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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開審判4

    晌午時分, 薇瑟左牽黃——露思，右擎蒼——鸚鵡小姐，錦帽貂裘——戴著尖頂寬簷法師帽, 穿著緞麵修身魚尾裙，千騎卷平岡——三人走向逆位獅心庭。

    雖然，薇瑟的這身打扮, 是標準的女性法師裝束, 但依舊吸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

    巡回的守衛、勞作的侍女、閑聊的貴族，紛紛投來了視線，不約而同地為她讓路。

    “新舊諸律啊, 她這張臉蛋, 說什麽我都會信……”

    “誰能想到這種大美人居然會做出那種事？……”

    “希望導師閣下能順利嫁進來……”

    竊竊私語，議論紛紛，薇瑟全都能聽見。

    她的笑容依舊溫和，既不是矯飾優雅，也沒有故作鎮定，真誠、溫暖、柔和，令人心神一陣恍惚。

    鸚鵡小姐憤憤不平：“怎麽還真有傻子相信頤蓮的洗腦包？”

    露思注視著薇瑟的側臉：“導師，您不生氣嗎？”

    薇瑟搖了搖頭，嘴裏卻說道：

    “生氣的哦。”

    看到這麽多人，相信謠言、誤解自己, 怎麽會不生氣呢？

    薇瑟的脾氣確實好，那是因為她的心很軟, 但越是柔軟的心, 就越容易被傷害, 受傷了感到疼痛，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

    沒必要欺騙自己, 強撐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那樣活著是很累的。

    露思困惑：“那您為什麽——”

    還會向所有人微笑呢？

    薇瑟撇嘴，小聲嗶嗶：“我絕對不會向小佛羅特微笑。”

    絕不！

    露思：“……”

    在原則問題上，薇瑟倒是愛憎分明，一點麵子都不給。

    薇瑟偏過頭看向露思，她雪白色的柔軟發絲，在燦烈如黃金的陽光之下，閃爍著冰雪一樣的光澤：

    “我是在笑結果。”

    我一定會贏——所以我微笑。

    ·

    ·

    ·

    逆位獅心庭，是一棟典型的“火焰式”耀庭風格建築，這是耀庭風格建築之中，相當華麗繁複的分支流派，標誌性的火焰式曲線花飾窗格，在陽光下呈現出瑰麗絢爛的色彩。

    與其他的耀庭風格建築一樣，逆位獅心庭也是肋狀拱頂、高聳尖塔、修長束柱，正大門的三角楣恢弘無儔，精致的浮雕層疊有序，大多是耀典故事和聖徒行跡。

    薇瑟走入殿內，逆位獅心庭的空間縱深極大，室內的裝潢多采用筆直上升的線條，將人的注意力牽引向建築高遠的穹頂，受難的天父釘於十字寶架之上，神色悲憫，頂負榮光。

    彌賽亞家族不愧是“聖徒家族”。

    這裏的耀庭氛圍過於濃厚，薇瑟本能地感覺到了不適，恍惚間像是回到了獵巫時代，“女巫”被拖進聖潔的耀堂，穿著肅穆白袍的神官，對著驚慌失措、申冤無門的女孩，降下最荒謬、最殘酷的審判。

    薇瑟也曾經是她們的一員。

    還好，當年的薇瑟，獨身一人、孤苦無依，現如今卻有親友相伴。

    露思沉下了臉色，表情比高考時更加嚴肅，年輕的女法官不停地翻閱彌賽亞族規，確認自己的辯詞邏輯是否完美。

    相比於擔任辯師的露思，鸚鵡小姐顯得更加放鬆，在這場“公開審判”裏，她主要擔任直播間的攝像頭，以及——

    鸚鵡小姐變戲法似的，從蛋糕裙裏掏出了一整套東方茶具，給薇瑟泡上了一壺茶，還整上了小蛋糕。

    ——薇瑟的應援團。

    鸚鵡小姐眼神明亮：“導師！我支持你！！”

    銀龍先生自然跟過來了。但是，他實在太高大了，薇瑟的辯方位置實在坐不下，隻能委屈地坐在觀衆席上，眼巴巴地望向這邊。

    薇瑟：“……”

