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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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溫華望著她, 眼神一點點地變化著。仿佛是平靜的海水在慢慢地退去,漸漸露出底下的嶙峋與兇險。

    她不躲不避,反而更近前一些。

    隔著牢檻, 光影忽明忽暗。

    “我聽到了你的聲音!”她又說:“當然,那時候我並不知道那是你。當我知道你錯認別人是我之後, 我對你便起了疑。”

    “你早就知道!”

    “是。”

    溫華從來沒有這麽心驚過, 從小他就知道自己聰明, 長大後更知道如何利用人心。但他完全沒有想到,一個四歲的孩子會有這樣的城府。

    流落在外, 被人收養,進京近十年, 始終未露出一絲端倪。哪怕是揭穿頂替自己之人時, 亦表現得滴水不漏。

    這是何等的心機!

    “這次的事, 也是你的算計?”

    “可以這麽說。”

    至少那幅畫就是。

    溫華的目光又變了, 詭異而奇怪。

    他在打量謝姝, 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眼神。震驚的、驚嘆的、甚至是佩服的, 完完全全地像在看一個怪物。

    “姨娘說的對, 人心之深, 天外有天。”

    “若說人心之深,顏知雪才是天外天。”

    如果不是她和蕭翎有金手指,又怎麽能看出顏知雪的不對。

    溫華古怪的眼神中有一絲疑惑, “你如何知我姨娘心深如天外天?”

    姨娘的城府,他都看不破, 旁人是如何看穿的?

    謝姝當然不會告訴他, 自己和蕭翎有過人之外。

    “我見過她, 表麵上看確實毫無破綻,無論言談舉止還是習性, 讓人挑不出一星半點的不對。但世間萬物從無完美,物如此,人亦如此。”

    溫華皺起眉來,似是在琢磨她話裏的意思。

    半晌,道:“原來表現得太過完美也是一種破綻。”

    “正是。”

    溫華的目光又開始發生變化,退去的海水慢慢上漲,漸漸沒過了嶙峋的礁石,重歸於一望無際的平靜。

    他看著謝姝的眼神也隨之從古怪變成從容,麵部的肌肉放鬆而自然,呈現出一種雖將赴死卻無懼無怕的淡定。

    “縱你知道我是個壞人又如何?你一人之言不足為信,你們既沒有親眼看到我作惡,也沒有手握我害人的證據,光憑你們的猜測,不可能定我的罪。”

    確實。

    他們沒有證據。

    但……

    “不合上意,君王疑之,焉有活路?”

    “縱然君王,亦不能無罪而斬臣子。”

    謝姝看著他,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極其難纏的對手,心機城府與心理素質皆是常人難及。對付這樣一個人,唯有強攻其心。

    “溫華,你有沒有想過自己這輩子到底是為了什麽?”

    溫華交握在身後的雙手滯了一下,似是有什麽東西從他眼前飄過去,他好像看到了幼年的自己。

    那時姨娘告訴他,國公府欠他,溫家欠他,李家人欠他。他這輩子要做的就是奪回溫家,讓李家人不得安生。

    他做到了。

    但這是姨娘讓他做的,他自己呢?

    須臾間,多年的習慣讓他屏蔽了心底異樣的感覺,重歸一片虛無。

    “你不覺得自己可笑嗎?”他問謝姝。

    謝姝反問他,“你不覺得自己可憐嗎?”

    不等他反駁,謝姝又道:“你這輩子騙盡世人,包括你自己。你扮演著世人眼中不爭權勢,無欲無求之人。你的夫人仰慕你,你的孩子敬重你,而你卻騙了他們。他們因為你,不僅對人性失望,日後又該如何自處?”

    他平靜的臉上,終於有了情緒。

    夫人,綺兒?

    “你們定不了我的罪,陛下也定不了我的罪,她們……們……”

    “你真以為隻要心機深,人人都耐何不了你嗎?你當真是太自以為是了,孰不知自己種下的惡如這地牢,困住了你自己的一生。哪怕你還活著,卻已經死了。”

    “我就算是死了,也絕非罪臣!”

    謝姝認真地看著他,然後笑了。

    “溫華,當年的事定不了你的罪,那其它事呢?遠的不說,就說西山大營倒賣軍糧軍需一事,這麽多年你全然不知,難道不是失職嗎?”

    溫華聽到這話,神情一凝。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死有何懼呢?

