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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茜帕緹婭大耀堂1

    露思花了兩個小時, 才從失去右眼的恐懼中，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首先：她的右眼被人挖出來了，這是不可逆轉的事實。

    露思再怎麽哭, 她的右眼沒了就是沒了，也不會因此重新長回來。

    其次：她的血止住了，隻是人開始發燒, 整個人頭暈腦脹得厲害。

    但是露思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露思忍著痛苦與惡心回憶, 她是如何被挖了眼睛，又是如何被裝進袋子裏，被帶來了如今的地方。

    她模糊中記得, 這群畜生的對話裏, 提到了一個地名：

    “茜帕緹婭大耀堂”。

    露思強迫自己思考：

    這是哪裏？

    奧古斯都帝國南方，茜帕緹婭大耀堂……

    誒，露思在混沌中思考，這不是怒雨事變的發生地嗎？

    由於“真理新娘”茜帕緹婭，在贖罪大耀堂被殘忍地殺害，耀庭便把這座耀堂更名為“茜帕緹婭大耀堂”，從原本舉行布道和禮拜的地方，變為了一個紀念茜帕緹婭的歷史遺址。

    除了特殊的節假日，茜帕緹婭大耀堂，一般不對外開放。

    露思後知後覺地一陣惡心：

    所以, 一個偉人的隕落地，變成了這群貴族惡少的富貴窩嗎？

    她艱難地撐開了眼瞼, “百試百靈”的藥效逐漸流失, 露思慢慢地能動彈了。

    這是好兆頭。露思開啓“荷魯斯之眼”, 看了看自己的狀態麵板，除了血條低得恐怖、整個人處於高燒狀態之外, 她的鬥力條和耐力條都是滿格。

    隻要露思能恢複行動能力，她就能召喚出法官錘“一裁終局”，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但是，要慢慢地等身體恢複成戰鬥狀態，恐怕是來不及了。

    露思打量了一下自己所處的位置，是一間狹窄而漆黑的房間，應該是茜帕緹婭大耀堂的某間儲物室，灰塵厚重得令露思嗆咳不已。

    普方臉指揮胖子，把露思關在了這裏，胖子見露思滿臉是血的淒慘模樣，可能是良心不安，一直嘀咕著“至高神保佑”，並沒有對露思多做什麽。

    胖子鎖好門就走了。門外傳來紈絝們的狂歡，他們居然在耀堂裏大肆舉行酒宴，還有女孩清脆妖嬈的笑聲，應該是上門服務的“可人兒”。

    “時間不多了。”

    萬暗裏，寂靜中，一道聲音淡淡地對露思說。

    露思嚇了一跳：“——”

    她猛地回過頭去，隻見fsk002，靜靜地坐在角落，像一隻被主人遺棄的破布娃娃。

    露思想起之前，這位天使對她的維護，態度不由得和緩許多：“之前……”

    “……謝謝你。”

    fsk002淡淡地看著露思，雙瞳潔白如素雪，像是天穹最深處的雲，還未沾染上俗世的塵埃。

    fsk002問道：“你為什麽向我道謝？”

    露思回答：“因為你在寸頭的手裏保護了我。”

    寸頭掀起露思的裙子，不潔的意圖昭然欲揭，如果不是fsk002及時阻止，露思的噩夢恐怕要多上一樁。

    fsk002搖了搖頭：“我隻是覺得他很惡心。”

    惡心。

    這個感情色彩濃重的詞，從天使的嘴裏無波無瀾地說出來，讓露思感到些許的詫異：

    “你既然看不慣他們……”

    為什麽還要保護普方臉？

    “我是已經被淘汰了的撒旦係列原型機。”

    天使平靜地回答了她：

    “如果不是佛羅特·斯莫，我將麵臨拆毀和熔解。”

    露思恍然，佛羅特·斯莫，是普方臉的父親，此人將fsk002回收，於是fsk002給他的兒子當保鏢。

    正義的女法官還是沒被說服：“天使，你有自己的原則，你不應該放任他行兇作惡。”

    fsk002果決地承認了：“你是正確的，我是壞機器。”

    露思：“……”

    “我與小佛羅特簽訂了‘雅各協議’。”

    fsk002接著解釋道，“按照雅各協議，我尊他為父、為聖、為神，無條件地服從他的命令。”

    “協議”，是煉金術語，指的是人與機器的一種條約，從而控製機器的整個行為導向，並不是fsk002單方麵能夠決定的。

    露思明白了。

    先前，fsk002想要殺了寸頭，也是普方臉拿出了一支像鋼筆的事物，強行讓天使停止了運行。

    按照“雅各協議”，普方臉是天使至高無上的主人，普方臉就算每天都在殺人放火，天使也管教不了他。

    “現在，”fsk002看著露思，“你該離開這裏了。”

    他伸出白皙的手指，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

    “據我模擬推演，今天晚上，你有百分之八十五的幾率被強暴，百分之七十三的幾率失去另一隻眼睛，百分之四十一的幾率被虐殺。”

    天使此話一出，露思後脊發涼。

    她已經失去了一隻眼睛，自然不會懷疑fsk002——對於普方臉等人的殘暴，露思有著血的信心，這群人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