    這就是有分離焦慮的狗吧！！哦哦，說勾不說巴，文明你我他……薇瑟默默地捂上了自己不甚幹淨的小嘴。

    看來，薇瑟由衷地感嘆，鸚鵡小姐和銀龍先生的感情很好呢。

    她跟林結婚之後，也能像他們這樣嗎？薇瑟又開始想念林。

    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薇瑟嘆氣。

    先前，薇瑟在浴池裏，再次嘗試使用通靈板。

    通靈板顯示，林沒有性命之憂，隻是距離光明山太遠，人暫時回不來而已——但是，他終究會平安地回來，薇瑟大可放心。

    林和丹管家，到底遭遇了什麽，那也隻能等他回來才知道。

    薇瑟還是有些不開心。

    她暗自希望，在這種場合，林能陪在自己身邊，共同對付汙蔑她的敵人。

    但是——

    薇瑟振作起來：

    有露思和鸚鵡小姐在，她同樣不會感到孤單。從專業角度而言，露思和鸚鵡小姐，甚至比林更靠譜上一些。

    薇瑟內心的玩具小熊，氣呼呼地揮舞著拳頭：

    林不在也沒關係！一個提供情緒價值的老公罷了，我才不是望夫石！

    ·

    ·

    ·

    翡冷翠，皇宮內。

    伊蕾珂兒看了伊拉斯一眼，後者毫無帝王的風度，橫躺在沙發上，臉上蓋著一本奏折，像是晚自習回家的中學生。

    伊蕾珂兒試探著問道：“還、還要看嗎？”

    您好像很累的樣子……

    伊拉斯懶洋洋地說：“我在聽。”

    伊蕾珂兒覺得陛下有些不耐煩了，少女不敢再說一個字，連忙點燃了終端樹枝。

    她先前瞞著父親和後媽，跟女仆偷偷地學習過，如何使用終端樹枝，搜索自己想要的課程視頻，利用世界樹來學習魔法。

    是以，伊蕾珂兒雖然慌裏慌張，但還是順利地找到了鸚鵡小姐的直播間。

    【[直播]鸚鵡觀測站逆位獅心庭公開審判行屍傷人案薇瑟密爾】

    審判還沒有開始，鸚鵡小姐提前打開直播間，調試自己的投影精靈。

    伊蕾珂兒剛點進去，就看見鸚鵡小姐的鏡頭，對準了控方席位：

    雪白的藻發，深紫的眼睛，頤蓮夫人穿著一襲如雲如霧的海藍裙紗，好似童話中款款遊出的人魚公主，神色淒美而枯萎，令人心生憐惜。

    伊蕾珂兒被狂熱的彈幕嚇了一跳：

    【她真好看】

    【＼風暴夜鶯／＼風暴夜鶯／＼風暴夜鶯／＼風暴夜鶯／＼風暴夜鶯／＼風暴夜鶯／＼風暴夜鶯／＼風暴夜鶯／】

    【風浪高歌，暴雨起舞，蓮門永存！】

    伊蕾珂兒羨慕道：“她好受歡迎啊……”

    如、如果能有這麽多人喜歡我就好了……少女默默地想著，隨即覺得自己可笑，搖了搖腦袋。

    伊拉斯冷不丁地問：“誰？”

    伊蕾珂兒一驚，緊張地回答道：“是、是頤蓮夫人。”

    伊拉斯：“……”

    伊拉斯沒想起來：“誰？”

    伊蕾珂兒茫然，眨了眨眼睛，這才反應過來，念課文一般地介紹道：

    “頤蓮夫人，全名頤蓮·德·佩萊斯，是世界頂級的女高音歌唱……”

    伊蕾珂兒，你真蠢鈍！少女在心中暗罵自己，如果是伊蕾娜的話，她會說出更伶俐的回答……

    “哦，”伊拉斯恍然，“是她啊。”

    伊蕾珂兒條件發射地接話：“陛下，您認識她嗎？”

    她一咬舌尖，立刻意識到，自己又在說蠢話了。

    就算頤蓮夫人是世界級的藝術家，受萬人的追捧與贊美，那又怎樣呢？

    在權傾天下的群星帝王麵前，也隻不過是一個，歌喉悅耳的美麗戲子罷了。

    伊拉斯當然見過她。

    這就是權勢……可以俯瞰一切的絕對權勢……伊蕾珂兒在心中提醒自己。

    “唱歌挺好聽，”伊拉斯模糊地回憶，“就是戲有點多——她是你的偶像嗎？”

    伊蕾珂兒搖頭。

    她不是伊蕾娜，擁有父親的寵愛，可以盡情地享受歌劇、繪畫、雕塑，像一個正常的貴族少女一樣，擁有那些高雅的愛好，被英俊的少年追求。

    在伊蕾娜在藝術沙龍裏玩耍的時候，伊蕾珂兒隻能待在自己的小小房間裏，抱著母親留下的法杖和書本，自己跟自己說話。

    “哦，那我直說了。”

    確認伊蕾珂兒不崇拜這個女人之後，伊拉斯的言辭陡然銳利起來，就像是他的軍刀一樣：

    “——這種女人就屬於那種格外幸運的蠢貨。”

    伊蕾珂兒驚訝。

    她十分好奇，豎起了耳朵，但伊拉斯沒有再說下去，伊蕾珂兒也沒膽子問。

    她生怕伊拉斯覺得，伊蕾珂兒·阿德勒·奧古斯都，是一個沒有教養的粗魯女孩。

    此時，鸚鵡小姐的直播間裏，又有新麵孔，出現在控方席。

    年紀最輕的少年，生著一頭暗沉的紅發，相貌平平無奇，五官很是普通，隻是那一股陰沉沉的惰氣和暴戾，讓伊蕾珂兒本能地恐懼和厭惡。

    此時，伊拉斯坐了起來，伊蕾珂兒看了伊拉斯一眼，心裏又不是那麽害怕了。

    “……操，”伊拉斯無精打采地評價，“正正得負啊。”

