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迷迷糊糊中，顧盛酩好像聽到了一陣混亂的腳步聲，似乎還有人在說話。
    “這…直是…跡！”
    “難以想象…植物人……”
    他緩緩睜開眼，消毒水的氣味撲麵而來，明晃晃的白熾燈有些刺眼。
    周圍那些人的聲音很吵，嘰裏呱啦不知道在說什麽。
    就在顧盛酩準備開口的時候，一個頗具威嚴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安靜！”
    見到來者，周圍那些人立馬閉上嘴，老老實實地縮到一旁，給對方讓出一條寬敞的通道。
    那人走到他床邊，問道：
    “還記得自己叫什麽名字嗎？”
    “什麽？”
    顧盛酩一時沒聽懂對方的話。
    同樣的，聽到他這奇怪的發音，其他人也懵圈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聲地嘀咕著什麽。
    “會不會傻了？”
    “難道是語言中樞出了問題？”
    “……”
    麵容威壓的男子的皺了皺眉，放慢了語速，再次問道：
    “還記得自己叫什麽嗎？”
    “你在說什……”
    顧盛酩話還沒說完，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隨後再次陷入昏迷。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失去意識後，這個世界仿佛被人按下了暫停鍵。
    咕嚕……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隱約聽到了什麽聲音，似乎有人在水裏說話。
    “青塵……”
    那人的聲音越來越遠，最終消失。
    “你是誰？”
    黑暗中，顧盛酩用盡全力問出這句話，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不等他想明白，強烈的窒息感突然襲來……
    “呼！”
    病床上，顧盛酩猛地睜開眼，坐直身子大口喘著氣，心髒仿佛要跳出來一樣。
    一滴冷汗劃過他蒼白的臉，整個人都在發抖。
    緩過來後，他深吸一口氣，又重重的呼出，然後疑惑地打量著周圍。
    這時，房門被人打開。
    “主任，就是他。”
    “這簡直是奇跡，昏迷了五年的植物人竟然恢複了意識！”
    “……”
    聽著幾人的話，顧盛酩忽然感覺頭痛欲裂，像是有人強行往其中塞入什麽東西一樣。
    緊接著，腦海中浮現了一些零零碎碎的記憶。
    “小李。”
    “衡哥。”
    “……”
    “65號病人，你還好嗎？”護士關切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來。
    “謝謝。”
    “看來你恢複的差不多了，還記得自己叫什麽名字嗎？”
    聽到這個問題，顧盛酩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掙紮，磕磕巴巴地說道：
    “我…我叫顧……”
    世界又一次破碎，然後重啟。
    “66號病人，你叫什麽名字？”
    “顧……”
    “67號病人……”
    “68號……”
    ……
    “232號病人，你叫什麽名字？”
    顧盛酩目光呆滯地坐在床上，眼神空洞，毫無感情地說道：
    “我叫……李衡。”
    嗡！！！
    自此，世界開始變化……
    鬥轉星移，日升日落，轉眼間一周過去了。
    滿臉朝氣的顧盛酩穿著灰色衛衣，站在紅綠燈口，一手奶茶，一手手機，正翻看著最近的新聞。
    【2021年7月30日，南倉市心理精神醫院的一位植物人患者奇跡般蘇醒，背後的……】
    【據氣象局觀測，近日我市將有持續性強降雨……】
    【震驚！沉睡了五年的植物人竟然醒了！】
    帶著好奇，顧盛酩點進最後一條資訊，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比死人還嚇人的臉。
    “……”
    他動作一頓，默默往下翻。
    看了一陣子，他明白了，這就是個標題黨，吸引流量的。
    眼看綠燈亮了，顧盛酩收好手機，大步朝對麵走去。
    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個模糊的片段……
    黃昏下，青衣少年翻著厚厚的書籍，越看臉越紅，最後憤憤地將書合上。
    “標題黨都去死！”
    那人說的語言很奇怪，但他就是能夠聽得懂。
    甚至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仿佛自己曾經說過千萬次……
    滴——
    這時，不耐煩的喇叭聲將他的思緒拉回，他連忙加快步伐。
    走到對街，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
    破敗的街道上，到處都是垃圾。
    灰色的垃圾桶被人踹翻在路邊，一隻肮髒的野貓正在其中翻找著食物。
    雖然對方滿身汙垢，但還是能看出，這是一隻白貓。
    “喵嗚！”
    察覺到有人走近，白貓發出一陣低吼，渾身的毛豎起來，謹慎地看著他。