    他們已經殘忍地殺害了露思的前女友。

    露思唯一感到寬慰的是，他們沒有帶走前女友的屍體，等林返回馬車之後，一定會發現這些事情。

    但是，林的救援，露思恐怕等不了。

    露思的手腳慢慢恢複了知覺，她咬緊牙關，努力地發力，與“百試百靈”的藥效對抗。

    幾分鐘之後，露思扶著牆壁，終於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fsk002依舊坐在角落裏，靜靜地看著露思。

    “……”露思咬著牙，但還是沒忍住，扭頭問道，“你為什麽幫我？”

    你一開始還跟我打架呢。

    你是普方臉的守護天使，不應該阻止我逃跑嗎？

    fsk002眨了眨眼睛。

    天使認真地說：“你的眼睛，是鬆石綠的。”

    露思剛剛失去右眼，fsk002這句話，怎麽聽都很挑釁。

    但露思已經習慣天使的說話方式了——這個b就這樣，耀庭在製造他的時候，用心捏的完美容貌，用腳寫的語言程序。

    露思：“那又如何？”

    愛琴諸陸多的是綠眼睛的人。

    fsk002麵無表情地說：“我喜歡你的眼睛，比我見過的綠寶石都要美麗。”

    露思：“……”

    露思太過震驚，一時間忘記了眼中痛楚，如臨大敵地退後一步：“……”

    啊？

    露思在輝煌城邦待了十年，精靈族人均擁有驚人的美貌，從未有人誇過露思的長相——林不算，林隻是出於禮貌而已，路過的狗都會被林贊上一句“油光水滑”。

    露思一直覺得自己長得很普通，但是她本人很滿意，相貌是父母給的，她在其他方麵努力就可以了。

    fsk002這麽一誇，露思給他整不會了：“……”

    露思局促道：“你隻是一臺機器，你懂什麽美醜？”

    天使認真地回答：“人有人的審美，動物有動物的審美，機器為什麽沒有機器的審美？”

    露思：“……”

    這機子的邏輯還挺無懈可擊。

    “那麽，”露思注視著fsk002的眼睛，“我們一起走吧。”

    她伸出手：

    “——天使，跟我一起逃走吧。”

    ·

    ·

    ·

    對於一臺煉金機器來說，記得一雙綠眼睛，並不是什麽太難的事情。

    fsk002記得，自己第一次啓動，就是被一雙綠眼睛，明亮而興奮地注視著。

    “哇，開機了！”

    茜帕緹婭·塞翁，穿著白色的大褂，繞著fsk002轉了一圈：

    “這是你啓動的第一天，你有什麽想說的？”

    彼時，怒雨事變還沒有發生，本世紀最偉大的發明家，“真理新娘”茜帕緹婭導師，還在天真地跟耀庭分享著自己的知識與技術。

    檢測到：發言指令。

    輸出為：……

    說什麽呢？

    天使不熟練地活動著模擬聲帶：

    “您的眼睛很美。”

    “……”茜帕緹婭驚喜地睜大了眼睛，“啊啊啊啊啊——！！！”

    她一打響指：“——尤裏卡！！”

    茜帕緹婭興奮地尖叫起來，像是個小女孩一樣：

    “我成功了！！哈哈哈哈哈你有情緒了！我的寶寶你有情緒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尤裏卡！尤裏卡！”

    她大笑起來，如癲似狂，整個實驗室，都回蕩著茜帕緹婭爽朗的笑聲。

    fsk002困惑地提問：“什麽是情緒？”

    “就是覺得喜歡、覺得難過、覺得厭惡。”茜帕緹婭眉飛色舞道，“沒事，你現在聽不懂，是因為智庫數據不足，我再導入一些資料就足夠了……”

    “尤裏卡！”茜帕緹婭想到了什麽，她又想到了什麽，“寶寶，你的贊美，太幹癟了，需要一些修辭手法。”

    茜帕緹婭撲在試驗臺上，劈裏啪啦地敲著魔法矩陣：

    “讓我寫一段……尤裏卡！就是這樣！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天才！！”

    茜帕緹婭邊寫邊大笑，fsk002靜靜地看著她，茜帕緹婭不怎麽注意個人衛生，茜橙色的頭發亂糟糟的，像個亂蓬蓬的大蘑菇一樣。

    無所謂。這頂“蘑菇”之下，是人類最偉大的頭腦。

    “尤裏卡！”

    茜帕緹婭寫好了，一打響指：

    “來試試吧，我最新的語言邏輯鏈！”

    她又是一通操作，把嶄新出爐的語言程序，潦潦草草地裝在了fsk002的身上，冒出了電火花也不介意。

    沒有關係嘛，這隻是一個大框架，茜帕緹婭日後找個時間，仔細修葺一下fsk002的發言邏輯就好了。

    她不參加政治，有的是時間！哈哈哈哈哈哈！

    “快快，”茜帕緹婭熱切又興奮地看著天使，“誇我誇我，嘿嘿嘿嘿嘿……”

    fsk002注視著她的眼睛：

    “我喜歡你的眼睛，比我見過的綠寶石都要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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