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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妄想華庭

    薇瑟打開手提箱。

    縹緲的雲霧撲麵而來。

    薇瑟敏銳地感知到, 一個空間魔法啓動了，隨著她打開手提箱的動作，薇瑟所在的空間也發生了變化。

    她進入了箱庭之中。

    薇瑟踩在了如茵的綠草上。

    草色青青, 翠色欲流。薇瑟像是陷入了流動的碧色絲絨中，茸茸的植被上沾著清新的露水，向薇瑟敞開了大地平曠的懷抱。

    薇瑟驚異地睜大了眼睛, 靉靆的冷霧打濕了她的睫羽, 薇瑟擡頭望去，高天湛藍，晴空萬裏, 綠草的盡頭是低矮的樹林, 野花燎燎地燒到天的邊際。

    一條清澄澄的小溪蜿蜒而過。

    燕語鶯聲，洋洋盈耳，薇瑟漫步在綠意間，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也漸漸地平複下來。

    真是一件隆重的厚禮。

    露思一定會喜歡這裏……薇瑟又想起，那顆鬆石綠的眼球，惆悵地嘆了口長氣。

    薇瑟順著小溪，往樹林深處走，她隱約看見，不遠處立著幾幢高大的建築, 依稀是耀庭風格的尖頂塔樓。

    彌賽亞家族不愧是“聖徒家族”，就算是贈人的箱庭內部, 都有耀庭的藝術痕跡。

    薇瑟站在了建築前。

    果然是一座耀庭風格的建築, 尖塔高聳、巨闊彩窗, 高聳削瘦、輕盈修長，仿佛隨時都要向天飛升而去, 顯得無比神秘而崇高。

    當然，隻是建築風格而已，鎧知曉耀庭和法師的過節，肯定不會專門弄一棟耀堂來惡心薇瑟。

    耀庭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它的審美毋庸置疑，薇瑟站在尖肋拱頂的門廊下，看著頂穹上精美絕倫的壁畫和浮雕，不得不感嘆到耀庭風格的宏偉瑰麗。

    壁畫上繪出的是彌賽亞家族史——有很濃厚的耀庭神話風格，薇瑟本能地覺得反感和抵觸，但一想到這是林的家族，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還是耐著性子過了一遍。

    “你好，夫人，需要講解嗎？”

    一個清亮亮的童聲響起。

    嗯？

    這座箱庭裏還有其他人麽？

    薇瑟詫異地回過頭去。

    鎏金色的晨光，水一樣地斜灑在地，滿廊都是燦燦的碎金。

    一個男孩站在水淋淋的陽光裏。

    薇瑟瞳孔地震：？

    誒？

    你、你不是……

    “是的，夫人，我是林·德·彌賽亞，今年八歲了。”

    男孩一臉嚴肅地問道：

    “——你就是我未來的新娘嗎？”

    ·

    ·

    ·

    首先，薇瑟對小男孩，不感興趣。

    來人是“黃金淚滴”——林八歲時的剪影，金發、藍眼、白膚，男孩的體態挺拔而板正，背起手來的站姿，像一棵修長又稚嫩的小樹。

    其次，薇瑟對幼年林，……呃，比較感興趣。

    男孩穿著挺括的白襯衫，領帶和眼睛一樣藍，襯衫下是黑色的短褲，皮帶妥帖地收束著腰身。微寬的褲管下，雙腿白皙而細瘦，黑色的襪子裹住了一半的小腿，黑色的皮鞋幹淨而鋥亮。

    大概是為了固定襪子，幼年林的膝蓋下係著吊襪的皮帶，這風景說不上來的美觀和引誘，薇瑟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稍微女性凝視一下，自家男友的幼年形態，不算違背道德吧？

    男孩見薇瑟久久不應答，疑惑地歪了歪腦袋，藍眼睛清澄而穠豔，看得薇瑟一陣發暈：

    奇怪的愛好……覺醒了。

    薇瑟提起裙擺，原地蹲了下去，跟幼年林平視：

    “我叫薇瑟，是你日後的新娘哦。”