    “你少嚇唬我,我根本不畏死。何況失職而已,最多不過被罷官。”

    “溫華,你覺得我們真的拿你沒有辦法嗎?無論數月還是幾年,我們一定有辦法將你繩之以法,不死不休!何況證據而已,事在人為。所以不管你如何狡辯,你最終難逃抄家之罪。依大胤律法,抄家抄産之後,當事者斬首示衆,家眷沒入官奴,女眷則淪為官妓。

    你的夫人何錯之人,你的女兒又何錯之有?她們愛慕你,敬重你,難道有錯嗎?你可以一死百了,但她們呢?為何她們對你的罪一無所知,卻要因為你的惡而餘生無望?”

    她的眼神無比的堅定,讓人對她說的話堅信不疑。

    哪怕溫華不願意去信,但卻知道她絕非虛言。

    何況……

    溫華的目光朝不遠處看去,蕭翎還在那裏。如地底深處冒出來的上古寒劍,屹立在這罪惡之地,勢必要滌清世間一切魑魅魍魎。

    這兩個人……

    哪怕僅是看著,竟是如此的讓人不舒服,仿佛自己的所有都被看透,包括他隱藏起來的那個自己,都在他們的麵前無所遁形。

    【他動搖了嗎?】

    謝姝問蕭翎。

    蕭翎慢慢走過來,站在她身邊。

    “溫華,你應當知道我的手段。清風院的幾百種刑罰,每一樣都令人生不如死。不過是遲認早認而已,你最終的結局都不會變。你若早些認了,一則少受皮肉之苦,二則我們或許還能向陛下求情,讓你的妻女不至於淪為官妓。”

    “你們……”

    溫華終於明白了,或許從更早的時候,他就已經被他們盯上了。可笑他還以為自己一生算盡人心,騙過了所有人,也騙過了自己。

    到頭來他不僅沒有騙過所有人,也沒有騙過自己。

    如果姨娘還在……

    不。

    姨娘也沒有辦法了。

    若不然,姨娘就不會選擇自盡。

    這兩個人,明明年紀不大,卻比他以為的還要可怕!

    【他是不是已經動搖了?】

    蕭翎的手動了一下。

    謝姝心下有數,再加一把火。

    “溫華,你反正是難逃一死,認與不認你都得死。你仔細想想,是拉著你的妻女和你一起死,還是給她們一條活路?”

    如果溫華已徹底沒有心,那必定是不在意溫夫人和溫綺的死活。但謝姝覺得他既然能作出那些畫,說明他或許還有所懼。

    溫華看著他們,在掙紮。

    “我如何信你們?”

    不信拉倒。

    謝姝淡淡一笑,對蕭翎道:“我們走吧。”

    他們還沒走出地牢,溫華叫住了他們。

    “但願你們說話算數。”

    謝姝和蕭翎相視一眼,沒有說話。

    當他們快要走出地牢時,溫華隱隱約約的聲音傳來。

    “不管你們信不信,我曾經很想當一個好兄長……”

    謝姝聞言,腳步遲滯一下。

    出了地牢,蕭翎問她,“你信嗎?”

    “信與不信,不重要。鱷魚的眼淚,不值得相信。”

    “鱷魚?”

    “南邊人稱之為土龍。”

    土龍蕭翎知道,便沒再追問。但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妻子不愧是異世之人,知道的東西還真是不少。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臣能伴小殿下左右,實在是受益匪淺,還望小殿下日後多多指教。”

    謝姝擡了擡下巴,“這個好說。”

    蕭翎:“……”

    ……

    兩日後。

    城門外。

    溫華認罪,溫家被抄。魯國公和溫華父子被斬,溫三爺一支幸免於難,已遷回祖籍,其餘人被判流放,

    從世家貴夫人到罪臣之妻,溫夫人深受打擊。哪怕是溫華已經認罪,她還是無法相信自己的丈夫是那樣一個人。

    她神情恍惚著,不時喃喃自語,看上去精神狀態不是很好。

    溫綺扶著她,一步步地往前走。

    這時一輛馬車追出城,停在她們麵前。

    一看那馬車的製式與馬匹的佩戴的當盧,便知來人是誰。

    謝姝下了馬車,到了母女倆麵前。

    溫綺羞愧難當,不敢看她。她什麽也沒說,示意多樂將一個包裹交給溫綺,溫綺愣了一下,然後不肯收。

    “殿下……不起。”

    如果不是父親……

    “你沒有對不起我。”

    “可是臣女的父……女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那些事都是他做的。……到底怎麽想的啊?就為了他的生母委屈,他居然害了那麽多人……”

