒子或者孫子在世了，但他有個聞名天下的孫女婿。
    會不會有可能......
    這個想法有點驚世駭俗，齊巡撫沒有往深裏想。
    ......
    換上一身日常的衣裳後，齊巡撫當天便出了門。
    去往曲州，馬車跑得再快，最少也是要投宿一天的。
    而這個投宿的地方，隻能選在了平陽城。
    平陽城有渡口，城內很是熱鬧。
    齊巡撫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他便沒有進城去。
    直接在渡口附近的客棧投宿。
    來往的客船帶來非常多的人與貨物，傍晚都還有人在不停地往下卸貨。
    吃完晚飯後，齊巡撫便想著出門去走走。
    坐了一天的馬車，實在是累得不行。
    齊巡撫走出客棧，往霞光頗好的渡口那邊走去。
    景色不錯，讓他的心情也放鬆了不少。
    在渡口附近看了一會兒，天色也暗了下來，齊巡撫也準備回去歇下。
    明天估計也得差不多這時候才到曲州，就算讓人提起那交了拜帖，那也得後天才能見到蘇譽。
    若是蘇譽也不答應......
    齊巡撫心想，自己不能用硬的，隻能拿一些東西來跟他交換。
    “哎......”
    “本官作為一方封疆大吏，還得看別人顏色行事。”
    “先帝為何當時就不能強硬一些，直接把削藩這個建議落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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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也不會養成這目無君上，無法無天的地方霸主來。”
    配上這剛剛落下去的夕陽，齊巡撫都生出些自怨自艾的感覺來。
    正想著，他發現有一條車隊正拉著板車往一處巷子走去，估計是要把剛卸下來的貨物送到裏麵的倉庫裏。
    板車上麵的貨物堆得很高，被一張髒兮兮的布蓋著，看起來非常重，需要幾個人在後麵推著。
    而且不止一輛板車，看起來起碼七八輛。
    “什麽貨物，運送的人都這麽多？”
    齊巡撫有些好奇地站在原地看著。
    一陣風吹來。
    其中一輛板車上麵壓著的髒布被吹開了一角，露出了下麵蓋著的一半貨物。
    天色還不算太暗，齊巡撫眼神也還算挺好的。
    看見車上的貨物後，齊巡撫眼神瞪大。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些都是生鐵！
    齊巡撫臉色凝重，返回渡口找人打聽了一下。
    等到全部打聽完後，他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一直到天色擦黑，齊巡撫有些渾渾噩噩地回到了落腳的客棧。
    “大人，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齊巡撫沒有說話。
    因為他還沉浸在自己打聽到的事情當中。
    那些生鐵，都是要送往曲州的！
    鹽鐵官營。
    這些不用問，都是私鐵。
    這麽多的鐵，運送的都是老手，明顯不是第一次運送了。
    而送往的目的地，毫無疑問，那是曲州。
    “這麽多鐵，要打造多少武器......”
    齊巡撫閉了閉眼，有些坐不住了。
    “這是真要造反啊？”
    “淮南王膝下無子無孫，他造這個反要幹什麽？”
    “不對。”
    “狼子野心的人，不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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