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雙目失明的鐵先生入獄，他出奇的平靜，好象早就認命，安靜地等待著最後時刻的到來。牢房每日裏有人進進出出，大多是因打架鬥毆，鄰裏糾紛的小事。幾日裏平安無事，直到長石城中爆炸聲四起那晚。先是獄卒們有些慌了神，接著便是那些手頭有命案的重犯。

    和鐵先生鄰近的牢房中，幾個重犯聽到牢外爆炸後傳出的槍聲越來越密集，哪裏還有酣睡的心情，幹脆起身，在一起悄聲議論。

    “聽這陣勢，城中定是鬧革命黨，他們造朝廷的反了！”一個蓬頭垢麵的瘦子，神秘兮兮地說。

    “休要胡說，免得讓人聽見，再治你一個妖言惑眾之罪！”有人悄聲提醒。

    “唉！我現在是債多不愁還，再多幾個罪名，那還不是砍了這個腦袋！”瘦子不以為然，慢條斯理地說。

    “就當我沒說……”提醒的人不再多嘴。

    “你怎麽知道是革命黨？在這牢中，都是兩眼一摸黑！別胡說八道！”又有好事的人質疑。

    瘦子有些氣不過，急著爭辯。

    “兩眼一摸黑怎麽了？心裏亮堂，那才是本事！不信，你們瞅瞅那位！十足的一個瞎子，還要了三條人命！”

    “也是！你仔細說說，為何是革命黨？”有人覺得瘦子的話有理，接著鼓動。

    瘦子頓時來了精神，得意地用髒兮兮的手指，向腦後梳了梳，額頭贅生出來的頭發，悄聲問道。

    “哥幾個，都知道武城吧？”

    “自然……”眾人齊聲應道。

    “武城去過嗎？”瘦子又問。

    有人聽的不耐煩了，立刻衝瘦子罵了一句。

    “奶奶的！你囉嗦不囉嗦？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子哢嚓人的時候，也沒有你這般麻煩！”

    瘦子這才不問。

    “武城那是大碼頭，又有朝廷最得意的新軍鎮守。到頭來，還不是差點讓革命黨，從窩裏給反了？我們長石城雖大，可府衙裏的新軍，比不了武城啊……”

    “那倒是！我們長石城裏的新軍，和武城的比起來，的確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有人歎道。

    一時間，革命黨人造反，城中爆炸槍戰，已然大亂的議論，猶如秋風卷起的蒲公英，飄滿了整個牢房。傳到獄卒們的耳朵裏，當即有人過來嗬斥。

    “你們幾個！胡說八道什麽！若再危言聳聽，老子就讓你們出來吃吃小灶！”

    吃小灶，是牢房裏的暗話，那是獄卒們對不聽話犯人的特別關照，輕的有罰鎖尿桶，重的有毒打，花樣極多，且隨當班獄卒的心情所定。

    這一招果然奏效，整個牢房裏立刻鴉雀無聲，就連重犯，個個都如私塾裏的乖孩子，老老實實地低頭不語。

    見鎮住了場麵，獄卒轉身離開，看到鄰近的鐵先生還是老樣子，兩耳不聞窗外事，躺在草堆上照睡不誤，接著又對幾位重犯說道。

    “你們瞧瞧！就你們那些瞎嚷嚷，能幹出什麽大事！學學人家鐵先生，泰山壓頂，都能泰然處之……”

    重犯們慢慢抬起頭，那位鐵先生仍舊一動不動……

    牢外的槍聲依舊密集，不久開始夾雜著大隊人馬集結的腳步聲，獄卒們聽的真切，槍聲來自城中，腳步聲卻從牢外操練場傳出。

    之前已經有些慌了神的獄卒，此刻也對牢中犯人的傳聞，半信半疑。不放心，幹脆都出去看個究竟。

    昏暗的牢房，立刻再次熱鬧起來。

    “我說的沒錯吧？怎麽樣？就連牢頭們都出去了！”瘦子甚是得意，大聲地說。

    “這可好了！說不準，明天換了朝廷，咱們就被特赦了！”有人笑著說。

    “你他娘的，淨是想美事！shā rén償命，欠債還錢，到了哪朝哪代，都要掉腦袋！要想活命，還不如早想辦法！”有人笑罵道。

    聽人這麽一罵，瘦子如腦門紮了一針，頓時計上心頭。他忙將幾個重犯攏在一起。

    “你小子，又有什麽鬼主意？”多日相處，各自熟悉，有人調侃著問。

    瘦子兩個大眼睛轉個不停，見眾人還是說笑，立刻一本正經起來，示意大家聽自己悄聲說。

    “哥幾個，我們何不趁此一搏……”

    “你什麽意思？莫非……”看瘦子的神情，又聽他說，有人立刻明白了他的小九九。

    “也是！革命黨都來了！獄卒們還不如我們……”有人接著說。

    重犯們漸漸有了興趣，不再調侃瘦子，都圍在一起密謀……

    聽著牢外愈加激烈的槍聲，看到獄卒們遲遲沒有回來，重犯們興奮不已。他們立刻開始放手一搏，合力抱瘦子起來，用事先編好的草辮子，探到牢房門頭的油燈，小心翼翼地引了火，點著一根木柵欄。火勢極快，粗壯的木柵欄先是變黑，很快變的酥脆。幾個重犯咬咬牙，揮起手中的鐵鐐猛砸過去，木柵欄當即破了一個大洞。

    “快走！”瘦子喊了一聲，帶著其他重犯衝出牢房……

    看到火勢凶猛，犯人們扯著嗓子求救。重犯們心不落忍，尋了鑰匙扔進幾個牢房，大喊各自逃命，便倉皇離開。

    求生心切的犯人們，慌亂中撿了鑰匙，迅速打開牢門。鐵先生聞到焦糊味，聽眾人吵鬧，這才起身。

    “不好！牢裏著火了！我得想辦法出去！”鐵先生心裏邊嘀咕，邊憑感覺，快步走向牢門。

    就在此時，他聽到牢門的鐵鏈發出聲響，是有人在給牢門重新上鎖。

    “你是什麽人？為何要害我？”鐵先生半仰著臉，質問做手腳的人。

    “瞎子！牢房裏這麽吵，想不到你的耳朵，還是這麽靈！我是什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須變成一個死人！”那人冷笑著回道。

    鐵先生聽後，不禁長歎一聲。

    “唉！莫非今日我鐵某，就要葬身火海了嗎？”

    “不錯，等明日天亮，你就會和這裏的所有，一同化為灰燼！我還可以再送你一程！”那神秘男子冷笑著，幹脆脫下自己的囚衣，引火過來，點燃了鐵先生牢房的木柵欄，轉身離開……

    繼續磨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