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陳觀強將替考一事，如實告知陳觀複。
    陳觀複氣得當場砸了一套茶具，貴死了！
    “去將馬管事叫來，我要親自問他。”
    簡直無法無天！膽敢背著侯府搞出科舉舞弊案，純純找死。
    馬管事睡得正香，突然被人叫醒，說是世子有請，頓時就有了不好的預感。他回想這段時間做過的事情，沒犯事啊！
    莫非是……
    他急匆匆趕到侯府，來到前院書房，剛進門，一個茶盞就朝他腦門砸來。
    他下意識躲避。
    茶盞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脆響，碎成無數塊。
    馬管事頓時有種大難臨頭，死期將至的感覺。沒有二話，直接跪在碎裂瓷片上。
    “小的有罪，小的有罪！”
    “馬淮，你本是老夫人的陪房，因此本世子對你向來寬容客氣。可你呢？你都幹了什麽。科舉舞弊，膽子真夠大啊！本世子都要退避三舍的科舉，你竟然膽敢插手。你找死！”
    話音一落，一鞭子抽到馬管事背上。
    馬管事痛的齜牙咧嘴。
    他是老夫人身邊的陪房，一向都很體麵。已經有幾十年不曾吃過苦，遑論被人抽鞭子。
    猛地一鞭子抽下來，身體痛啊！痛徹心扉！渾身顫抖！差點止不住尿！
    他沒想到，被抽鞭子竟然這麽痛。
    平時隻有他抽別人，何曾想到，他也有被人抽鞭子的一天。
    他也不敢辯解，忍著痛磕頭求饒，“世子饒命，世子饒命。小的也是被豬油蒙了心，腦子一時糊塗，就就就……”
    “就給你寶貝兒子弄了個童生身份。幸虧隻是童生！”
    陳觀複努力平複怒氣，坐下。
    陳觀強當即奉上一杯溫度剛剛好的茶水。
    陳觀複喝著口茶，潤潤喉嚨，“將情況仔細道來。何人幫忙替考，走通了那些人的關係，誰牽線搭橋，都有哪些人知道此事。事無巨細，都給我交代清楚。但凡敢隱瞞絲毫，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馬管事嗚嗚咽咽點頭。
    他悔啊！
    悔不當初。
    早知道會露餡，早知道寶貝兒子嘴巴跟沒把門似的，他就不將兒子送進天牢當差。養在家裏，養一輩子都行。
    遭瘟的陳觀樓，那麽精明做什麽。
    他兒子才去天牢幾天，就被發現替考一事，就不能捏著鼻子默認。
    虧他還塞了錢給對方。
    收錢不辦事，壞名聲啊！
    還好意思說收錢辦事，童叟無欺。
    明明是童叟都欺！
    氣死了，氣死了！
    陳觀樓遭瘟的，咒他八輩祖宗！
    陳觀樓躺在家裏，連打幾個噴嚏。
    他揉揉鼻子，心想定是有人在惦記他。難不成是強哥！
    哎，可憐的強哥，接下來一直到正月都不得閑！他原本還想著，過年的時候找強哥打牌，贏對方一點錢，這下子泡湯了。
    馬景明請假！他要應對侯府的調查！
    陳觀樓已經料到。
    穆青山不知道內情，大聲抱怨，“他以為他是誰啊，才來幾天就請假，真當自己是祖宗嗎？大人，這姓馬的，你到底是從哪裏找來的，廢物一個，還敢請假！我建議開除。”
    “做好你的事，少問些有的沒的。”陳觀樓嫌對方話多。
    穆青山卻不讚同，“姓馬的嚴重影響到大家的工作激情，他一個廢物，跟大家拿一樣的錢，憑什麽啊。”
    “誰告訴你他跟你們拿一樣的錢，我有這麽說過嗎？”
    這下子輪到穆青山結巴，“難……難道不是？”
    “他現在負責跑腿打雜，不負責文書工作。肯定比你們少拿錢。有沒有舒服點？”
    穆青山嘿嘿一笑，還有點不好意思。既然不是拿一樣的錢，他一點意見都沒有。
    “大人，我沒事了！大人繼續喝茶，小的告退。”
    “下次說話給我客氣點，你是師爺，搞清楚你的身份！”陳觀樓提醒對方。
    穆青山連連點頭應下，下次又會再犯！
    這人就是不吃教訓。
    陳觀樓懶得管對方，他要去會一會杜秀才，那個大戲精！
    杜修文今兒心情不錯，對著高聳的小窗，感受一點點冬日陽光，哼著小曲，表情一臉享受。
    “杜秀才，你最恨誰？”
    陳觀樓懶得迂回曲折，開門見山直擊核心問題。
    見對方不吭聲，依舊哼唱小曲，他就繼續說道：“我翻閱了你的卷宗，你這輩子還挺順的。家貧，卻有人資助你讀書。讀書天賦不錯，夫子對你極好，經常給你開小灶。第一次下場，就考中了秀才！得到你們當地大戶的青睞。
    你這一路都遇貴人扶持，為何你心中有那麽多恨？那麽強的戾氣？你不曾被苛待，卻憤世嫉俗？為何？
    夫子對你不好嗎？你造反，夫子受你牽連。周圍鄰裏百姓對你不好嗎，你造反，他們都要受你牽連！
    縣令對你不好嗎，你考中秀才，他獎勵你一百兩。大戶對你不好嗎，你考中秀才，人家贈你一套房。”
    杜秀才終於肯正眼看著陳觀樓，“世俗的眼光，這一切都是好！我也感激他們的好！我並不想牽連他們，奈何奈何……”
    他自嘲一笑，接著說道：“我不恨任何人！陳獄丞，你看錯了我，我從不恨！我心中並無憤怒，也無仇恨。我心中無欲無求！”
    “在你眼中，眾生平等，是嗎？杜秀才，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加入了什麽邪教組織？”
    “哈哈哈……”杜修文仿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陳獄丞，你狹隘了。我不需要加入任何邪教組織，我信天我信地，我信我自己！我就是神！哈哈哈……”
    果然有毛病！
    陳觀樓嘖嘖兩聲，“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創造一個新的教派，充任教主，然後舍生取義，傳揚你教教義，是嗎？”
    杜修文表情似笑非笑，“你是不是覺著我瘋了？錯！瘋了的人不是我，而是世人，是你！”
    “來，我們討論討論，我是如何瘋的。”陳觀樓饒有興致，他就喜歡跟有文化的瘋子討論問題，探討人生哲學。此乃打發時間利器！又是充實的一天！
    杜修文冷哼一聲，“你乃九品武者，卻為朝廷當狗，還甘之如飴。不是瘋了又是什麽？但凡是個正常人，都做不出如此瘋狂的事情。陳獄丞，你早就瘋了，隻是你自己沒意識到而已。你若信我，我替你解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