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3章 比任何人都煎熬
    “倉鼠都這麽能吃嗎？”
    半小時後，長孫離看著幹幹淨淨的碗和意猶未盡的倉鼠，神色詫異。
    “武侯，這好像不是普通的倉鼠……”侍從也看出來了點端倪：“我感覺它能聽懂您講話……”
    廢話，我是個人，當然能聽懂你們講話。江菱翻白眼，鑽到蛋糕底下，很快就吃出了個洞。
    長孫離什麽也沒說，隻是看著倉鼠從桌子這邊跑到那邊，把蛋糕啃得隻剩下少量奶油。
    在它又要去啃奶油的時候，長孫離拽著它的尾巴把它拽了回來：“少吃點，別撐死了。”
    江菱瞪他，武侯也看著這隻倉鼠，許久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原來你真能聽懂我說話啊。”
    “……”
    江菱汗流浹背，她怎麽總覺得這家夥笑起來不懷好意呢……
    “哎呀，真奇怪。”長孫離又看了一眼餐桌：“你的飯量，和人類差不多了。”
    “唧。”江菱轉移視線不去看他，自己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怎麽著也得蹭吃蹭喝幾天吧。
    她背對著長孫離，好久卻不見他說話，又轉過頭來，就見得他盯著自己，卻像是出神一樣發起呆來。
    長孫離確實時不時出神，他總是心神不寧，而且有了心魔之後，這種情況越來越頻繁。
    他似乎一直無精打采的，而在外人看來，那或許就是所謂的處變不驚吧。
    心魔如果一直不除，要麽自行消亡，要麽愈演愈烈導致走火入魔，而目前來看長孫離的情況顯然是後者概率更大。
    神之間總是有戰爭，上了幾次戰場後的長孫離全然沒了當年的意氣風發，變得十分沉默寡言。
    沒人知道他的心魔是什麽，就算知道了也沒有幾個人能治好，畢竟天底下能從根本上解決心魔的人少之又少，他們隻知道武侯得病了，得了幾乎好不了的病。
    “晏嬈君是個堅強的孩子。對吧？”良久，沒頭沒腦的，長孫離盯著麵前的倉鼠開口，可是看他的神色，隻是在自言自語。
    江菱一驚，難道他認出自己了？可是看他的表情不像，於是轉過身子，接著聽。
    “……畢竟，是我親手殺了她姐姐，那孩子一直都和我很疏遠。”長孫離見它轉過來，大概實在是沒有傾聽之人，又說了後半句。
    嗯？？？
    江菱愣住了。這是什麽驚天大瓜，難道和長孫離的心魔有關嗎？他確實用金烏眼看到晏嬈君有一個死去的姐姐，可沒想到還有這層關係。
    “我應該慶幸那孩子還沒有徹底無視我嗎？”長孫離喝了點酒，居然已經有了些醉意，笑了一聲：“我朋友並不多，她姐姐算一個。
    聊得來的朋友也就三四個，我們本來幹什麽事都一起，一起去聽戲，去酒坊，去各種各樣的地方。”
    “後來……上戰場也是一起。”長孫離盯著酒杯，裏麵殘存的酒映不出自己的影子：“他姐姐死了，被我殺掉的。”
    長孫離說完這句話似乎就累了，趴在了桌子上：“她一直念叨著疼啊，疼，可我能做的隻有殺了她。”
    “我不後悔。就算全天下的人議論我，或者安慰我，我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長孫離棕色的眼睛帶著一層灰敗的霧：“我別無選擇，晏嬈君是非分明，是個好孩子。可如果我是她，我會一輩子恨殺了自己姐姐的人……”
    說到這兒，他閉上了眼睛，音色變低了，似乎快要睡著：“這是什麽酒……隻喝了一點就醉了……”
    江菱看著他。
    果然就如同自己所說的那樣，強者隻是比普通人優秀，可並不代表他沒有痛苦，也不需要照顧。
    長孫離確實不後悔，這可以看出來；可是與此同時，他的內心煎熬痛苦的程度比其他人高出幾倍，因為其他人可以恨他，而他，隻能恨自己。
    當痛苦有了承受對象，人們才會不那麽痛苦，可長孫離一邊要接受別人痛苦的情感發泄，一邊要撫平自己內心的煎熬。
    心魔絕對不是小打小鬧就能形成的，它是長期紮根在心裏的刺，根深蒂固，很難拔除，就像月辰的心魔一樣。
    太過於留戀過去的人、內心脆弱的人就會被絆住腳步，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若是一直像沒有感情的機器一樣忘記過去，那是更大的災難。
    這種心魔沒辦法改變，月辰的心魔能改變是因為帶給他傷痛的人全都已經死了，還是他親手報仇的；
    可是長孫離不一樣，江菱現在幾乎可以百分百肯定——他最想殺的人是自己，卻仍然在磕磕絆絆堅持活著。
    或許醫師不會治療是一方麵，而他自己求生欲望低靡又是另一方麵，合在一起變成了現在喜怒無常沉默寡言的武侯。
    江菱訪問了係統，發現雖然自己變成了倉鼠，很多招數都不能用，可角木蛟的梳理能量這個本質能力還在，鬆了口氣。
    能讓一個人漸漸忘記曾經摯友的方法，就是新增加幾個摯友。給他充足的關愛和陪伴，或許會有所不同。
    江菱費勁地跳下桌子，一溜煙跑去找侍從，咬住他的褲腿往裏拽。好在侍從是個溫和的人，被她一拽也就跟著走了，來到餐廳就看見武侯趴在桌子上，已經睡去。
    侍從們扶著長孫離到了臥房，好不容易讓他躺下蓋好被子，江菱就聽見侍從小聲議論：
    “武侯原來喝酒很厲害的，一個人喝趴下一片，他都不醉，我以前可崇拜他了。
    書法繪畫也厲害，還能對詩，也愛聽戲，我幾乎就沒見他有什麽不會的東西，可是現在……”
    “你能不能小點聲。”另一個侍從壓低聲音：“換成是你，要是得了病許久不見好，你還有心情天天笑嘻嘻的嗎？”
    “我當然知道。”侍從嘟囔了一句：“自從上戰場歸來武侯就好像變了個人，整天窩在家裏不出來，我真的擔心他的身體。到底是什麽病，怎麽就這麽長時間都不見好轉呢？”
    另外一個侍從歎了口氣：“武侯現在不說話感覺武侯府都冷清了不少，明明以前話那麽多，總感覺有用不完的力氣。
    可現在他幾乎每天都出神發呆，隻是沉默著看書練武，似乎連和別人爭辯的興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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