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上輩子的聶釗也得到一個機會,許願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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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聶釗心中一聲問,仿佛心有靈犀般,蝴蝶扇動翅膀。

    韓玉珠最喜歡色彩濃烈,豔麗的旗袍,而這隻蝴蝶,是那麽的豔麗。

    所以真的是媽咪吧,聶釗舉著手,靜靜的看著蝴蝶,蝴蝶也停止了翅膀,就仿佛是童年時,於病中躺在床上,病弱,卻也充滿慈愛的目光,在輕撫著他的臉龐。

    也就是說或許直到現在,她一直被禁錮在聶氏大樓下的靈魂才得以解脫。

    自責,愧疚,難過,洶湧而來的情緒折磨的聶釗喘不過氣來。

    可他又怕失態,怕兒子看出來,竭力抑製。

    妻子大概察覺了什麽,走了過來,於身後撐著他的腰。

    聶釗哽噎著,出聲“媽咪……”

    他想知道自己做得夠不夠好,能不能讓媽咪的在天之靈得以安心。

    他還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心裏那些曾經解不開的結,有沒有就此放下。

    也還想知道,她有沒有看到他的太太和兒子,他們跟著他,一直跪在她麵前呢。

    他的小阿遠,比他和他哥兩個人加起來都要聰明,她不需要像曾經擔心他們兄弟會受欺負一樣而擔心他,阿遠會在他的精心嗬護下長大,繼承她的遺誌和事業。

    這是母親逝去後,第一次,聶釗清晰的感覺到她的存在。

    他在夢裏跨越山海,找了那麽多年都沒有找到,但今天他感覺到了,她在。

    她是蝴蝶,停在他的掌心,她也是風,撫過他的臉頰。

    但逝者如斯夫,媽咪終於獲得了久違的自由和解脫,她像蝴蝶扇動翅膀,像清風拂過山崗,她隻是短暫停留,然後就將永遠離開。

    所以蝴蝶翩然揮動翅膀,於阿遠的小腦殼上繞了一圈又一圈,卻又在把孩子逗的哈哈大笑時,它頭也不回的飛入了竹林中,聶釗拔腿就追,卻差點摔倒在地。

    他彎腰靠近了一直肘著他的,太太的懷裏,低聲說“是她,可是她走了。”

    陳柔肘著丈夫,默了片刻,突然說“如果你想追,我陪著你?”

    聶釗囁嚅著,做夢一般走向竹林“阿柔,你陪著我我?”

    陳柔肘著他的胳膊“對,我陪著你,陪著你一起追。”

    但聶釗再走兩步,卻停了下來,拒不肯往前走了。

    反手握上陳柔的手,隻說“阿柔,謝謝你。”

    其實如果是別人,就會勸聶釗說別追了,追不到的,當然,理智上聶釗也追不到,有很多年,他媽媽都被禁錮在44層的高樓之下,翻身都不能,但現在她自由。

    她獲得了久違的自由,去她想去的遠方,聶釗也該就此放下,他心裏明白的。

    但在此刻,他突然恍悟了一件事,也是壓在他心頭的心魔。

    那就是,他太太從來沒有開口說過愛他,他也總覺得她不愛他,一切隻是義務。

    但不是的,在這一刻,聶釗突然發現,太太並非不愛他,相反的,她也是愛他的,而且她愛的,不是他拚命在彰顯的,賺錢的超能力,而是他的脆弱和不堪。

    也就是說,別人隻看到他的心機和冷酷,和斂財時的不擇手段。

    但隻有她能看到他堅硬盔甲下的脆弱,並會在他需要的時候過來扶他一把。

    也隻有她,會在他想要去追媽咪時,不笑他的荒唐,也不用無感情的客套話來糊弄他,而是會笑著說,我陪你一起,而如果他真的去追,她也會陪著他一起。

    什麽是愛,這就是啊。

    隻有陳小姐能看到聶先生的荒唐和傻氣,卻依然陪著他,那就是愛了。

    也就是說,也許一開始她的心裏隻有她所信仰的馬列主義,但現在她必定也是愛他的,隻不過她自己並沒意識到,也沒有察覺而已。

    那她,其實也不會再拋棄他的。

    ……

    聶家今天所舉辦的,專業上來講,叫水陸**會。

    不但有本寺的尼姑們,還有從各個寺廟請來的大和尚和師太們。

    當然是在燒錢,一個僧人頌一天經,紅包就要兩千塊,而且是連頌十五天。

    但於聶釗來說那隻是小錢而已,他也隻有一個要求,做到盡善盡美。

    作為金主,他要離開,本寺的主持老師太當然親自相送。

    但站著主持了一天的法事,她也有了年齡,走不動了,就隻能送到寮房門口。

    而站在菩薩的角度,凡事都是因果。

    師太得細問一句汝窯菩薩的來曆“是你太太,從澳城請回來的?”

