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之所以是淵，因為它裏麵是水。
    難怪前麵的人敢大膽往下跳，這深淵蠻裏是刺骨冰冷的水，不遠處的岸上聚集著不少人。
    他們圍著升起的火堆，我遊過去，有人伸手將我拉起，引我一起在火焰旁烤幹身上的水。
    溫度慢慢上升，不過幾分鍾，身上潮濕的衣物便被烘幹，頭發也不再冰冷。
    眾人伸出手，每人抽出火堆裏的一根木頭，當做火把舉著前進。
    我拿起最後一根火把，跟在隊伍的最後麵。
    那個人偷了聖火，本來被神懲罰，被懸掛在最高的懸崖上每日經受鷹啄鳥食之痛，可是受到火焰恩惠的人們感念他的恩德，每次用火都會傳頌他的名字。
    神告訴我們要親近人類，所以對於人們追崇的那個人，神隻能原諒他。
    他被封了一個小小的神位——「背叛神」。
    神殿被修建在深淵裏，路途艱險讓朝聖的人們望而卻步，這也許就是神的目的——去神殿的人越來越少，「背叛神」注定要被遺忘。
    可不曾想，這個部落的人竟然還記得這裏。
    他們朝拜的神，原來是「背叛神」。
    我走在隊伍的末尾，彎彎繞繞，寬寬窄窄，終於來到了兩側巨大石壁斷開的裂縫，隻能讓一個人側身進入。
    “新來的，給你。”前麵有人回頭和我說話，伸手遞來一張麵具。
    “戴著它，不然神見到我們的臉，會生氣。”前麵的人說道。
    “為什麽？”我問道。
    “不為什麽，讓你戴上你就戴上。”
    我順從的戴上麵具，鼻腔充斥著一股令人厭惡的味道。
    我們側著身穿過那石壁，越是深入，原先隻是淡淡的霧氣越發濃厚，我漸漸看不到前麵之人的身影。
    直到我離開了那狹窄縫隙，白茫茫的霧氣已經讓我看不清遠處，唯見一塊小木牌立在地上。
    「遺忘之地——背叛深淵」
    1.不要讓它看到你的臉
    2.不要拒絕它的幫助
    3.不要相信它
    ……
    正當此時，遠處傳來了一聲淒慘的哭聲。
    “你為什麽現在才來找我……我的神明？”
    我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回頭，是一個戴著麵具的人，他身上的衣服我知道，那是屬於部落的。
    “小心點。”他說道，“千萬不要跟丟了，跟我走。”
    我聽到了頭頂盤旋的鳥叫聲。
    我跟在他的身後，他的腳步不緊不慢，時不時開口跟我攀談。
    “這裏的霧氣很濃，你要小心腳下了，別被絆倒。”他走在前方說道。
    “嗯……”我應著，低頭看著腳下，巨大的石塊鋪展做成地麵，凹凸不平。
    鳥在頭頂嘶叫，叫聲透露著它們的焦躁不安。
    “這裏的神，在哪裏？”我問道，“你們一直都來這裏朝拜嗎？”
    “是的……”前麵的人說道，“這裏有取之不盡的食物，比起打獵，顯然拜上幾拜就能得到食物更加適合我們。”
    “食物在哪裏？”我四下望去，並沒有見到所謂的食物。
    “時間未到。”前麵的人說道，“太陽還沒有升起來。”
    “我們還需要等待。”
    ……
    “清點人數。”首領旁的護衛說道。
    所有人連忙排好隊，護衛念著名字，每一個名字都有人應答。
    “首領，所有人都到了。”護衛報告道。
    “那個新來的外鄉人呢？”首領問道，“他叫什麽名字來著？”
    “寧。”有人出聲提醒道。
    “哦對。”首領一拍腦袋，“寧還在嗎？”
    沒人應答。
    “他會不會沒跟上來？”身旁的護衛問道。
    “不可能，我剛剛還見到他呢。”又有人出聲說道。
    “他一定在，隻是你們看不見而已。”首領自嘲般笑了笑，“我也看不見。”
    他回憶起昨晚的那次見麵，那個陌生的麵孔。
    他的滿腔熱情換來的隻是一個接一個問題，那雙滿是疑惑卻如同死水的眼睛。
    就算過去了一百年，哪怕一千年，他都不會忘記那個眼神。
    他曾經跪在地上祈求他們的認可。
    可是他得到了什麽？譏諷，還是可憐？
    它們高高在上，談論人類的語氣和談論一群螻蟻沒有區別。
    人類應該主宰自己的命運。
    而非是神。
    百年以前他就這麽想，百年以後，他依舊這麽想。
    昨夜首領做了好大的一個噩夢，醒來之後，久久不能平靜。
    他知道，陳興來了。
    可是他還知道如何對付陳興，他千辛萬苦找到這個地方，傳說中第一個反抗神的人類。
    那個偷盜聖火為人類帶來光明的人類。
    他一定會為自己解決陳興這個煩惱。
    頭頂傳來鳥的嘶叫，焦躁不安。
    ……
    不知走了多久，我也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了。
    “怎麽沒見到其他人？”我問道。
    前麵那人頭也不回，隻是說道：“馬上就到了。”
    霧氣漸漸傳來一股血腥味，越來越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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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時，盤旋的鳥兒不再嘶叫。
    “滴答……滴答……”
    鳥兒不再嘶叫，可卻傳來水滴落的聲音。
    竟然下雨了。
    霧氣更加濃厚，我連幾米前的身影都看不清。
    霧氣中，他的身影那麽妖異，似乎有些許變化。
    “要到了……”那個人說著，“太陽要出來了。”
    “已經過了一晚上嗎？”我訝異的問道。
    “嗯……在黑暗裏，很難察覺時間的流逝，對吧？”那個人說道。
    「日出之時，雄鷹會啄食他的軀體，啃食他的內髒，日落之時，他的身體會痊愈，等待著新一輪的折磨。這是神給普羅米修斯的懲罰，這是偷盜聖火的代價。」
    一道紅光在頭頂掃過，照亮了那雨水，雨水猩紅，前方那人的身影猛然清晰。
    我看見鳥兒落在他的肩頭，他自顧自的往前走，嘴裏不斷念叨著。
    “為什麽沒有人……”
    “為什麽沒有人……”
    “他們把我忘了嗎？”
    “好疼……”
    “他們把我忘了嗎？”
    淒厲的慘叫在頭頂響起，無數黑影重重砸下，我左躲右閃，和那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那個人，原來是普羅米修斯嗎？！
    我如此想著，卻被天上落下的黑影砸到，疼痛傳來的同時，濕潤的感覺從被黑影碰到的地方傳來。
    我轉頭看去，被砸中的肩頭，已經是一片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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