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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民目擊2

    貪婪、喜功、傲慢, 百般情緒，沸騰爆裂，把騎士的臉嗆成了豬肝一般的顏色。

    他向薇瑟步步逼來。

    薇瑟站在原地, 眉毛都沒動。

    她始終在微笑，像是一位和善而儒雅的師長，站在講臺上注視一條闖進課堂的野狗。

    薇瑟和藹地問道：

    “確定嗎？”

    騎士沒反應過來：“什麽？”

    他以為, 這位法師, 會驚慌、會失措，至少會連連退後，請求鹿人戰士的庇護。

    但薇瑟沒有。

    薇瑟隻是站在原地, 把自己的問題, 好脾氣地重複了一遍：

    “你確定要這麽做嗎？掌摑我。”

    薇瑟知道，騎士也不過是，在彭的強權之下，掙紮生存的小人物，可能還是一個家庭的溫飽來源。

    是以，薇瑟微笑，保持了基本的耐心和善良。

    騎士：“……”

    他本來覺得，這件事沒什麽——為了討好彭團長，做更缺德的事，那可大有人在。

    打你幾下又怎麽了？

    對彭大人出言不遜, 沒死都算是幸運的。

    但薇瑟此話一出，騎士突然有些羞慚。

    薇瑟很美, 但她的美, 過於與衆不同, 她美得太過悲憫，以至於騎士麻木已久的自尊和良知, 在這幽紫而平靜的目光裏，難得地抽動了一下。

    ……要不，騎士惶惶地想，算了吧？

    明明禁魔石手銬，還銬在這雙白皙玲瓏的手腕上，但騎士內心就是生出了一股無端的恐懼。

    這女人嬌柔無害的外表下，散發著令人極度不安的氣息……

    像是從屍體裏盛開的薔薇花。

    花事香豔，根係腥惡。

    彭團長不滿地喝令道：“你他x的磨蹭什麽？？”

    騎士猛地回過神來，才意識到，無端端地，他居然走神了……

    騎士心裏慌張，忙不疊地揚起手來，先前的猶豫在驚惶裏消失得一幹二淨。

    狗是慣有條件反射的，隻要主人扯開嗓子一吆喝，便會齜牙咧嘴，向外人露出一副兇惡相來：

    ——是、是啊，隻是掌摑一個失去魔法的女法師而已，他到底在怕些什麽？

    這幾巴掌下去，下半生的富貴榮華，全部都有了！

    薇瑟嘆了口氣。

    很無奈似的，薇瑟皺起了眉，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那好吧……”

    她的紅唇緩慢翕合，像是飽滿的薔薇，勾魂攝魄、嬌豔欲滴。

    薇瑟的舌根到牙尖，迸吐出輕柔的命令來：

    “——跪下。”

    她下令。

    啪！

    像是鐵釘吸附在磁鐵上一樣，騎士的雙膝不受控製地向下砸去，他猛地摔跪在了被告天秤上！

    這一跪跪得火花四濺，這一砸砸得鮮血淋漓。

    騎士的護膝當場皸裂破碎，森森的膝蓋骨穿刺出表皮，汩汩的鮮血漫溢而出。

    這些，隻是，電光石火發生的事情。

    什麽？

    衆人嘩然，滿座皆驚：

    發生了什麽？

    他們已經準備看到，薇瑟這張嬌嫩的臉蛋，狼狽地腫起的樣子了。

    阿爾忒彌斯公主，甚至開始擔心，若是薇瑟被打得太狠，豈不是輿論都要倒向這位楚楚可憐的白發x子？

    但薇瑟並不打算賣慘。

    她隻是……

    一個又一個的，都是這麽地壞，甚至連嘴臉都無甚新意，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醜惡、愚蠢、自私。

    薇瑟隻是稍微有點不耐煩了。

    是以，薇瑟稍微動用了一些，超乎衆人想象的本領——讓冒犯自己的團長走狗，鮮血淋漓地，跪在了自己的麵前。

    “先生們。”

    薇瑟擡起頭來，舉起被拷住的雙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鏡：

    “請你們看在，禁魔石管不住我的份上，給予我應有的尊重。”

    所有人震懼地看著她。

    怎麽可能？

    禁魔石，顧名思義，是約束法師，不能再使用魔法的手銬。

    為什麽管不住這個女人？

    為什麽？？

    “否則——”

    薇瑟看向彭團長，張開了右手的五指。

    她做了一個拍擊的動作。

    彭團長渾身一顫，嘴唇不由得哆嗦起來，被“阿遮羅曩他”一骨手拍碎全身骨骼的記憶，他可是記憶猶新……

    薇瑟輕輕地笑了起來，像是銀鈴搖碎了一地的冰晶：

    “我會不小心地，把你拍爛為止哦？”