    聶釗點頭“確實是。”

    師太笑著掐指“你知道的,堪輿方麵我也略懂一點,這尊坐蓮菩薩在他不願意待的地方,很多年了,但按我的掐算,他應該是經由你請,也不該是現在。”

    聶釗思考片刻,突然問“你覺得,應該會是在很多年以後?”

    師太點頭,但又說“堪輿也隻能看個大概,不是有那麽一句話嘛,人定勝天,人隻要心誌夠純夠堅,就能勝過天意,也一切皆有可能。”

    聶釗握上老師太的手,由衷說“謝謝您。”

    師太笑著說“我都參不透因果,也無法為你解惑,你確定是要謝我?”

    老師太不懂,還有疑惑,參不透,但聶釗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那是在陳柔的上輩子,也應該是在澳城回歸很多年後,那時候澳城的大佬就不是胡嘯天,而是陳金寶了,所以她要公安們重點關注陳金寶。

    也是直到那時,大陸公安才會向澳城的賭場動刀。

    陳柔跟這輩子一樣也去了賭場,並且是做臥底。

    以及,經由她,賭場背後的黑產遭到了重創,應該還逮捕了一大批人。

    而因為他一直跟大陸軍方交好,聞老板,再或者他的後輩們,為了盡可能的保全產業,就會看到那尊菩薩,並且,跟當夜的聞老板一樣,把它歸還給了他。

    而他把菩薩,也像今天一樣,又送回了大嶼山這塊富天寶地,叫他受香火供養。

    冥冥之中,其實不是他,而是陳柔,或者說一次次的,都是她。

    上輩子是她做臥底時掐住了聞家的命門,以致聞家不得不把那尊菩薩交還回來。

    這輩子依然是她,橫掃整個賭場,叫聞老板不得不請出菩薩來話事。

    也是因為那個大機緣,上輩子的聶釗也得到一個機會,許願的機會。

    而當時的他如果有心願的話,會是什麽呢?

    應該就是他現在所擁有的生活吧,家庭美滿,妻兒俱全。

    師太說得對,他該的人是他太太,因為兩輩子,他所有的不幸都來自他的家庭,以及家庭附帶的財富,但所有的救贖,皆來自於他的太太,陳柔。

    這就是佛家所講的禪吧,師太看似什麽都沒說,但又什麽都說了。

    聶釗看似沒聽懂,可他也於一瞬間豁然開朗,全都懂了。

    聊到這兒,他就準備告別,但手機在響,他打開一看短信,頓時眉頭皺了起來。

    老師太就仿佛心中早有所料一般,笑著說“要我猜得不錯,你父親大好了吧?”

    確實,是醫院發來的短信,說昏迷許久的聶榮突然醒了,而且要進食。

    恰好他在做法事,聶榮突然就好了,難不成……?

    老師太說“你父親冤親債主太多,業力太大,不得不受折磨,但他畢竟是家長,你們做法事,他也能沾光消點業力,人世一場隻為業,他的業孽也快消完了。”

    聶釗聽出了老師太的弦外之音,聶榮的大限應該是快到了。

    而要說他的冤親債主們,那會是誰,是梅潞和梅寶山們在作祟,在折磨他吧?

    回到港島,陳柔和聶涵帶著阿遠,去請另一位大美女吃飯了。

    聶釗,則例行又到了醫院,上到vip樓,來看望據說已經大好的聶榮。

    就跟見了鬼似的,聶榮還真是大好了,而且瞧上去胖了好多,腰後倚著引枕,正好剛從深市趕回來的梁利生倆聊天,聽梁利生講大陸的生意,港島的新聞。

    最近一段時間大家最為關注的,就是來自英軍軍方的道歉。

    就好比被個渣男耍了很多年,大家該受的苦受了,該被欺負的欺負了,現在就隻要一個道歉,而因為英方首相的協調,女王授意軍方,讓擇日出麵道歉。

    但是倒黴的蘭戈上校要負責幫日不落帝國降下一麵旗幟,就已經夠憋屈的了。

    還要他親自出麵,而且是在電視公開轉播的情況下道歉,他也是真委屈。

    所以借著身體不舒服,他一推再推,最新的消息說是,會是在明天。

    不像別人,知道的都是即時消息,聶榮就好比沉睡了一年才醒來,不知道中間發生過的波折,隻覺得不可思議,看梁利生“英軍,會道歉?”