    此人正是愛麗絲與白恩山的私生子，小佛羅特·斯莫。

    愛麗絲豔光四射，白恩山風流倜儻，也不知道小佛羅特遭了什麽詛咒，長得不帥也就算了，甚至還有點兒醜。

    當然，彈幕的態度，出現了兩極分化：

    【哇，彌賽亞太子爺，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啊啊啊！跟老公合影！！】

    【不是，你們演的吧，這也能跪舔？？？】

    【你們……是真的……餓了……】

    【有些酸雞收收味，這麽嫉妒太子爺】

    【不是，我的老公，是這一位哈↓】

    小佛羅特的不遠處，坐著另一位紅發青年。

    男人的頭發，是血一樣的鮮紅，桀驁不馴、野性十足。

    他的五官英俊而鋒利，眼尾斜斜地向上飛去，張揚、狂妄、放肆，左右耳戴著數目並不對稱的耳釘，在驕陽下閃閃發亮。

    這麵相顯然不是奧古斯都人。

    而是——

    阿緹拉人？伊蕾珂兒判斷著對方的人種。

    在愛琴諸陸，人類並不是隻有奧古斯都人，還有東方人、珈藍人、凱邁特人、阿緹拉人……族群繁多，不一而足。

    阿緹拉人，是一支遊牧民族，能歌善舞、驍勇善戰，在歷史上曾經一路打到君士坦丁地，差一點兒滅了整個奧古斯都帝國。

    當然，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伊拉斯當政以來，奧古斯都帝國武德充沛，在“銀之匙”的光輝照耀下，阿緹拉人也不得不屈膝稱臣——愛麗絲夫人嫁給鎧先生，便是兩族友好的證明。

    而眼前這位紅發男子，便是阿緹拉族的“左賢王”——相當於愛琴人常說的“親王殿下”——布雷達。

    布雷達不耐煩地抄著手臂。

    他根本不關心這場猴戲。在阿緹拉人看來，弱小從來都是原罪，愛麗絲比薇瑟弱小，所以會被後者傷害，這沒什麽好委屈的。

    如果不服，那就苦練功夫，日後再去尋仇便是。

    他深綠色的瞳仁，如同草原狼一樣，始終盯著逆位獅心庭，最上首的席位——

    鎧淡然落座。

    布雷達隻想跟“黃金鎧”一決高下。

    鎧與林的長相最為相似。眉目深邃，嘴唇削薄，鎧的麵容古典而優越，像是從貴婦夢中走出來的，那般蒼白而英俊，禁忌且背德的愛人。

    他擡起鳶藍色的眼睛。

    鎧的目光永遠是這麽的深情而溫柔，情感卻是公式化的禮貌與客套，像是脈脈水流之下，萬年不化的堅冰。

    他淡聲宣布：

    “那麽，開始吧。”

    ·

    ·

    ·

    愛麗絲夫人的家臣氣勢洶洶地走上前。

    此人正是先前那一位，被鸚鵡小姐嗆得吐血，性別特征並不明顯的女士。

    她的名字是“艾利”，一頭幹練的短發，兩條腿大方地分立，像一頭威風凜凜的母獅：

    “新舊諸律與獅心王在上，我控訴薇瑟密爾·白，蓄意傷害愛麗絲夫人！”

    說罷，她高傲地揚著頭，把之前的情況大聲地複述了一遍。

    另一邊，辯方席位，薇瑟端坐在中間，鸚鵡小姐則是向著薇瑟側坐，露思站起身來，一手撐在桌麵上，一手撐在薇瑟的椅背上，冷峻地看向艾利家臣。

    艾利說完了。她向鎧先生的方向，行了一個騎士禮，狠狠地剜了薇瑟一眼，這才退了回去。

    艾利剛坐下，露思立刻舉手，清亮地喝道：“——異議！”

    此時，鸚鵡小姐的直播間，在線觀看人數達到了三萬人。

    【寸頭鐵t與狼尾鐵t的對決】

    【感覺又看了一集逆轉裁判】

    【精靈帥姐姐怎麽不拍桌子！沒那味兒了！】

    【上麵是精靈吧，我們人類的審判庭，是不允許拍桌子的……這裏是律政片，不是武打片……】

    【精靈帥姐姐的世界樹賬號是這個哦忒彌斯說刑法】

    【啊啊啊是露思法官！在輝煌城邦住過的人，都懂這個名字的含金量吧】

    【再次感嘆薇導的人脈……居然能請到露思法官為自己辯護……】

    【《熊脈》】

    頤蓮夫人單手托腮，她看著露思，眼神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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