    這話說出來，一股童養媳的味道，但薇瑟已經毫不在意了：

    好可愛……薇瑟滿心都是掐一掐這張小臉。

    幼年林點了點頭，端出一副老成持重的表情，隻是聲音太稚嫩了，像頭嚴肅的金毛小狗：

    “好吧，我姑且接受。夫人，可以問一問，我是何時追求到您的嗎？”

    薇瑟想了想：“一百多歲吧。”

    幼年林瞳孔地震：“……”

    幼年林老氣橫秋地評價道：“啊，未來的我，多麽失敗。”

    薇瑟：“……”

    還、還好吧。

    ·

    ·

    ·

    簡單和幼年林交談幾句，薇瑟迅速明白了大致狀況。

    這個箱庭，叫“妄想華庭”，是彌賽亞家族，準備給長子新娘的見麵禮。

    而幼年林就是住在妄想華庭中的黃金淚滴，主要的功能和作用，是新娘的日常用具。

    薇瑟：“……”

    ？

    薇瑟覺得大事不妙：“等等，你說清楚，什麽用具？”

    你是用來幹什麽的？

    這可不興說啊！！

    “……”幼年林麵無表情地歪了歪頭，“夫人，你是不是在想違背法律和道德的事情？”

    薇瑟飛快否認道：“我才沒有！！！”

    小崽子想什麽呢！

    薔薇魔女的心靈比阿普斯湖還要純淨！

    幼年林眼神淡涼而刻薄：“啊，多麽失敗。”

    薇瑟咬牙：“……”

    林，你八歲的時候，是有點欠揍在身上的。

    幼年林從虛空裏捧出了一盒積木。

    薇瑟湊過去看，覺得頗為眼熟，恍然反應過來，這盒積木就是縮小版的妄想華庭，草地、森林、建築，甚至連溪流的走向，都被一比一複刻了出來。

    “這是‘控製樞’。”

    幼年林介紹道，“比起語言說明，我直接動作示範吧。”

    他伸出手，探向積木，握住了裏邊微縮的房屋。

    嘩——

    大地震動，塵埃湧起，薇瑟麵前耀庭風格的建築，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提了起來，顫巍巍地懸浮在了半空。

    幼年林握住微縮房屋模型，把它調轉了一個方向，重新放回了地上。

    砰地一聲，地麵震顫，原本懸浮半空的巨大建築，此時背對著薇瑟，又“坐”回了地上。

    薇瑟：“……”

    她看懂了，她大為震撼。

    幼年林的意思是，她可以通過改變這盒積木，幹涉整個箱庭的擺放設置。

    ——所以這盒積木叫“控製樞”。

    薇瑟躍躍欲試：“我可以試試嗎？”

    “當然，”幼年林舉高了這盒積木，“你是這裏的主人。”

    男孩為了適應薇瑟，把胳膊舉得高高的，薇瑟替他覺得累，幹脆原地坐了下來，示意幼年林坐在她對麵。

    他們像玩沙堡的兩個孩子一樣，麵對麵地看著這盒積木。

    薇瑟眼神亮晶晶的。

    她小時候就很喜歡堆沙子，但是苦於沒什麽朋友一起玩，一個人砌城堡，好玩是好玩，但是有點寂寞。

    現在就不一樣了！

    她有伴兒了！薇瑟臉頰興奮地紅了起來。

    幼年林悲哀地嘆了口氣。

    薇瑟：？

    薇瑟誠懇地請教道：“少爺又有什麽高見？”

    幼年林老氣橫秋地閉目搖頭：“啊，多麽失敗。”

    都這麽大個成年人了，玩個箱庭還這麽激動，真是一點出息都沒有。

    薇瑟：“……”

    薇瑟這次沒慣著小崽子，她伸出手去，彈了他腦殼一記。

    咚！

    幼年林震驚了。

    作為彌賽亞家的大少爺，從來沒人敢這麽對他，男孩捂著額頭，強撐出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男子漢的腦袋，是不怕痛的！”

