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8章 挑起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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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浸透竹林時,整個知行院已經按照凡間書院的作息,進入了夜晚休憩的時段。
一輪皎潔的圓月掛在天穹,灑落下漫天銀輝,映亮了竹林間的每一棵竹枝。
寂靜的環境當中,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腳步聲由遠及近,漸漸清晰起來,緊接著便是一名頭戴鬥笠的煉氣期修士,出現在了月光之下。
此人將身形完全隱藏在寬大的衣袍之下,隻有從其偶爾因為擺動露出的左手上可以看到一枚青玉扳指。
隻見此人繞過栽滿墨蘭的回廊,在第七根廊柱的螭吻浮雕旁停下,像是睡著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萬籟俱寂當中,此人就這樣站在螭吻浮雕旁,一動不動。
足足半炷香的時間過去,直到此人似乎是確認了周遭無人,才取下青玉扳指,輕輕按在螭吻浮雕的鼻孔處。
刹那間,隻見一道微弱的光芒閃過,那枚青玉扳指竟然與螭吻融為一體!
緊接著,雜役的手掌緩緩貼上螭吻的額頭,口中念出一串極為繁瑣的內容。
整個環境安靜了半晌,突然間,身前的石壁滑開了一道裂縫,一條甬道出現在了這名鬥笠男子的麵前!
地下甬道飄著陳年墨錠的苦香,兩側銅燈燃著幽藍磷火。
鬥笠男子每走三步便側耳傾聽,直到盡頭石室門前,才卸下鬥笠露出一張起其貌不揚的臉。
若是周倚橋此刻在場,一定會立馬認出,此人正是白天彩珠帶他熟悉知行院時,偶然有過一麵之緣的雜役!
“主上,劍陣被改動了。”
雜役進入石室,徑直跪到了石室中央一尊用玄鐵澆鑄的八卦台上,喉結滾動時扯動了頸間一塊暗紅色的刺青。
“文墨淵邀請來的那名教習在演練場當中參透了《五常劍陣》真意,彩珠姑娘親自帶著劍譜原本與其爭執,最後竟然讓他發現了我們改動的那處錯誤,並且當場指了出來。”
黑暗中傳來玉器碎裂的脆響,幾滴滾燙的碧色液體濺在雜役手背,皮膚頓時騰起青煙。
他咬牙咽下痛呼,額頭重重磕在冰涼的卦象紋路上,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廢物。”
沙啞嗓音裹著腥甜血氣漫過來,石室四壁懸掛的青銅劍突然齊聲嗡鳴。
“我們耗費了多少精力,才在文墨淵的眼皮子底下更改了這個劍陣的運轉方式,隻要再給十年的功夫,就能讓整個知行院的弟子都心魔入體!”
“你現在跟我說,就因為這個名叫周倚橋的教習,我們這麽多年的鋪陳都功虧一簣了!?”
雜役不敢回答此人的問題,顫顫巍巍的從袖中取出一枚裂痕斑駁的玉簡,顫聲說道。
\"這是弟子們新演練的劍陣留影,那姓周的......似乎在劍道上的造詣......要比劍閣那些所謂的劍道天驕還要高出不少......\"
雜役話未說完,玉簡便被一道黑霧卷走。
黑暗中亮起兩點猩紅,如同巨獸緩緩睜眼。
玉簡在紅芒照耀下浮現出周倚橋揮劍的殘影,劍氣掠過之處,隱約有青銅門環的虛影在虛空明滅。
“文墨淵這老東西,到底從哪找來的這樣一個妖孽?”
猩紅光芒暴漲,石室梁柱上纏繞的鎖鏈無風自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那劍陣上的改動就連文墨淵的連滌塵鏡都照不破,怎麽就讓一個粗野散修摸到了門道。”
雜役正要開口為自己再謀一線生機,忽覺喉間一緊。
頸間的刺青被黑暗中的聲音引動,化作赤鏈將他吊起,暗紅紋路如活物般鑽入七竅。
他四肢痙攣著,聽見自己喉管裏擠出不屬於他的聲音。
\"喚齊飛雲來。\"
石室外似乎有人應了一聲,緊接著便是一陣腳步聲遠去。
半盞茶後,管理知行院的齋長齊飛雲口中滿是酒氣,被人丟到了八卦台上。
他手中依舊攥著一隻葫蘆,嘴巴裏含糊不清的嘟囔著什麽,似乎醉醺醺的沒有清醒,隻是一味往嘴裏倒酒。
然而齊飛雲的醉意並沒有持續多久,等到他躺在八卦台上,看到頭頂懸空著的雜役後,酒意頓時消散了大半。
他手中的酒葫蘆“當啷”脫手滾落在地,琥珀色的酒液在八卦紋路上蜿蜒成蛇。
他仰看著被赤鏈懸吊的雜役,這名自己的同僚此刻眼珠正從眼眶裏緩緩凸出,暗紅刺青如同活蛆在皮下蠕動。
冷意順著尾椎攀上後頸,齊飛雲的指尖無意識摳進卦象凹槽,青玉扳指磕在八卦台的巽位上,發出細碎脆響。
“齊齋長。”
沙啞嗓音裹著腥氣擦過耳膜,黑暗中兩點猩紅忽明忽暗。
齊飛雲喉結滾動,喉間火燒般的刺痛提醒他方才灌下的烈酒早已化作冷汗浸透裏衣。
他慌忙伏低身子,額頭緊貼震卦紋路。
冰涼的青銅卦象硌得眉骨生疼,他卻不敢有其他的動作。
石壁懸掛的青銅劍突然齊震,劍穗上串的骨珠相互碰撞,發出空洞的\"哢噠\"聲。
一道黑影自卦台邊緣漫過來,所過之處的磷火接連熄滅。
“抬起頭來。”
齊飛雲不敢違抗,緩緩抬起頭來。
隻見那快速靠近的黑霧當中,隱約間浮著半張焦黑麵孔。
那是三十年前打算向文墨淵投誠的上一任齋長,本該在眼前之人的懲戒下,化為灰燼的消失的合體境修士......
