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若明死了。
    當這個事實劃過大腦的時候，帝萬書忽然愣住了。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隻知道那是一種奇妙的，無法言說的情感。就像什麽壞掉的果子堵在心頭一樣。
    帝萬書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快樂。或者說，此時此刻，所有的情緒都離他而去，他再次感到自己成了世界的局外人。
    他長久地怔愣著。直到有人突然開口道“現在，你可以送我回家了嗎？”
    帝萬書望向聲源，才意識到說話的人是弗朗索瓦。這個剛剛背叛了自己的同胞的男人正期待而局促地望著帝萬書，手上還沾著趙若明的血。
    帝萬書奇怪地看著麵前的男人。
    這個卑鄙的男人，剛剛害死了趙若明。而此刻，卻大言不慚地向他祈求一個恩典。
    這是個與趙若明很不一樣的地球人。
    趙若明雖然油嘴滑舌，懶懶散散沒個正型，但她的骨頭永遠是硬的，心永遠是堅定的。任何事物都無法使她動搖。
    而眼前這個男人，明明比趙若明高大健壯這麽多，骨頭卻像蠟燭一樣脆弱易融化。
    弗朗索瓦扶著趙若明的遺體，正躊躇著要安置到哪裏去。帝萬書見狀，淡淡道“把她交給我吧。”
    弗朗索瓦如蒙大赦，像甩脫一個負擔一樣迫不及待地將趙若明推給了帝萬書。
    帝萬書坐在輪椅上，不方便接著趙若明，幹脆給自己長出了兩條腿來站了起來，將趙若明攬進了懷裏。
    按照帝萬書原本的計劃，等趙若明死了之後，他會把趙若明的每一滴骨血都收藏進自己的匣子裏。每當想起這個人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可當趙若明的軀體真的被他握在手中的時候，帝萬書卻興致缺缺——這具軀體和宇宙中其他的碳基生物並無區別，現在隻是一塊失去生命的死肉罷了。
    帝萬書握住了插在趙若明背上的那把匕首，趙若明說過的那句話倏然劃過腦海。
    “隻有靈魂才能殺死靈魂。”
    原來如此。
    打動他的、讓他擁有了人類的喜怒哀樂的，不過是趙若明的靈魂罷了。當這個靈魂死去，宇宙對他就再次失去了意義。
    帝萬書乏味地擺了擺手“我知道了。等我安置好她，就處理你。”
    “處理”這個詞讓弗朗索瓦麵色一變，但木已成舟，他再不舒服，也隻能咬著牙僵持在原地。
    趙若明靠在帝萬書肩上，臉色慘白，像一具豔屍。帝萬書泛起一陣無趣和乏味，正要將趙若明的遺體分子化處理掉，忽然感到懷中的人動了動。
    怎麽回事，趙若明不是已經死透了嗎？
    帝萬書愕然看去，隻見歪在他頸邊的趙若明豁然睜開了眼睛，眸中精光大盛！
    帝萬書心中警鈴大作，手上立刻發力，想把趙若明甩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趙若明動作疾如迅雷，一個探頭，狠狠在帝萬書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一陣劇痛襲來。帝萬書顧不得修複傷口，一把將趙若明甩了出去！
    趙若明踉蹌幾步，站定在地上，口中滿是帝萬書的血和肉。她就以這樣可怖的姿態，露出了一個血淋淋的猖狂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點痛對帝萬書而言不算什麽，可讓他驚訝的是，趙若明身後插著的那把匕首，竟然“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趙若明臉上帶著嗜血（物理意義上）的笑容，在帝萬書麵前施施然轉了個圈。
    “帝萬書，你想要擺脫我，還沒那麽容易。”
    她背上的傷口已經蕩然無存，皮膚光潔如初，如果不是衣服上有個破洞，完全不會有人想到她身上剛剛發生了什麽！
    那把注入了靈魂的匕首對趙若明無效？！
    這怎麽可能？！
    帝萬書遽然意識到了什麽，用鷹隼一樣的目光掃向了弗朗索瓦！
    麵對著帝萬書的眼神殺，弗朗索瓦皺眉道“帝先生，您應該知道您的血肉有什麽樣的作用。離付冬樹這麽近，被他咬了一口這種事——您在從我手中接過付冬樹的時候就該做好準備。”
    弗朗索瓦在放什麽狗屁？什麽血肉？
    忽地，帝萬書渾身一冷。一種極為可怕的感覺遽然襲上了他的心頭，讓他下意識地轉過身去——
    在他身後的沙發上，風流雪的頭不知什麽時候悄悄偏過了一點，正睜著眼睛，驚駭地望著眼前的一切，臉上的表情如同世界觀重塑了一遍。
    偏偏弗朗索瓦還在背後不知死活地道“帝先生，我已經遵照你的要求殺了付冬樹一次。請你兌現對我的承諾，救救雪兒——啊！雪兒！你醒了？”
    弗朗索瓦頓時露出驚喜萬分的表情，大步上前，想要走到風流雪身邊！
    他的動作停住了。
    弗朗索瓦愕然低頭。他的胸口處多了一點星狀的刀尖。
    與付冬樹磨磨唧唧半天才死的樣子不同，弗朗索瓦非常痛快地轟然倒地，很快啊，啪的一下就死了。
    高大的身影逆著光芒在風流雪眼前倒下，弗朗索瓦背後的付冬樹冷然一笑，“果然，被人殺死這種事還是很不爽啊。”
    原本已經不能行動的風流雪呆滯一瞬，頓時目眥欲裂地伸出手“不——————！”
    帝萬書白皙的臉已經滲出了汗珠。他深深地看了趙若明一眼，又看了看趙若明腳下的弗朗索瓦。
    事已至此，很顯然，他再次被趙若明給涮了。趙若明不是吃素長大的，雖然不知道弗朗索瓦臨死前放的那些狗屁是什麽，但帝萬書很清楚，自己要倒黴了。
    風流雪是什麽時候醒來的？
    風流雪都聽到了什麽？都看到了什麽？
    樁樁件件都是麻煩事！
    帝萬書再也顧不上其他了，他知道，如果他不立刻做出決定，他就徹底完了！
    帝萬書毫不猶豫地縱身撲到風流雪麵前，試圖一把掐死這個女人。可就在此時，一顆子彈破空射穿了帝萬書的手！
    更讓帝萬書驚駭的是，他明明沒有主動修複自己的手，可手上的槍眼，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愈合，轉瞬便康複了！
    “帝萬書！原來你在這裏！”開槍之人大怒道，“還不快住手！”
    帝萬書循聲望去——開槍之人竟然是顧西辰！
    而顧西辰的背後，竟站著哄哄嚷嚷的、暗之血宴上的賓客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