    這就好比說,上帝要來給他們搞服務一樣,讓聶榮覺得不可思議。

    梁利生也覺得不可思議,笑著說“想當年,聽說要回歸,咱倆關門會議,還準備讓阿耀盤點所有生意,然後去大英呢,那時候誰敢想,英軍會向咱們道歉。”

    聶榮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再重複“英軍,會道歉,真的?”

    梁利生看他呆呆的,就不說這個了,親自喂自己的好大哥吃飯。

    又說“醫生說你浮腫的厲害,也沒別的辦法,能吃就多吃點,養本固元。”

    聶榮還真能吃飯了,吃了一口粥,大概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英軍竟然會道歉。”

    正好這時聶釗進來了,梁利生又說“多賴阿釗這些年的拚搏,還有三個月就要回歸了,大哥你在觀禮名單的第一位,最近大陸那邊也有好多領導打來電話,過問你的病情,要我們一定保護好您,屆時,好見證曆史性的時刻呢。”

    聶榮側首,看到兒子,這一回終於沒認錯了“阿釗,是阿釗!”

    梁利生有點心虛,嘿嘿笑著說“都是因為他。”

    聶榮其實不是胖,而是在脂肪全部消耗光之後的浮腫,腫的胖胖的。

    他看著站在床尾的兒子,筆挺而周正的西服,深而晦黯的眼眶,以及,那張跟他的母親有七分肖似的麵龐,良久,他突然說“阿釗都這麽大了?”

    梁利生也是感慨“人這一輩子可真快啊,我記憶裏,他不過齊床高呢。”

    聶榮長久的點著頭,突然說“玉珠有個朋友,是個尼姑,她曾說,對父母最無情的,必是父母付出心血疼愛的那個,臨終床邊站的,必是父母最厭煩的那個。”

    梁利生是一心盼著大哥能活到回歸的。

    畢竟他們攜手並肩闖天下,一直是好兄弟,他也希望大哥哪怕終有一死,他的身影能留在將會永遠留存的影像上,被記錄在香江大事記的編年史上。

    但大哥這話說的不吉利啊,還有,他一想,說“b,要不你站開一點?”

    聶釗現在站在床尾,還真是一副臨終送別的樣子,更加不吉利。

    聶釗鼻哼一聲冷氣,轉到了床側,問老爹“感覺怎麽樣?”

    聶榮沉吟許久,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竟然開始承認曾經對於聶釗的不好了,他說“多子女家庭,父母就難免會有偏心疼愛,而且為父母者,疼愛的,總會是比較弱的那個孩子,就好比阿耀,我總可憐他流落在外的三年。”

    再深吸一口氣,聶榮又說“我當時以為那尼姑是看不過我對你的冷遇,想要我多疼你一點,如今才知,她說的,是因果,也是宿命。”

    其實不僅聶家,很多家庭都是如此。

    父母偏心疼愛的那個孩子,必定會傷他們至深,而父母厭煩的那個,卻終會陪在父母身邊,養老送終,是業力,也是因果。

    聶釗難得對老父親溫語,聲音也和善“別想那麽多了,好好養著吧。”

    但他心裏想的其實是,老爹這一回該是真的要嗝了吧。

    而如果他嗝,陳柔的順位就會進前一位,並成為觀禮名單的第一人。

    聶釗更希望那樣,那樣也才最公正,因為在大眾看不到的地方,他太太為了回歸而做的努力,全香江,無人能及,她在第一位,也才名至實歸。

    老爹會嗝的吧,就在今晚,或者是明晚?

    為了等老爹嗝,今晚聶釗特地在病房裏待著,伴床嘛,直伴到夜裏十一點。

    這個時間,他兒子應該要刷牙,上床睡覺了。

    今天出去吃飯,也不知道又在外麵喝了多少可樂吃了多少糖和冰塊。

    他要不親自給刷牙,隻怕奶媽由著孩子的性子,刷不幹淨。

    還怕孩子又要拉肚肚。

    可是他老爹呼吸那叫一個勻稱,也不像要嗝的樣子,這可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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