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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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繪伊深情地望著段鴻跡那張因為傷病而變得蒼白的臉,隻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要為這個男人而融化了。
這就是段鴻跡,隻需要一個眼神,就能讓江繪伊為之而生,為之而死。
江繪伊擺完了最後一份藥膳,將食盒收起,隨後依依不舍地望向了段鴻跡。
她該走了,一個普通的侍者,是不該在這間臥室內久留的。這太逾矩。
江繪伊戀戀不舍地望了一眼這屋中的陳設。
一切都沒有變,這屋中的布置,與江繪伊離開那天一模一樣。隻是這樣看著這些雅致而家常的擺件,江繪伊便想起了在這屋中與段鴻跡共度的甜蜜時光。
雖然段鴻跡總是睡地鋪,雖然段鴻跡總是毒舌諷刺她,可那些最平凡不過的交流與機鋒,此刻也變成了難能可貴的回憶。
當時隻道是尋常。
淚水模糊了江繪伊的雙眼,她小小地哽咽了一聲,再也沒有勇氣在這傷心地久留,轉頭便要向門外走去!
“等等。”
段鴻跡因為虛弱而微微沙啞的嗓音傳來,江繪伊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頭已經轉了回來。
難道他認出她了?
難道他的心裏……
段鴻跡冷冷地瞥了江繪伊一眼,皺眉道:“沒有筷子。”
江繪伊:“……”
段繼之:“……”
段繼之尬得頭皮快要起飛了。前天,他拗不過江繪伊的執念,隻得答應帶對方一起來段宅看望段鴻跡。誰承想這一折騰就是好幾天。江繪伊搗鼓了藥膳,研究了喬裝改扮,直到今天,才自以為做了周全的準備,來到了段家。
結果一來,就鬧了這麽大的烏龍!
為了讓江繪伊和段鴻跡有獨處的空間,段繼之不得不站起身,麻木道:“爸,我下樓去給你拿勺子和筷子。”
隨後,段繼之又望了一眼江繪伊,苦澀道:“你,照顧好我爸。”
段繼之一走,屋裏沒了閑雜人等,江繪伊更加無法克製自己心中洶湧的感情,一下子握住了段鴻跡的手!
段鴻跡皺眉不悅道:“你做什麽?”
江繪伊像被燙到了一樣鬆開了手。結結巴巴道:“先生……您……您該換紗布了!”
段鴻跡擰了一下眉頭:“你不是送飯的嗎?還會換紗布?”
她當然不會換紗布!
江繪伊十指不沾陽春水,小打小鬧的傷口還勉強可以處理。可段鴻跡身上的,可是槍傷!
江繪伊正想搖頭,可是一望段鴻跡那張猶帶病容的俊顏,她的心就化成了一江春水,隻剩下滿滿的依依不舍。
江繪伊咬著唇點了點頭:“先生,我會換紗布。”
段鴻跡未置可否。江繪伊便大著膽子上前,解開了段鴻跡身上的睡衣。
精壯的胸膛和結實的腹肌線條展露在江繪伊眼前,江繪伊不由自主地欣賞了一秒,然後才看到段鴻跡肩上那一大片隱隱有血絲滲出來的地方。
江繪伊心裏又痛又急,卻不會解繃帶。左右打量了一番不知從何下手,江繪伊幹脆拿起了一旁的剪刀,貼著段鴻跡的肉開始剪繃帶!
冰涼尖銳的剪刀尖端緊貼著段鴻跡的肌肉,段鴻跡微微皺了皺眉,到底沒有說什麽。
江繪伊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剪開了段鴻跡身上的繃帶,紗布落下,露出段鴻跡肩上血肉模糊的傷口。
江繪伊心疼的眼淚都落下來了,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段鴻跡左等右等,等不到侍者下一步的動作,正要問對方怎麽回事,忽然感到傷處輕輕一痛。
江繪伊的眼淚落在了他的傷口上。
……
江繪伊胡亂抹了一把眼淚,抓起旁邊放著的一卷繃帶,哽咽道:“麻煩您抬一下胳膊,先生。”
趙若明簡直要給江繪伊跪下了。
就這個腔調,就這個作態,除非段鴻跡瞎了,否則怎麽可能看不出她是江繪伊!
段鴻跡道:“難道不是該先消毒嗎?”
江繪伊一愣,她根本不知道這些步驟!
段鴻跡沒有回頭,冷然道:“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他認出來了!他認出來了!