    ·

    ·

    ·

    ——為什麽騎士會跪下去？

    不僅在場衆人心情震恐，就連隔著屏幕的樹民們，口風都陡地一轉。

    原本直播間的彈幕上，還能看見各路小醜跳梁，但騎士摔跪的血腥圖景一經直播，彈幕陡地清淨了不少。

    像是某些人的膽子，也跟著摔碎在了地上一樣。

    原因無他。

    謾罵一個長得漂亮又無甚能力的女人，是很容易的，而且這個女人多半忙於自證，根本沒時間，讓你為了這點口業，付出什麽代價。

    但謾罵一個神秘莫測的法師不同。

    魔法是神秘而恐怖的。“守密之人”阿爾忒彌斯，在蹲大牢的時候，就能通過念出一個人的全名，幹掉千裏之外的仇家。

    她是怎麽做到的？

    沒人清楚。

    人心總是這般。麵對比自己稍微優秀一點的人，嫉妒、憤懣、不甘，各路惡意紛遝而來；但麵對比自己強出太多的人，光是仰望就很費力氣了，更別提張嘴說話。

    所以，阿爾用絕對的實力，教世人學會了“敬畏”如何書寫，甚至有人都不敢提起阿爾的大名，生怕在冥冥之中遭到詛咒。

    眼下也是如此。

    薇瑟是怎麽做到，戴著禁魔石手銬，還能讓騎士當初跪下、反抗不能的？

    在震駭之餘，吵嚷的世人，學會了敬畏。

    【隻是路過，無意冒犯】

    【我錯了我錯了，姐不要詛咒我啊！！我已經把我的私信和評論都刪了tat】

    【剛才是死靈魔法‘冥神喪鐘’吧？無視防禦、擊中靈魂，從內向外破甲，傷口也是差不多，有沒有懂的？】

    【同意樓上，這就是冥神喪鐘，而且是無聲默咒瞬發，牛死了，我x，真的太牛了】

    【魔法小白，不懂就問，可是她戴著禁魔石手銬啊，怎麽還能用魔法？】

    【笨蛋，她有四隻手啊，人手被拷住了，還有一雙骨手，那可是‘冥神加護’，想消失就消失，想長出就長出，想什麽時候用魔法，就什麽時候用魔法】

    【……什麽薇瑟密爾】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就是薇瑟密爾？】

    【？？這就太誇張了吧，大呲花是很厲害，但是薇瑟密爾起碼一百多歲了，哪有這麽年輕漂亮？】

    【皇帝陛下也一百多歲了，那張娃娃臉，不比你爸更年輕？】

    【陛下是瓜子臉！不是娃娃臉！！不許嬤我們的皇帝陛下！】

    【笑死，陛下還用嬤啊？就他那個高跟鞋貓步，我來過十年月經也沒他更有女人味】

    【x的，這裏是大呲花的場合，皇帝嬤和皇帝公能不能出去打，請把直播間的話題留給大呲花】

    【話說……剛剛那群吵架的人呢？？彈幕一下子文明起來，我真的好不適應……】

    【有沒有姐妹磕皇薇啊？？皇帝陛下和薇瑟密爾，我學歷史的時候磕得死去活來，他們怎麽be了啊啊啊啊啊！！】

    【嗚嗚嗚皇薇人+1，許願大呲花就是薇瑟密爾，和皇帝陛下破鏡重圓，全國放假七天來慶祝他們的世紀婚禮】

    【磕點好的，如果大呲花就是薇瑟密爾，那騎士劍豈不是黃毛……】

    【媽媽本來就是黃毛啊哈哈哈哈哈哈】

    【是金發！！！金發啊！！！】

    ·

    ·

    ·

    鹿人頭領頭大如鬥。

    他並不蠢，已經看出來了，薇瑟完全有能力逃之夭夭，彭團長和埃斯男爵，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但是薇瑟留在了這裏，留在了被告天秤上，她慈愛地摸著騎士的頭，像是慈祥的師長在摸一條流浪狗。

    “乖哦，”薇瑟輕聲道，“你不疼。”

    騎士雙眼空洞地重複：“我不疼……”

    他奇跡般地站了起來，邁著血肉模糊的雙腿，滴瀝著大顆大顆的血，踩著一路的血腳印，走到了彭團長跟前。

    騎士直勾勾地看著團長，瞳仁裏滿是詭異莫名的彩色：

    “……我……不……疼……”

    阿爾忒彌斯公主尖叫一聲，昏死過去。

    彭團長嚇得連連後退，滿頭大汗，胃口全無。

    他不再作妖，擾亂審判秩序，顫顫地閉上了自己的嘴。

    算了。

    反正還有後手，讓這個女人，再囂張一會兒，也不是不可以。

    ·

    ·

    ·

    “下麵，”鹿人頭領一敲錘，“請男爵大人進場。”

