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衡。”
    顧盛酩緩緩睜開眼，木訥地看著前方，眼神空洞，沒有一絲靈動。
    聽到這個回答，其他人露出一抹笑容。
    世界，又一次重啟……
    “還是失敗了嗎。”
    無邊黑暗中，帶著浩瀚因果的桃花瓣逐漸破碎，最終被玄妄接住。
    看著手中的碎片，他沉默了許久。
    這時，腦海中出現了一個聲音。
    “沒能喚醒他嗎？”
    “嗯，過去身已經消亡，他帶去的記憶也被抹除，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
    玄妄深吸一口氣，無奈地說道：
    “天道，我們隻有最後一次機會。”
    “我知道，但是……那些人的存在已經被抹除，就連我們都找不到他們存在過的痕跡。”
    “如此一來，顧盛酩怎麽可能會相信那些人曾經存在過。”
    天道此言不假，結果也確實如祂所說的那般，顧盛酩對那些人根本沒有印象，隻覺得陌生和迷茫。
    “……”
    這片黑暗無邊無際，仿佛沒有盡頭，就如同顧盛酩正在經曆的事。
    “323號病人，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麽名字嗎？”
    “我叫李衡。”
    ……
    “357號病人……”
    “358號病人……”
    “昏迷了五年的植物人竟然醒了！”
    “您好，你的桂花酒釀牛奶！”
    “小夥子，看路！”
    “這暴雨都下了一周了，怎麽還沒停啊。”
    ……
    “563號病人，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李衡。”
    顧盛酩緩緩睜開眼，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整個腦子亂糟糟的。
    醫生給他開了點藥，休養了一周後，便讓他回去了。
    離開醫院，顧盛酩走到一家奶茶店。
    店員麵帶笑容地向他介紹了最新推出的奶茶，並且表示今天可以免費試喝。
    在對方做奶茶的時候，顧盛酩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
    “為什麽有一種既視感？”
    “您的奶茶，請慢用！”
    “哦，好的，謝謝。”
    顧盛酩回過神，接過奶茶，走到路口，發現是紅燈於是停下來，拿出手機。
    忽然，他眼前閃過一些記憶……
    記憶中那個人也是這樣站在路口，翻看著最近的消息。
    【2021年7月30日，南倉市心理精神醫院的一位植物人患者奇跡般蘇醒！】
    思索片刻，顧盛酩試探著點開新聞，映入眼簾的，正是這篇文章。
    “……”
    他疑惑地滑動著屏幕，看到綠燈亮了，於是走了過去。
    這時，他看到一輛小轎車駛過來，鬼使神差地，他閉上眼，念出一串數字。
    “yh·”
    滴滴！
    司機不耐煩地按著喇叭，顧盛酩睜開眼，看到那輛車的車牌號與他剛才念的一模一樣。
    “這究竟……”
    帶著滿心疑惑，他緩緩走過人行道，身體卻突然停下來。
    下一秒，一個騎著電瓶車的大媽從他身前疾馳而過。
    “又出現了，那種既視感。”
    顧盛酩皺緊眉頭，剛準備將空了的奶茶扔到垃圾桶裏，卻沒有這樣做。
    他看了眼那個灰色的垃圾桶，喊道：
    “咪咪！”
    “喵嗚？”
    一隻髒兮兮的白貓從垃圾桶探出腦袋，看了眼他，又回到垃圾桶內，繼續翻找食物。
    “……”
    心中的猜測被證實，顧盛酩大膽地閉上眼，在坑坑窪窪的街道上走著。
    明明什麽都看不到，卻總能精準地避開一些坑窪，甚至不偏不倚地停在巷子口。
    他睜開眼，一個胖子正修著破損的自行車鏈條。
    對方還沒開口，顧盛酩已經先說道：
    “小李子，回來啦。”
    “小李子，回來……嘿，難不成你小子還會讀心術啊。”
    顧盛酩淡然一笑，沒有說什麽，而是徑直回到自己的住所。
    他坐在沙發上，開始思考這一切。
    “難不成……我被困在了「楚門的世界」？”
    “嘶！該不會，又是什麽專家拿我這個蘇醒的植物人做什麽研究吧？”
    “觀測心理數據，精神狀態，切片研究，開發永生之藥……不行不行，越想越嚇人。”
    顧盛酩連忙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揮去，然後開始盤算自己的未來。
    “要不，開一家便利店？！”
    “對，就這麽幹！”
    ……
    時間一晃眼過了三十四年，此時顧盛酩已經是個七十多歲的老光棍了。
    這天，他穿著背心，躺在藤椅上，拿著蒲扇一下一下扇著。
    鄰居家的小孩歡笑著從他身前跑過。
    “李爺爺，您又在曬太陽啊？”
    “人老了，多曬曬太陽。”
    頭發花白的顧盛酩笑嗬嗬地點了點頭，慈祥的臉上布滿皺紋，在陽光下顯得更加蒼老。
    看著這些小孩跑遠，顧盛酩感慨萬分地歎了口氣。
    “一晃眼，一輩子就過去了。”