江繪伊嗚咽一聲,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
段鴻跡就像是一場颶風,一舉一動都能將江繪伊的心刮扯得七零八落。就像此刻,隻是短短的幾個字,江繪伊已經丟盔卸甲……
“老大,你不進屋子,在門口站著幹什麽?”
段野的大嗓門從門外傳來,豁然劈開了凝重的空氣!
吱啦一聲,門被粗暴地推開了。段野擠著段繼之走進了房中,大聲道:“老頭子,你怎麽樣啦!”
段繼之的俊臉漲得通紅。不管怎麽樣,父親和繼母在房間內玩cos**(單方麵**也算**),他這個做兒子的,卻在門外偷聽全程——無論如何,聽起來都太掉節操了。
段繼之拿著一雙筷子,一把勺子,放到了段鴻跡麵前的湯碗上,硬著頭皮道:“爸,給您拿來了。”
段繼之嚴於自綠的愛好早已經深入人心,趙若明並未對此表示過多的驚訝。
牛頭人隻有0次和無數次,綠帽子戴久了會掉色成為永久染發劑。段繼之的好日子長著呢!
倒是段野,看見段鴻跡的傷口被晾在外麵,頓時咋咋呼呼地衝了上來:“老頭子,你怎麽能把傷口暴露在空氣中!”
說著,段野毫不客氣地一屁股擠開了旁邊暗自垂淚的江繪伊,站到了段鴻跡身邊!
段野先給段鴻跡的傷處消了毒,又一把奪過了江繪伊手中的紗布,開始細致地幫段鴻跡包紮。
動作雖然稱不上熟練,但居然沒有任何錯誤!
段鴻跡顯然對段野智商的巨大飛躍頗為意外:“你什麽時候學會的包紮?”
段野雖然經常打架鬥毆受傷,但從來都是管殺不管埋,坐等別人給他擦屁股。自己能包住自己的屁簾子就算不錯了,怎麽可能會包紮?
段野哼了一聲,酷酷道:“與你無關。”
段鴻跡冷笑一聲。
段野立刻慫了:“等包好了,包好了我告訴你!行了吧!”
說著,段野加快了手上動作的速度,認真而細致地給段鴻跡包完了整個傷處。
包完之後,段野輕輕給段鴻跡披上了睡衣。隨後給段繼之甩了個眼神。
眼神的意思很明確:快滾。
段繼之無奈地搖了搖頭,同時給江繪伊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跟他一起走。可江繪伊的兩隻眼睛完全黏在了段鴻跡身上,根本沒看見段繼之的暗示。
不得已,段繼之隻得自己出去了。
段野正要張口,忽然意識到身後還有人。扭過頭不滿道:“你還在這兒戳著幹嘛?”
江繪伊還在深情地數著段鴻跡的頭上多了幾根白發,聞言驀然驚醒,頓時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見屋子裏的人都滾蛋了,段野才看向段鴻跡,小聲道:“這個是我特意跟醫生學的。”
“學這個?”段鴻跡嘲笑道,“學著包你的一隻耳?”
“呸呸呸!烏鴉嘴老頭!我的耳朵好好的!”段野憤怒地扯過自己的耳朵,懟到了段鴻跡眼前,“你看你看你看!”
“行了行了,我看到了,你繼續說吧。”段鴻跡嫌棄地推開了段野的狗頭。
段鴻跡閉嘴了,段野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張口了。
躊躇片刻,段野忽然低下了頭,道:“老頭子,我原諒你了。”
趙若明:“?”
段野沒有看段鴻跡的表情,隻是像連珠炮一般發射道:“我當了你二十年的兒子,但你從來沒在乎過我。”
趙若明:“。”
“但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因為我知道,你也一樣不在乎大哥和二哥。你隻在乎段氏。”
這些話從段野的口中說出來,未免太過ooc了,趙若明詫異地看了段野一眼。沒想到這小子智商成謎,直覺卻很準。
“我最重要的朋友對我說,其實你是愛我的。”段野含糊不清道,“我也願意相信他的話。一直這樣說服自己。
“那天舅舅說,你原本打算把我送給付家人當兒子,我是真的很生氣。”段野抬起眼睛,“隨母姓沒什麽,老頭子。可是連我母親自己都厭惡那個姓氏,你為什麽要把它送給我呢?”
趙若明沒想到隨口一編的劇本給段野造成了如此暴擊,張了張口,又閉上了。
“我想,原來這就是你這些年不重視我們的原因。”
為了方便包紮,段野的頭發剃光了,此刻看起來像一個正在自白的勞改犯。
“無論是我還是大哥二哥,在你看來,隻是媽媽留在世間的累贅。對嗎?”
