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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學少年都不賤3

    “憑什麽……”

    汙染體暴怒地掙紮：

    “你憑什麽可憐我？——你憑什麽可憐我！！”

    我、不需要、你高高在上的憐憫！

    她目眥欲裂, 像是被木樁楔住的魔鬼，六道驅魔金劍，同時發出了瀕臨斷裂的嗡鳴, 惝恍間像是太陽的哀哭。

    太陽，會哭嗎？

    汙染體意識到了什麽，怔忡地擡起眼睛, 仰麵直視著林：

    為什麽……

    林垂下目光, 神色安靜，眼尾有淚。

    好似天街小雨洗浴神像，水珠劃過眼尾, 無聲千千行。

    ……為什麽, 她的太陽，在哭呢？

    ·

    ·

    ·

    ……

    四歲，林伸出手，把藏在自己身後的丹揪出來，推向白思禮：

    “這是丹，我的好朋友，你也認識一下。”

    十四歲，林站在路德薇希家的校場上，少年騎士磊落地立著，像是一輪耀眼的驕陽：

    “丹要去雅典學院念歷史了, 你想不想跟他一起去讀書？”

    二十四歲，林一瘸一拐, 來病房探望白思禮：

    “……喂, 給你。丹做的眼罩。”

    他們青梅竹馬, 卻不彼此相愛；

    他們廝殺多年，卻不彼此相恨。

    林與白思禮的糾纏並不複雜, 沒有令人胃痛的三角關係，沒有值得回憶的美好畫麵，語焉不詳、稀裏糊塗、傷筋動骨……誰家青梅竹馬能打成這樣……就這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白思禮的麻花辮掠過林的臂膀，像是鴻雁乘上北風，恰似錦屏看倦韶光。

    真是惡心的……兄妹倆啊。

    ·

    ·

    ·

    這一刻，汙染體與白思禮的想法，奇跡般地合二為一：

    ——他憑什麽這麽清醒？

    就算被激怒，林也沒有喪失理智，他能夠清醒地分辨，這一切都是汙染體做的，跟白思禮本人無關。

    他總是這樣。

    【“不是你的錯，”林低聲說，“不是任何人的錯。”】

    ——他憑什麽這麽善良？

    林不想看到，丹一覺醒來，就要去參加白思禮的葬儀。

    他不願意自己的生活，被阿默塞斯擊得粉碎。

    林是守護者——他是所有人的守護者。

    他總是這樣。

    【林沉聲說道：“你待會兒什麽都不要說。”】

    汙染體劇烈地掙動，虹彩色的眼睛裏，湧出血一般的眼淚：

    ——他憑什麽……這麽溫柔？

    把我襯得像是陰溝裏的老鼠。

    “……”

    林閉上了眼睛。

    他總是這樣。

    冷淡嚴肅，溫文克製，像是耀眼的、溫柔的、無聲的雨。

    怦怦，怦怦，怦怦。她再一次聽見了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像劍——不，不像她自己的劍，她的劍千經萬緯，哪有這般幹脆利落？

    是像林的劍。

    她的心裏，始終住著一把林的劍，剛正強勢、銳不可當，將全世界的聲音都斬斷。

    “今日，我拄此劍，亦如獅心王昔日所行，以一令放逐萬魔……”

    林伸出手，按在了白思禮的頭頂，像是天父撫頂，信徒跪拜。

    神秘華麗的驅魔符籙，從他的指間流溢而出，好似熔化了的黃金，澆淋過汙染體的全身，後者卻隻是顫抖。

    她在抖，她從驅魔儀式開始時就在抖，根本沒有力氣甩掉他。

    她也總是這樣。

    林沉聲喝道：

    “我驅逐你們，邪魔、死靈、孽障、夜鬼、穢物，一切惡意、萬般邪思，從誰人之子、誰人的居所中，通通祛除；

    “你們被此咒言驅逐，為其束縛，受其密封，一如昔日之魔無法打破此囚籠，正如昔日之人未曾解開此封印；

    “如今，我再如其所行，即此咒印——

    “以新舊諸律之公義；

    以至高天父之聖名；

    “退散，忤逆律法者！

    退散，背棄神國者！！”

    溫柔純粹的金色光輝，映亮了白思禮的眼睛。

    她的太陽冉冉升起——

    赫赫炎炎，勢盛光豔。

    ·

    ·

    ·

    與此同時。

    翡翠海，光明山，彌賽亞附屬法師學院。

    阿碧絲·雷尼呆呆地看著黑板。

    煉金學的三輪測試考得她想吐。柏拉圖第二定律，她死活掰扯不清楚，阿碧絲絕望地空了三道大題沒做，老師收卷子的時候，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阿碧絲知道老師想說什麽：

    “阿碧絲，要加油啊，你媽媽一個人養家，很辛苦的……就指望你出人頭地了。”

    彌賽亞附屬法師學院，並不是什麽數一數二的學校，在讀的學生大多是職工的孩子，比如媽媽在金手套任職的阿碧絲。

    阿碧絲是畢業年級裏的獨苗兒。所有人都指望她能考上伏龍芝——媽媽，老師，當然，還包括她自己。

    阿碧絲懨懨地翻著手裏的煉金學課本，柏拉圖第二定律是哪一頁，她怎麽又忘記了……

    柏拉圖去死！茜帕緹婭去死！洛麗塔去死！

    阿碧絲漫無目的地詛咒著課本上出現的每一個名人。

    阿碧絲原本不在這裏念書。她在維蘇威法師學院寄宿就讀，外鄉人的身份是她被霸淩的源頭。

    一開始，隻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比如交上去就會消失的作業本，比如課桌上塗抹的髒東西，比如莫名其妙跑到男生手裏的內衣……

    阿碧絲默默地忍了。她沒有爸爸，媽媽遠在翡翠海，維蘇威沒有給她撐腰的人。

    哈哈，然後就發生不雅照事件。

    蕊德·柯古和她的小姐妹，強迫阿碧絲拍了暴露的照片，然後把它們發得滿世界都是。

    痛苦總是留給最會吃苦的人。

    阿碧絲翻到了柏拉圖第二定律，無精打采地找出彩色的標識貼紙，準備粘貼到書頁的邊緣上去，以免下一次又找不到。

    她有很多花裏胡哨的文具。不雅照事件後，媽媽意識到自己忽略了女兒，一個勁地往她手裏塞各種各樣的新東西。

    新法杖，新衣服，新書包。

    似乎把所有東西換掉，阿碧絲的人生，就能跟著翻新一樣。

    其實阿碧絲都不想要……她隻想要時光機，穿越回蕊德欺負她的那一天，然後媽媽戴著金手套從天而降，把這些賤人揍得屁滾尿流。

    阿碧絲把頭埋進了胳膊彎裏：

    但是媽媽沒有出現……那一天，沒有人來保護她。

    突然，阿碧絲感覺到了，所有人無聲的注視。

    作為曾經被霸淩過的孩子，阿碧絲在這方麵極其敏感，當場摸出了自己的法杖：

    幹什麽？你們要幹什麽？我媽媽可是金手套！

    阿碧絲在學院沒有朋友。

    她不願意社交，連跟同學說話都不想，班裏人也就慢慢地接受了，轉校生是一個性情孤僻的學霸。

    “那個……”

    有人表情古怪地指了指自己的終端樹枝：

    “阿碧絲，直播間裏那個……呃，是不是，你媽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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