    “……”
    看到那隻白貓的樣子，顧盛酩失神了一瞬，隨後麵無表情地從垃圾桶旁邊走過，走入一個小巷子。
    髒兮兮的巷子彌漫著難以言喻的臭味，脫皮的牆上貼滿了小廣告。
    “小李，回來啦！”
    巷子口，修車的胖子朝他揮了揮手，臉上沾滿了機油。
    “王叔，生意挺好啊。”
    看著對方門口堆放的破舊自行車，顧盛酩調侃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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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喚作王叔的胖子憨憨一笑，彎下身子，繼續修理著那些東西。
    “……”
    顧盛酩皺了皺眉，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高樓大廈，又看了看黑暗無光的小巷子。
    明明是一座大城市，卻處處散發著鄉下破鎮的氣息。
    ……
    哢噠。
    吱呀——
    貼滿廣告的木門緩緩打開，門口，顧盛酩呼出一口濁氣，走入其中。
    客廳裏，脫皮的老舊沙發不知道存在了多少歲月，早已沒了當初的彈性。
    顧盛酩無力地坐上去，靠在沙發上，看著牆上掛著的獎狀，他又走神了。
    ——那真的隻是夢嗎？
    這些天，他一直在做一個夢，夢中有遮天蔽日的巨獸，有搬山填海的超人，還有……開滿桃花的一座山。
    可是他的主治醫生告訴他，那些隻是幻覺，還讓他少看點小說。
    明媚的陽光透過防盜窗，落在地板上，拖出長長的光影。
    漸漸地，顧盛酩陷入了沉睡。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自己正站陡峭的崖邊，身前是萬丈深淵。
    因為心理上的恐懼，他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
    過了一會兒，他又一點點往前挪了挪，最終來到懸崖邊。
    看著下方的懸崖，鬼使神差地，他就這樣跳了下去。
    呼！！！
    狂風自耳邊呼嘯而過，強烈的失重感讓他喘不過氣。
    隨著腎上腺素飆升，他的感知被無限增強，周圍的一切仿佛慢了下來。
    想象中的禦空飛行並沒有發生，最後，他重重地砸在懸崖下，那片布滿屍骸的大地上。
    轟——
    “呼！呼……”
    顧盛酩猛地睜開眼，胸口劇烈起伏，整個人都被冷汗浸透。
    隨之而來的，是難以忍受的頭痛。
    “呃！”
    他掙紮著起身，跌跌撞撞跑向一個櫃子，顫抖著拉開抽屜。
    很快，他找到了一瓶藥。
    偏偏這個時候，拿著藥瓶的手不斷顫抖，似乎在抗拒。
    強烈的疼痛讓顧盛酩直接跪倒在地，發出低沉痛苦的嘶吼聲，額頭處青筋暴起，表情猙獰。
    他咬牙切齒地擰開瓶蓋，顫巍巍地倒出一片白色藥丸。
    看著手中的特效藥，顧盛酩忽然停了下來。
    此時，他腦海中傳來某人歇斯底裏的吼聲，仿佛來自遙遠的世界之外，又像是溺在水裏。
    “不…在……回來。”
    強忍著難以描述的疼痛，顧盛酩幾乎以一種咆哮的方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到底…是誰！”
    “…遺忘。”
    刹那間，顧盛酩腦海中浮現了各種各樣的記憶碎片。
    古樸的小村、雲上的樓宇、和藹的老者、挽弓的少年、破碎的劍……赤色巨龍、金紋白虎！
    最後，他看到了一個身著青衣的男子，那人跪在黑色的火海中……不停的哭泣。
    滴——
    “234號病人，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李衡。”
    顧盛酩迷茫地睜開眼，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從眼角滑落。
    那是…淚。
    ……
    一周後，奶茶店。
    “你好，要嚐嚐本店推出的最新奶茶嗎？”店員麵帶笑容的看著顧盛酩。
    “什麽？”
    “桂花酒釀牛奶，加了……”
    聽完對方的介紹，顧盛酩有些心動，問道：“多少錢？”
    “今天免費試喝，還請多多支持。”
    “來一杯。”
    “好的，您稍等！”
    過了一會兒，顧盛酩拿著奶茶，站在紅綠燈路口，半百無聊地翻看著最近的新聞。
    【2021年7月30日，南倉市心理精神醫院的一位植物人患者奇跡般蘇醒，背後的……】
    【……】
    半分鍾後，綠燈亮了，顧盛酩喝了口奶茶，收起手機，正準備走過去。
    這時，他忽然注意到一輛車的車牌號。
    ——yh·
    “還挺順啊。”
    顧盛酩笑了笑，收回目光，結果差點撞到了一個騎著電瓶車的大媽。
    “小夥子，看路！”
    那個大媽穩住車把，回過頭，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咳，不好意思。”
    顧盛酩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然後將手中空了的奶茶扔到灰色的垃圾桶裏，卻砸中了某個東西。
    “喵嗚！”