段野一口氣說出了這些心裏話,感覺舒服多了。他終於吐出了壓抑多日的別扭,繼續道:
“可那天你中槍倒在地上的時候,我是真的害怕了。老頭子。
“我怕你死了。老頭子。我寧可你永遠活著,打我,罵我,無視我,也不想看你冷冰冰地躺在地板上,等著人來把你燒成一把灰。
“那一刻我就原諒你了,老頭子。那一刻我想,隻要能讓你活下來,改名叫付野也沒什麽,就算改名叫貓三狗四野也沒什麽。比起做段家的兒子,我更希望你活著。”
段野一口氣說完這些話,終於鼓起勇氣看了段鴻跡一眼。卻發現對方正在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那眼神,有一點欣慰,還有一點憐憫……
段野一下子炸了毛:“老頭!你別太得意!你那是什麽眼神!”
段鴻跡歎了口氣。
“不是的。”
“欸?”段野被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搞得愣了一下,“什麽不是的?”
段鴻跡輕輕拍了拍段野的臉,似乎在透過段野年輕英俊的臉,望向某個不可挽回的人。
“你們對我而言,不是她留下的累贅,而是……而是她來過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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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繼之心神不寧地坐在樓下的沙發上,不住地拿眼睛去望站在旁邊的江繪伊。
江繪伊心神不寧地站在沙發的旁邊,不住地拿眼睛去望樓上段鴻跡所在的方位。
終於,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段野腳步輕快地下了樓,嘴裏還哼著歌,看著又年輕又快活。
“爸怎麽樣了?”&“段先生怎麽樣了?”
段繼之和江繪伊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爸好著呢!”段野奇怪地看了一眼這兩人,“哦對了,他說那個……藥飯很好吃?廚子可以留在家裏多做幾頓。——藥飯是誰做的?”
江繪伊的呼吸驟然停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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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關,海城愈發熱鬧了起來。
段鴻跡被槍擊一案始終沒有著落,這倒不是說海城警方不得力,相反,他們已經揪出了十幾個有非法武裝的龐大底下勢力,今年的kp完成得足足的。
可是邪門的是,這麽多勢力,居然沒有一個是襲擊段鴻跡的幕後主謀!
上頭壓得緊,群眾催得急,海城警方這幾天吃睡都在局裏,隻盼著能在年前解決這樁懸案。
這一天,費奧多爾打電話給趙若明,匯報道:“暗之血宴沒了。”
“哦?”
趙若明正在喝江繪伊今天新煲的湯。這湯湯汁甘美,入口回味無窮,喝得趙若明很愜意,說話懶洋洋的。
“是地點沒了?還是上麵的人沒了?”
費奧多爾道:“人都還在。但是上次舉辦宴會的那個地點被警方查抄了,現在已經封住了。除此之外,其餘幾個地點也已經落入了監視之中。”
暗之血宴上那些男女主一個兩個仿佛舊社會來的產物,法律意識比段野的期末績點還要低,根本不知低調為何物。露馬腳再正常不過了。
趙若明冷笑一聲:“我明白了。地點沒了人還在,這意味著暗之血宴並沒有結束,風頭過去了還會再開。是嗎?”
費奧多爾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趙若明換了個問題:“那對我和姬釗的通緝呢?”
費奧多爾道:“暫時放緩了。”
費奧多爾那天為了留下來幫助趙若明,在顧西辰發表永生那一套言論的時候並沒有離開。因此,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永生之旅的一員。
現在,暗之血宴的第一手消息,費奧多爾都會第一時間通知趙若明。
趙若明放緩了語氣:“姬釗怎麽樣了?”
“還是老樣子。”費奧多爾道,“醒過來的時候很少,一醒來就要發瘋。我請了可靠的女仆來照顧她,每天給她喂飯洗澡按摩。一旦她暴起傷人,我就會打暈她。”
姬釗現在的身體是個膘肥體壯的男人,費奧多爾打暈她並沒有心理負擔。
趙若明靜默了一瞬,道:“改天有時間,我去看看她。”
費奧多爾“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
趙若明又提出了另一個問題:“你知道暗之血宴下一次的主辦者是誰嗎?”
“下一次的主辦者。”費奧多爾回憶了一下,“是一個叫賈仁祿的商人。也是狂熱的永生追逐者之一。”
費奧多爾補充道:“但現在風聲很緊。因此,賈仁祿還沒有選擇好地點。”
“我記下了。謝謝你,費佳。”
掛斷了費奧多爾的電話之後,趙若明想了想,撥通了帝寒天的電話。
“帝先生,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現在,到了兌現的時間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