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長遠思緒複雜，心兒卻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我要走了。”心兒說道，“撞倒我的事情，先不和你計較。”
    封長遠還要伸手拉住她，心兒卻將手一甩讓他撲了個空。
    心兒大步流星向前走，沒幾步便停腳步，站在原地不動了。
    有什麽花樣？封長遠有些疑惑為什麽她不再前進，開口問道。
    “怎麽不走了？”
    話剛出口，封長遠便明白為什麽心兒不動了。
    有東西來了。
    如同絲綢拂過肌膚一般柔順，封長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兩隻手撫上他的臉頰。
    完了！封長遠隻覺得脖子僵硬無比，連稍微一動都做不到。
    “帥哥，問個路～”一個極具魅惑的女聲在背後響起。
    封長遠張口想要說點什麽，那聲音卻突然發出淒厲的尖叫。
    一陣風吹過，封長遠如同解體的積木一般四散而開，鋪滿了地麵。
    隨著他倒地，一道半透明的影子在空中消散。
    過了一會兒，也許是確認了沒有危險，心兒繼續向前走了。
    封長遠也從地麵鑽出。
    “又死了一次。”封長遠皺起眉頭，“什麽時候被盯上的？莫非是剛剛話說的太多了？”
    心兒依舊向前走去，剛剛那個女鬼來的時候，她分明停住了，說明她知道些什麽。
    是什麽東西，連執念都會害怕？封長遠稍加思索，便加快腳步追上心兒。
    不過隻走出幾步，他便意識到一個問題。
    上當了。
    他的腳步無比沉重，那衣服也不似此前那般舒適，仿佛粘在自己的身上，每一步都扯的生疼。
    這時他才發覺自己走的方向，正是那雕像。心兒依舊不緊不慢的走著。
    現在他顧不得那女鬼還會不會回來，封長遠連忙張口。
    他想說，等一等！
    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我要再活一次」。
    這話出口，封長遠愣住，任由心兒越走越遠。
    「我要再活一次」……他為什麽會說這種話？封長遠聯想到周圍那些「人」裏重複著的願望。
    難道自己現在走上了朝聖路，也會說出自己的願望嗎？
    他的願望，難道是「再活一次」嗎？
    封長遠沒有陷入掙紮，願望不願望，死了就是死了，就算他再想活過來，也隻是個執念而已。
    什麽身份就做什麽事。
    他現在，要想辦法追上心兒。
    封長遠忍痛拔腿，卻沒再開口說話。隻可惜腿下好似千鈞重，一呼一吸間，他已經是氣喘籲籲。
    不過他也發現，越是著急，就越像在沼澤裏行進，相反，如果停在原地，抬腳倒是很輕鬆。
    越是想要前進，越是難以前進嗎？封長遠看向周圍的「人」，不少都已經跪在地上，靠著膝蓋挪動前進。
    聯想到雕像前「人」的行為，那些趴著的……
    封長遠靈光一現，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這一跪，那種負重感頓時消失，身體輕鬆不少。
    果然如此。
    哪有見神不拜的道理！更何況，這些人都是為了實現願望而來。
    封長遠看著遠處的雕像，咧嘴一笑。看來隻要展現誠意就行了。
    心兒不緊不慢的走在前麵，封長遠趕忙雙手撐地，飛速向她爬去。
    一定要問清楚，那個雕像，和那個女鬼，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
    越是執著，越是陷得深。
    有時候你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進了一個騙局，回過神來，才發覺它隻不過是把你一個小小的念頭放大，在你心裏就變成了非做不可的事。
    心兒看著封長遠跪在地上，像蟑螂一樣怪笑著往前飛爬，知道他完了。
    他看到了自己的願望。
    心兒也知道這條路有問題，其實剛剛封長遠發出聲音的時候，她就已經停下了。
    可誰知那封長遠竟然無視了她，走到她前麵突然跪下，麵帶笑容的往前爬去了。
    她會被來到這裏，隻不過是機緣巧合。
    這條路稍後的人們還有一些理智，他們告訴心兒，沿著這條路走，走到盡頭，便什麽都能實現。
    心兒原先不相信，但她還是加入了朝聖的隊伍。
    剛剛看到雕像時，她不過是走了幾步，便看到了村裏的人，他們打著招呼讓自己跟上。
    那一瞬間的恍惚，讓心兒情不自禁往前走出幾步。也正是那幾步，讓她進退兩難。
    她想要村民們回來，可是沒人比她更清楚他們回不來了，她想要後退，可他們那麽真實，在人群的盡頭，她甚至看到了向她揮手的爸爸媽媽。
    猶豫間，雕像發力了。
    不知心兒掙紮了多久，但最後，她心裏那一點點僅剩的理智被摧毀，她開始相信隻要走到路的盡頭，就會實現回到爸媽的回報。
    可封長遠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
    他推倒了心兒，也打破了雕像給的夢。
    一開始心兒有些氣急敗壞，可封長遠接二連三打亂她的計劃，也讓她冷靜了下來，她也不得不承認，沒有封長遠，她大概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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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著封長遠被蠱惑著越爬越遠，心兒歎了口氣，轉身拐入另一條路，她知道隻要不朝著雕像走，就沒有影響。
    她要去找到「水」。
    ……
    不多時，封長遠發覺自己就算手腳並用爬行，也會有重重阻力。
    身邊的「人」們已經趴著。
    他索性也趴下，不過這一次阻力卻不見絲毫減弱，相反，他趴下的那一刻，整個人如同被地麵吸住，絲毫無法移動。
    蠕動，也是一種奢求。
    封長遠抬眼看向那雕像，不知何時，那雕像不再是石頭，它慢慢變小，變為正常的人形朝封長遠走來。
    兩人距離本就不遠，雕像不過走了幾分鍾，就來到了封長遠麵前。
    封長遠想要說話，卻隻能發出嗚嗚聲，他的下巴緊貼地麵，想要張嘴也做不到。
    雕像蹲下身，笑容有些邪魅。
    “你想要什麽？”雕像問道。
    封長遠一驚，才覺如夢初醒。
    他隻是為了追心兒，卻已經走出這麽多路了。他想要回頭，做不到，他向前看，卻被蹲在身前的雕像擋住了視野。
    好像這條路……要走完了？
    他抬眼看向雕像的臉，那已經不是雕像了，它是活生生的人。
    “你想要什麽？”雕像重複了一遍，像提前設定好的程序。
    它似乎也明白，封長遠回答不了它。
    於是短暫的沉默之後，它伸手將封長遠的頭抬起，將一張紙片放在齒間之間。
    “咬緊。”雕像說道，“它會帶你去到終點。”
    說完，雕像將他的頭輕輕放下，轉身離去，回到了那高台之上。
    而封長遠見雕像走開，當即想要吐掉那紙片，可也做不到。
    巨大的壓力使他難以張嘴，別說是吐掉，那折了幾疊的紙，中間硬生生被他咬的凹陷下去。
    紙片傳來拉力，讓封長遠牙疼不已，可也使他緩慢前進。
    有這份力，封長遠發覺自己似乎也可以蠕動幾下。
    他拚命向後使勁，可也無濟於事，隻不過是前進的更慢一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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