    當然，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幼年林邊說邊往後縮脖子，像一頭強作鎮定的幼年牧羊犬。

    薇瑟溫和地微笑：“這樣啊？”

    薇瑟幽幽地伸出雙手，骨手也隨著她的動作，擡起了森然而堅硬的手指。

    ——啊啦，我好像有四隻手，閣下又該如何應對？

    幼年林：“……”

    ·

    ·

    ·

    薇瑟感覺自己被開發了。

    ——指興趣愛好被極大地開發出來，實現了人生樂趣的深度串聯和勢能積累，形成了細顆粒度的垂直領域，對其進行資源傾斜，快速響應需求，給幼稚的快樂完成了最終的産業賦能。

    說人話：

    她玩積木玩爽了。

    幼年林坐在薇瑟懷裏，百無聊賴地撐著臉頰，看著薇瑟哼著不成形的小曲，沖著控製樞一通亂擺。

    薇瑟在設計布景上，毫無審美可言，幼年林眼睜睜地看著，薇瑟跟防風治沙似的，往控製樞一口氣狂鋪了十幾個“森林地塊”，以至於幼年林一眼望過去，密林黑壓壓地一大片，原本春光明媚、疏密有間的箱庭，頓時陰森詭異了起來，仿佛隨時都能飄出幾個女鬼。

    “……”幼年林誠懇地請教道，“你為什麽這麽擺？”

    薇瑟樂在其中：“是食堂哦~”

    幼年林感到迷惑：？

    食堂？

    薇瑟雙眼彎彎，笑而不語。

    ——這些是用來喂養阿薩的。

    薇瑟發現，箱庭中的事物，全是“真實”的，比如說，若是她在此地種植小麥，那收獲的糧食，是真的可以填飽肚子的。

    薇瑟需要茂密的山林來填飽阿薩的肚子。

    阿薩需要進食“生機”才能夠生存。

    在不威脅人命的情況下，阿薩隻能在深山老林中，啃食植被茂盛的生命力——這樣，既不會傷及無辜，也不會對周遭居民的生産生活，造成太大的負麵影響。

    畢竟，死一千棵樹，和死一千頭牛，哪一個會引來騎士團的追查和耀庭的重視，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加之，奧古斯都帝國南方，每年夏季都會因為炎熱，引發大規模的山火，阿薩啃的這一部分，和森林火災造成的損失一比，就顯得格外不值一提了。

    這也是薇瑟在維蘇威地區隱居的原因。在維蘇威炎魔的地熱影響下，大愷撒嶺以南的植被，生長速度快得令人難以置信，每年維蘇威騎士團，都要征集“伐木榮譽騎士”，健壯的農民要和騎士們一起出門砍樹，以防瘋狂生長的森林吞噬掉村子和農田。

    然而，薇瑟附近的村落，從來都沒有這種煩惱——每年的夏天，阿薩都在吃，醒著吃，睡著吃，邪神人生在世，哪有這麽多人情世故，祂全部吃吃吃吃吃。

    夏天暴飲暴食，冬天倒頭悶睡，作為最強大的邪神，阿薩活得跟豬一樣，沒有追求、毫不上進、絕不搞事，讓人非常地有安全感。

    薇瑟很滿意自己這個盲目癡愚的傻大兒。

    作為一個養豬專業戶，薇瑟在妄想華庭裏，給阿薩布置了一個超級大食堂。

    在薇瑟的構想下，阿薩沒事就待在箱庭裏吃飯，再也不用遮遮掩掩地啃樹了。反正在薇瑟的箱庭裏，阿薩不怕被任何人看見，祂直接躺著吃吃吃吃吃，吃完了就提醒一下薇瑟，補充新的森林地塊就行。

    但是——

    薇瑟驚道：“沒了？”

    幼年林嚴肅地點頭：“目前森林地塊的上限是這麽點。”