    不說是溫綺不明白,所有人都不明白。

    但謝姝明白,溫華是顏知雪的兒子,從一出生就注定要承載顏知雪給予他的一切。

    “山高水長,這些東西你拿著。”

    “殿下,臣女有愧……”

    “你看看你母親,你們需要這些東西。”

    “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多,臣女知道若非你和蕭大人向陛下求情,我們……是要充為官妓,便是流放,去的也是若寒之地,又怎麽能去慶州。”

    慶州雖是流放之地,但不僅氣候相宜,且流放之人不必服苦役。盡管無詔不能出,無赦不能免,卻可以和尋常百姓一樣謀生過日子。

    溫家這樣的大罪,能流放去慶州已是恩典。

    謝姝絕非做好事不留名的人,這個消息也是她故意透露給溫綺的。她要的不是溫綺對她的感激,而是不希望自己被人懷恨。

    有時候人心之詭,連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

    她從多樂手中拿過那包東西,塞到溫綺手上。

    “相識一場,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此後天南地北,便是再有相見之日,你我注定殊途陌路。”

    至此,她們之間再無瓜葛。

    溫綺捧著東西,落下淚來。

    她淚眼朦朧地目送謝姝上了馬車,然後看著那馬車消失在城門之後。

    就在幾日前,她還想著能和殿下成為好朋友。

    而今,再無可能了。

    高聳的城牆沉默如山,迎人進城,送人遠去。

    那馬車入城之後,直接回公主府。

    一下馬車,謝姝就看到等在門外的蕭翎。

    蕭翎一身官服,顯然剛從清風院過來。那官服之上的獬豸張牙舞爪著,雖可怖卻讓人安心,一如他這個人。

    他看著謝姝走近,小聲問:“嬌嬌,你沒事吧?”

    謝姝搖了搖頭,突然環住了他的腰。

    【也不是一點事都沒有,不知為……突然覺得很難過。哪怕是大仇得報,我的父母也不會回來……】

    他先是身體一僵,然後將懷中人的緊緊抱住。

    “他們若是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話雖如此,但死去的人真的能泉下有知嗎?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是活人說了算,無論真相還是對錯,隻有活人才有機會去分個清楚明白。蕭……慶幸我還活著。】

    “我也慶幸。”

    慶幸你活著,慶幸你能跨越異世而來。

    蕭翎如是想著,將她擁得更緊。

    所有的侍衛和下人都轉過臉去,不敢看他們。

    衆人心裏皆是想著,新婚燕爾嘛,自然是如膠似漆。

    唯有蕭翎自己知道,他們確實是新婚,但根本不可能如膠似漆。這個擁抱是他們迄今為止最親密的舉止,且還是大庭廣衆之下。

    風吹著他們的衣袂,如一對神仙眷侶。

    長公主和老太妃遠遠看著,相視一笑,然後悄悄避開。

    “或許明年咱們都要當曾祖母了!”老太妃笑著說。

    “應是快了。”長公主點頭。

    她們嘴上這麽說的,心裏也是這麽想的,悉數入了蕭翎的耳。

    蕭翎心下嘆息,恐怕要讓她們失望了。

    莫說是孩子,便是圓房都遙遙無期。

    當天夜裏,兩人還是同床而眠,也還是如前幾日一樣無事發生。

    謝姝一覺睡到天亮,壓根不知道身邊的人一夜輾轉。

    她醒來時再看到眼前放大的俊美麵龐,已經有些適應了。不得不說,純天然的美男真是賞心悅目,單是這麽看著就覺得人生美好。

    【真帥啊,世上怎麽有這麽帥的男人!】

    帥這個字,蕭翎自然能猜到是什麽意思。

    他眼底一片幽深,喉結不自覺滾了滾。

    正當他以為謝姝還要欣賞自己的美色時,謝姝似想起什麽一拍自己的腦袋。

    “我差點忘了,我們該圓房了。”

    圓房二字,如幹柴烈火。

    “嬌嬌……”

    “不是你以為的圓房。”

    謝姝嗔了一眼,從床底下取出幾樣東西,一樣是雪白的白綢,一樣是兩個小瓷瓶。

    “你不是說我懂得多,讓我多多指教你嗎?那我現在就教你怎麽圓房。”

    說罷,她把瓷瓶裏的東西倒在白綢上,白綢上瞬間開出一朵豔麗的紅花來。

    她吹了吹,然後將白綢放在一旁晾著。

    “這樣就圓房了。”

    蕭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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