    大門吱呀一響，一坨肥膩膩的五花肉，在前呼後擁中顫巍巍地抖了進來。

    男爵誌得意滿地邁著小步子，隻是他實在是生得太肥，每一步都滑稽十足，讓人感覺不到他的昂首闊步，隻覺得眼睛裏，好像進了什麽油膩的髒東西，急需用清水大量沖洗。

    “閣下，”男爵脫帽致禮，隻是他太肥，彎不下腰，隻好意思意思，比個手勢，“——我帶著我的商品們來了。”

    他身後跟著一大票的人。人類，精靈，獸人，各色各樣，應有盡有，男爵像是炫耀自己的貨架一般，把他們放在投影精靈下直播展示。

    “都是最新的‘貨’，”男爵麵向鏡頭，語氣熟稔地推銷，“登錄暗樹，關注‘看一眼男爵’，今天下單，打九折，還附贈小碟片！”

    彈幕嘩然。

    【？？哥你是來推銷的嗎】

    【這人怎麽敢當著審判庭的麵啊？】

    【剛剛男爵的賬號漲了幾千粉……這世道是怎麽了……】

    【還有人不知道埃斯男爵嗎？就這人，‘合法’買賣人口，拍攝各種幼女視頻，還提供五國的‘上門服務’，惡心至極】

    【可是人家合法啊，賺錢都不讓嗎，審判庭都沒說什麽，你急什麽，你也賣過？戳到你痛腳了？】

    【樓上就是埃斯男爵的客戶吧，戳你痛腳了，你急什麽？】

    鹿人頭領的臉色很不好看。

    因為他一眼就看見了，在這些男爵的“貨品”裏，有埃爾克鹿人……

    鹿人女孩赤腳站在潮濕的地麵上，雙眼空洞，麵無表情。

    她正是先前，在飛龍車廂裏，被男爵一時興起，拔掉舌頭的那個女孩。

    鹿人女孩的靈魂，像是也被拔走了，讓走就走，讓停就停，像一個提線木偶一般，機械地遵從著男爵的命令。

    所有“商品”俱是如此。男爵肮髒的手，甚至伸進了一個女孩的領口，當衆做出不雅的行為。

    但後者既沒有反抗，也沒有羞赧，隻是呆呆地站著。

    饒是收了錢的審判團團員，此時也不安地騷動起來。

    太囂張了。

    ……男爵的行為，真的太囂張了，在場任何一個有公德的人，都會感到震怒和惡心。

    男爵不知道，剛才薇瑟，到底給了怎樣一個下馬威，但是審判團看得一清二楚，彭團長是怎麽從肆無忌憚，到噤若寒蟬，輿論是怎麽從一邊倒的謾罵，到水軍嚇得作鳥獸散。

    這個白發女人，跟忒彌斯法官，不一樣。

    十年前，忒彌斯法官，曾經試圖用律法和審判，懲罰彭團長和埃斯男爵的惡行。

    但是正義並沒有到達這個小島。

    忒彌斯法官太天真了，他遠遠高估了彭和埃斯的底線，在彭團長的授意下，埃斯男爵的雇傭兵，闖進忒彌斯法官的家裏，在忒彌斯法官的麵前，輪汙他的妻子，甚至連年幼的小女兒，都沒逃過這群畜生的毒掌。

    最後，忒彌斯法官，被埃斯男爵的手下，用鈍器活活砸死。

    隻有忒彌斯法官的大女兒，在那天恰好與父親吵架，賭氣離家出走，這才堪堪逃過一劫。

    這些事情，在尼伯龍根島，其實並不算什麽秘密。忒彌斯法官的住所，後來也變成了一處兇宅，至今沒有流浪漢膽敢棲居。

    就算人人皆知，又有什麽用呢？

    這個小小的島嶼上，彭團長就是大皇帝，埃斯男爵是小皇帝，他們就是王法，他們就是公理。

    況且，埃斯男爵的背後，甚至活動著“守密之人”的恐怖身影……

    誰敢在尼伯龍根島，跟他們作對，跟他們背後的勢力作對？

    審判團團員們心底顫瑟：

    來了。

    他們都有預感。能反抗團長、能反抗男爵、能反抗島上陰影的人，已經來了。

    雖然已經遲到了十年。

    她的白發如雪，她的紫瞳如鳶，此人站在司法天秤上，猶如當年的薇瑟密爾導師，站在萊茵王國的百萬大軍麵前。

    淵渟嶽峙，風華絕代。

    審判團團員們麵麵相覷，微末的期望，從尼伯龍根人麻木不仁的內心，探出了一點點的新芽來：

    ……她，是薇瑟密爾本人嗎？

    ……她，能從彭團長和埃斯男爵手裏，把尼伯龍根救出來嗎？

    ……她，是下一個忒彌斯法官，還是尼伯龍根人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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