“周倚橋你知道嗎。”
黑影停在兩步外,腐壞的檀香氣混著鐵鏽味撲麵而來。
齊飛雲感到有冰涼的東西纏上腳踝,順著褲管蜿蜒而上,驚得他膝窩一軟險些癱倒。
“是......是文院長新聘的教習......”
他哆嗦著從袖中摸出玉牌,注入靈力後浮現出周倚橋在演武場揮劍的背影。
“今日巳時三刻隨彩珠姑娘一起來的知行院,結束後已經回到了主上您安排的墨竹苑當中......”
黑影突然發出嗤笑,纏在齊飛雲小腿的觸須驟然收緊。
齋長痛哼一聲,眼睜睜看著玉牌被黑霧吞噬,表麵浮現的影像扭曲成猙獰鬼麵。
磷火\"噗\"地躥高半尺,照亮石室梁柱上密密麻麻的鎖鏈。
齊飛雲隻是匆忙一瞥,便看到每一根鎖鏈末端都拴著一枚刻滿咒文的頭骨。
這些頭骨的主人,都是曾經試圖背叛文墨淵的人。
他不敢再看,咬牙忍著痛楚,主動表達著自己的忠心。
“主上......您要我做什麽?”
聽到他的表態,小腿上的觸須果然鬆開了一些。
齊飛雲踉蹌著扶住卦台邊緣,瞥見自己映在青銅麵上的倒影:散亂的發髻下,眼白爬滿血絲,活像隻被逼到絕境的困獸。
“明日巳時,我記得演武堂有場辯經會把?”
黑暗中的存在似乎招了招手,上任齋長的黑影這才消散於齊飛雲的身前。
“聽說知行院有好幾名教習這些年在這個劍陣上耗費了不少的心力,明日巳時,我要你把他們全都叫到演武堂。”
“至於他們會如何處理,想必不需要我再教你了吧?”
齊飛雲渾身一震,頓時明白了黑暗中那位存在的心思。
“屬下......明白。”
他彎腰拾起酒葫蘆,慌慌張張地退了出去。
石室門在身後轟然閉合的刹那,齊飛雲腿肚一軟跪倒在甬道裏。
他抖著手拔出葫蘆塞猛灌兩口,烈酒混著膽汁的苦味衝得他眼眶發紅。
廊外月光漏進來,照亮他袖口暗繡的螭吻紋,這紋路正隨著心跳詭異地翕動,像一條吸飽了血的螞蟥,令人膽寒。
這是主上給他們這些下屬特供的特殊“法衣”,這詭異紋路能夠掌控他們的生死,讓他們主上在需要的時候,隨時取走他們這些下屬的性命。
廊角銅鈴忽地無風自響,驚得他猛退半步,後背重重撞在廊柱上。
螭吻浮雕的青銅眼珠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仿佛三十年前被煉成傀儡的老齋長正透過石雕窺視。
他哆嗦著掏出帕子擦拭脖頸,卻發現冷汗早已將衣領浸得能擰出水來。
“劉教習,陳教習......”
他喃喃念叨明日前往辯經會的教習名單,邁步穿過月洞門,將葫蘆中最後一點靈酒一飲而盡,返回了住所。
齊飛雲離開半晌之後,一旁的矮叢當中忽然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矮叢晃動了半晌,一名身穿墨色長袍的年輕修士才從裏麵爬了出來。
他先是左右張望了一番,確認四下無人後才快步逃離了此地。
一路狂奔至弟子住所,年輕修士才拍著胸口長舒一口氣。
“陸離,你又去後山參悟月華劍意了?”
住在同一屋簷下的弟子見他回來,笑著打趣道。
“你這月華劍意都參悟了三年了,還是沒有半點長進,要我說啊不如和我們一樣轉修朝露劍意,彼此相互交流,還能精進的更快一些。”
陸離被同伴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等到看清來者之後才長舒了一口氣。
“咳咳,是啊,我去後山參悟劍意去了。”
“盧寶錦,我突然有所感悟,現在立馬需要外出一趟,若是一早還沒有歸來,麻煩你幫我向教習告假!”
話畢,陸離也不等名家盧寶錦的同伴回話,又急匆匆的離開了住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