    薇瑟用來擺放的地塊，如森林地塊、河流地塊、建築地塊，並不是憑空産生，而是要問幼年林要的。

    控製樞也是幼年林憑空捧出來的。這個黃金淚滴，在箱庭裏扮演的角色，應該是“管家”一類。

    “呃嗚，”薇瑟把幼年林舉了起來，在眼前轉了一圈，“怎麽把你升級？我需要更多的地塊。”

    幼年林麵色漲紅地撲騰著手腳：“放我下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薇瑟：嘿嘿嘿，小男孩。

    咳咳，純潔的薔薇魔女，還是把幼年林放了下來，男孩一邊抱怨，一邊不情不願地，從虛空中拿出了一本書。

    薇瑟奇道：“這是什麽？”

    “升級樞，”幼年林板著臉翻開書頁，“哼，就是給你升級用的。”

    薇瑟湊過去看。

    【妄想華庭v.1】

    【升階所需：】

    哦，薇瑟恍然大悟，這是用材料來升級的麽？

    還挺簡……

    【一個嫉妒之人的眼睛】

    【一張邪惡之人的頭皮】

    【一條讒譏之人的舌頭】

    薇瑟：“……”單。

    薇瑟緩緩地打出一行問號：……？？？

    啊？

    不是，這畫風變得也太突然了，這裏不是美好溫馨的搭積木小遊戲嗎？

    薇瑟還以為是鎧送她打發時間的新娘家家酒呢……

    為什麽需要的材料這麽兇殘？？！

    彌賽亞不是聖徒家族嗎？怎麽需要的材料，字字不離人體器官啊！

    饒是薇瑟這個死靈法師都覺得黑暗邪惡。

    薇瑟謹慎地詢問幼年林：“……你覺不覺得這些材料有點嚇人？”

    太邪惡了吧？跟邪神祭祀似的。

    薇瑟隨即想到盲目癡愚的阿薩，心情更加地匪夷所思起來，新舊諸律在上，邪神阿薩謝勒都隻需要啃樹皮和草根，你這個箱庭怎麽還需要吃這麽恐怖的東西？

    幼年林聳了聳肩：“那你別升級，節約地塊，合理搭配咯。”

    他早就看那片毫無審美的密林不爽了。

    薇瑟：“……”

    你這小崽子怎麽那麽輕描淡寫啊！！

    薇瑟隨即想到，眼前這個男孩，畢竟不是真正的幼年林，而是“黃金淚滴”模擬出來的形態。

    既然如此，常年生活在箱庭的男孩，自然覺得箱庭裏的一切都是合理的。

    薇瑟嘆了口氣。

    她不可能為了一個家園小遊戲，真的去剜眼睛、撕頭皮、砍舌頭，雖然說法師黑市上絕對有賣，但薇瑟也絕對不會花錢買的，這是做人的原則問題。

    那就算了，暫時這樣。

    薇瑟認識很多頂尖的煉金大師，以後有機會，讓他們幫忙，從外部修一修這個升級係統，說不定就有更好的擴容方法了。

    幼年林奇怪地看著薇瑟：

    “你人還怪好嘞。”

    薇瑟：“……”

    這小崽子是罵我還是誇我？

    ·

    ·

    ·

    薇瑟從箱庭裏出來時已是深夜。

    她看了看終端樹枝，林和露思的聊天框，都停留在下午出發不久，露思在消息裏，囑咐薇瑟路上小心。

    ……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薇瑟在消息框裏打了一行：

    【林，你找到露思了嗎？】

    薇瑟又刪掉了，改成：

    【一切順利嗎？】

    薇瑟又覺得不妥，再次刪掉了文字，她還是換個……

    啪。

    她不小心，誤觸了回車鍵，這行消息直接發了出去。

    【大呲花：一切順】

    薇瑟：“……”

    啊啊啊啊啊她怎麽發出去了！！

    怎麽撤回？薇瑟滿頭大汗，怎麽撤回消息來著？

    讓薇瑟沒想到的是，對麵迅速地回複了她。

    【騎士劍：阿姨你好】

    薇瑟：“……？”

    誰拿著林的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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