    髒兮兮的白貓從垃圾桶中探出腦袋，打量著周圍，似乎在看是誰扔的。
    “……”
    顧盛酩嘴角微抽，做賊心虛一般逃離了這裏，很快來到一個隱蔽的小巷子前。
    正在修鏈條的胖子看到他，笑嗬嗬地打了個招呼：
    “小李，回來啦！”
    “嗯……”
    看著麵容憨厚的胖子，顧盛酩忽然感到有些詭異。
    ——這句話，好像聽過上百次。
    他壓下心中的怪異感，加快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小破屋。
    ……
    躺在破舊的沙發上，顧盛酩思緒逐漸飄遠，盤算著要拿這筆巨款做什麽。
    這事還要從幾天前說起。
    得知已經昏迷了五年的植物人突然醒來，還是個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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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有人以愛心捐贈的名義，為他籌了一筆錢。
    不然的話，他現在已經露宿街頭，開始了淒慘的乞討之旅。
    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顧盛酩忽然想到什麽，自言自語道：
    “這麽多錢，要不要開一個店呢？”
    “說起來，附近好像沒有便利店。”
    “對，就這麽幹！”
    ……
    接下來的幾天，顧盛酩四處奔波，稀裏糊塗地把證件辦全了，最後真開了一家便利店。
    “小李便利店開張了，全場八點八折！”
    “滿29元減5元，滿49元減10元，滿99元減30元！”
    “……”
    聽到這個消息，周圍的鄰居紛紛來捧場，一些行人也來圍觀。
    一時間，便利店內人滿為患，其中要數衛生紙賣的最好。
    不知不覺，一天過去了。
    傍晚，顧盛酩獨自一人坐在櫃台後，看著手中藍藍綠綠的鈔票，感到從所未有的舒爽。
    “啊！這就是掙錢的快樂嗎！”
    轟隆！
    忽然，一道驚雷落下。
    厚厚的烏雲籠罩在城市上空，時不時閃過一抹雷霆的光芒。
    “看這天，恐怕要下大暴雨了。”
    “遭了！衣服還沒收！”
    顧盛酩連忙衝出便利店，下一秒，豆點大的雨滴就落了下來。
    轟隆隆隆——
    悶雷滾滾，大雨傾盆，劈裏啪啦砸在石棉瓦上，發出嘈雜的響聲。
    “靠，這雨怎麽說下就下！”
    顧盛酩在大雨中狂奔，身上的黑色衛衣瞬間被大雨打濕。
    暴雨越下越急，漸漸模糊了視線。
    這時，他好像踩到了什麽東西，身體不受控製的往旁邊摔去。
    砰！
    髒水四處飛濺，他重重地砸在地上，腦袋也撞到了忽明忽暗的路燈。
    顧盛酩隻覺兩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震耳欲聾的暴雨聲逐漸遠去，耳邊隻剩下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一陣接著一陣，此起彼伏。
    在這茫茫黑暗中，忽然亮起一抹微光。
    “顧盛……酩。”
    那人的聲音十分沙啞，不知是哭啞了，還是因為呼喚了千萬次，所以變成這樣。
    “誰在說話？”
    黑暗中，顧盛酩緩緩站起身，迷茫地看著身前一無所有的空間。
    那人卻像聽不到他的聲音一般，隻會一直重複那個名字。
    “顧……盛酩。”
    “喂！你到底是誰！這裏是哪裏！”
    對方依舊沒有回應……
    顧盛酩皺緊眉頭，不知為何，他又想起來那些荒唐的夢。
    就在這時，一團微弱的光芒出現在黑暗之中，並且越來越近。
    那是……一片桃花瓣！
    他愣愣地抬起手，接住那片花瓣。
    刹那間，一道驚雷撕裂了他混亂的識海，那些被遺忘的記憶瞬間湧出。
    溫柔的女子抱起男孩，調侃道：
    “這是誰家的小饞貓啊，也不怕摔酒缸裏邊去……”
    古老的石碑上，寫著這樣一段話：“風雨隨緣起，此生自逍遙……”
    搖搖晃晃的馬車裏，少年邪魅一笑，看著身前拘謹的小孩，說道：
    “我是青麵獠牙殺人不眨眼的悍匪。”
    “少年何妨夢摘星……”
    “但求清風托我夢，填我稚兒心頭空！”
    “吾名燊鳶，自深淵而來。”
    “……”
    “明月本是故人影，怎奈相逢又重霜。”
    “罪人徐長青，無怨無悔！”
    “致我們玉石俱焚的勝利！”
    “烈火還魂，至死方休！！！”
    緊接著，是一張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龐，那些人麵帶笑容，朝他伸出手。
    “師兄。”
    “顧盛酩。”
    “青塵。”
    “前輩。”
    “酩哥……”
    最後一幕，是黑色的火焰點燃了天穹，那些人又被一點點抹去。
    至此，顧盛酩眼中出現了一瞬間的清明，不等他有所動作，耳邊又傳來一陣熟悉的機械聲。
    滴——
    “322號病人，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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