    這時，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青年來到他前，看了看樓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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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爺，樓上二二三住的是馬春梅家吧？”
    “馬春什麽？”
    “馬春梅。”
    “什麽春梅啊？”
    “馬春梅啊！”
    “馬什麽梅？”
    “……”
    男子不忍直視地別過頭，朝他揮了揮手，無奈說道：
    “行，大爺你先涼快吧。”
    “好嘞。”
    “還好嘞……”
    男子大步走遠，頭也沒回。
    身後，顧盛酩又躺下，不等他合上眼，樓上忽然潑下一盆洗菜水。
    嘩啦！
    被淋濕的顧盛酩騰地站起來，指著樓上的女子憤憤喊到：
    “馬春梅！”
    顧大爺美好地一天以被淋成落湯雞完美結束。
    畫麵的最後，是黃昏下，他拿著掃帚罵罵咧咧地上了樓。
    ……
    深夜，他孤身一人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漸漸的，安靜的屋內，傳來他的自言自語：
    “不知為何啊，年紀越大，越容易做夢。”
    “我常常夢到自己成了神仙，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飛翔。”
    “那種逍遙自在的感覺，哪怕是醒來，依舊留在心底，久久不肯散去。”
    “依稀記得，夢中的世界，夜空中有兩個巨大的月亮，就和現在的窗外的一模一樣……嗯？！”
    顧盛酩臉色一變，一把掀開被子，迅速走到窗子邊。
    星河璀璨，皓月千裏。
    夜空中隻有一個月亮，而且殘缺不全，沒有夢中那般奇幻。
    方才的一幕，仿佛隻是錯覺。
    “唉……”
    顧盛酩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回到床上躺下，重新拉好被子。
    “年紀大了，都出現幻覺嘍。”
    “我大抵是真的病了吧。”
    蒼老的聲音越來越輕，他的呼吸也逐漸平緩，最終陷入夢境。
    ……
    夢中。
    他好像成了神仙，自由自在地乘風天地間，觀覽山河萬象，見證眾生繁華。
    他見過屹立在雲巔的古老宗門，也見過寬廣無邊的萬裏浩海。
    然而……卻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人。
    翌日。
    顧盛酩緩緩睜開眼，夢中的繁華人間煙消雲散，隨美夢一同破碎。
    他歎了口氣，起床開始做早飯。
    ……
    廚房內，煙霧繚繞。
    顧盛酩隨便往鍋裏倒了一些剩菜，便沒再管，可謂是一鍋亂燉。
    他將火關小一點，準備轉身離開，忽然愣住了。
    透過油漬斑駁的紗窗，他好像看到了什麽東西。
    那是……一座天上宮闕！
    華麗的宮殿之外，一道道流星飛過，似乎是有神仙禦劍飛行。
    顧盛酩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那座宮闕已然消失不見。
    “我大概……要死了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沒有在意此事。
    ……
    往後的歲月，顧盛酩看到幻覺的次數越來越多，幻覺也出現的越來越頻繁。
    天花板上、窗子外、扇子中……哪怕是一杯水，都會出現那些玄幻的場景。
    這些場景，如夢中所見的一般。
    終於，有一天……
    顧盛酩徹底瘋了，他瘋瘋癲癲地從屋子裏跑出來，雙手大張，想要擁抱天上的仙宮。
    “我就知道，這不是夢，這不是夢哈哈哈哈！”
    “仙人來接我了，我要成仙了哈哈哈！”
    “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滴滴！
    滋——
    刺耳的刹車聲傳入每個人耳中，隨之而來的一聲沉悶的碰撞聲。
    砰！
    “老不死的，找死啊！”
    滿臉橫肉的壯漢從車上走下來，來到那個一動不動的老頭身旁，踢了踢對方。
    下一秒，整個世界被按下暫停鍵。
    世界瞬間陷入極致的寂靜，男子猙獰的表情凝固在臉上，路邊飄落的樹葉也停在空中。
    漸漸的，以顧盛酩為中心，一股奇異的力量擴散開來，世界也逐漸失去色彩，變成黑白色調。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
    已經死去的顧盛酩忽然發出一陣癲狂的笑聲，他掙紮著站起身，雙手捂住眼睛，渾身都在顫抖。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是夢，這也是夢！”
    “沒有什麽是真的，隻有我，對，就是這樣！”
    “嗬哈哈哈哈哈哈！”
    鼻涕眼淚，同時落下。
    顧盛酩猙獰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扭曲而可悲。
    “……”
    虛假的天空之外，目睹這一切的彼岸之主陷入了沉默，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看著在街道上亂跑的顧盛酩，祂緩緩歎了口氣：
    “好端端的，怎麽就瘋了呢。”
    祂抬起手，再次重啟世界：
    “記住，隻有這裏是真實的，那些都是虛假的幻夢。”
    “我不聽！我不聽！”
    不知為何，顧盛酩竟然聽到了祂的聲音。
    “……”
    彼岸之主沒管瘋瘋癲癲的顧盛酩，直接將世界重啟。
    與此同時，虛無之海。
    玄妄看著身前破碎的分身，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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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如此……天道，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就讓我，將他帶回這個世界！”
    天道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那雙瑰麗的眼眸之中，多了幾分決然。
    祂最後看了眼消失在虛無之海中的玄妄，隨後轉身離去。
    “彼岸，那個孩子隻是一個來自世界之外的無辜之人，不該被卷入你我之間的紛爭。”
    “這場無妄之災，對他而言未免過於殘酷，作為此方世界的至高天道，恕我無法容忍……”
    死寂的虛無之地沒有回應，唯有世界意識察覺到什麽。
    “道，你要做什麽？”
    天道沒有回答，而是化作漫天星光消散，留下一句帶著決然的話。
    “往後，這個孩子就交給你了。”
    與此同時，玄妄通過破碎的本源空間，來到顧盛酩的識海。
    在這裏，有一個巨大的繭。
    詭異的黑色火焰將顧盛酩牢牢困住，不斷地侵蝕對方的意誌，直至毀滅。
    察覺到他的到來，不存在之力頓時翻湧而出，變成各種各樣的怪物，咆哮著衝向他。
    “你們都是虛假的！”
    “這個世界本身就是謊言，一切都不存在，也不會存在！”
    玄妄輕笑一聲，輕聲說道：
    “存在與否，交由他來審判。”
    “就算他說我們不存在，那我們也認，但是……你不該，也不配這樣對他！”
    轟——
    浩瀚的因果法則在他手中凝聚，化作一柄璀璨的金色長劍。
    “給我，破！”
    這一劍，玄妄已是傾盡所有。
    而彼岸同樣已經窮途末路，祂將所有的力量都用來維持這個虛假的世界，如何能擋。
    劍氣斬過，黑色的巨繭一分為二。
    其中，顧盛酩蜷縮著身體，幾乎已經透明到極致，隨時可能消散。
    眼淚從他蒼白的臉上滑落，他的聲音很輕，帶著濃濃的疲憊。
    “好累啊，我快要撐不住了，可是……那些被遺忘的人，還在等我回去。”
    “這場夢，還要多久才能結束？”
    忽然，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噩夢陡然破碎，長夜於此終結。
    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氣息，顧盛酩終於鬆了口氣，放任這具早已疲憊不堪的魂體墜落。
    “是你，來救我了嗎？”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露出一抹憔悴的笑容，最終落入某人懷中。
    那人輕輕抱住他，溫柔地說道：
    “嗯，我來了。”
    “玄妄，我真的好累好累。”
    “那就好好睡一覺吧，等你醒來，一切都會結束。”
    “好。”
    看著懷裏陷入沉睡的顧盛酩，玄妄眼中的溫柔逐漸變成心疼。
    他將對方輕輕放下，從自己體內取出一片泛著金光的桃花瓣，將其放到對方手中，隨後轉身離去。
    一步踏出，殺意凜然！
    轟隆！
    籠罩著整個識海的黑雲轟然破碎，刺眼的金色雷霆纏繞在玄妄身上。
    他走過的地方，空間泛起一陣陣漣漪。
    金色的雷霆不斷閃爍，帶著令人窒息的恐怖力量，如同他的話一般，令整個世界都開始顫抖。
    “該結束了，彼岸。”
    “既然你付出了所有，換來他無盡的痛苦，那我也傾盡所有，宣告……虛無的終結！”
    滴——
    “1549號病人，你叫……”
    轟！！！
    狂暴的力量撕碎了整個醫院，金色雷霆撕裂天穹，所有人瞬間化作碎片。
    廢墟中，“顧盛酩”緩緩睜開眼，高舉手中長劍。
    “聽好了，我叫……”
    “顧盛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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