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六月沒有往日那般炎熱，金色的太陽常常藏匿在烏雲後，鮮少能窺得它的光亮。
    在每個潮冷的陰雨天，德拉科已經愈合的傷口都會再度令他疼得撕心裂肺。
    斯內普教授說，這或許是利亞用獸靈之力治療的副作用。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當利亞靠近德拉科的時候，那種疼痛感又會戛然消失。
    “這下，你真的得學會雲咒撤回了，如果我不在的話，改變天氣是最好的緩解方法。”利亞打趣地說道。
    但雲咒撤回這麽高級的法術，六年級的學生哪能輕易學會呢？
    德拉科倒也是樂觀，他認為這樣挺好的，因為又多了一個可以和利亞在一起的理由。
    他偶爾會陪利亞去圖書館複習ol的考試，盡管他們都心知肚明，在往後的日子裏，那張成績單不會再有任何意義了。
    利亞不大愛看書了，他時不時就會向德拉科望去。他還是坐在窗邊，珠白色燈光勾勒出他冷峻的側臉，那雙愛笑的淺眸如今染上了深不見底的惆悵。
    他們從未想過有一天，連樹下喑啞的蟬鳴也會讓人心生眷戀。
    “他們要動手了。”德拉科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一樣低沉。
    這一天還是來了，他們單純稚嫩的靈魂會在這個夏季徹底消失。
    利亞提了口氣，問道“什麽時候？”
    “今天晚上。”德拉科說，“黑魔王要我親手殺了他。”
    他的眼中沒有過多的複雜情緒，他也許早已認定自己須得完成這項任務。
    “我需要做什麽嗎？”利亞問。
    “你就站在我旁邊拿著魔杖就好了，至少這樣，事成後黑魔王不會為難你。”他的眼睫又垂了下去。
    利亞看得出，他並沒有準備好，他隻是在強迫自己以這樣的方式長大，扛起整個家族的榮耀和使命。當然，如果有選擇，他怎麽會以這樣的方式成長呢？隻有他親手殺了鄧布利多，他才能獲得伏地魔的寵信，才能使他的母親在馬爾福莊園裏好過些。
    “好，我會陪著你的，德拉科。”利亞笑著撫了撫他蒼白的臉，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卻又很有力量，她說，“一直都會的。”
    德拉科抬起眼眸，唇線擠出一絲苦笑。
    他有時候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麽，他希望得到利亞的陪伴，又希望利亞能夠遠走。在百般悵惘的糾結中，他選擇了各安天命，鳧鶴從方。
    夜幕已至，城堡陷入了一片濃重的黑色，稀疏亮起的幾盞燈不足以驅散這夜的陰森。天空中乍現一道綠色的熒光，緊接著便浮現出一隻被蛇纏繞的可怖骷髏，它點亮了這寂靜的夜晚。
    受到召喚的德拉科帶著利亞向塔樓趕去，他今天換上了喜歡的西裝，憔悴的麵容也遮掩不了他渾然天成的優雅矜貴。他仿佛是要去赴一場盛大的離別宴，和爛漫的天真告別，和落拓的年少告別，和鄧布利多告別。
    爬上了旋轉樓梯後，德拉科推開了塔樓的門。
    鄧布利多背靠著圍牆站立在茫茫黑暗之中，他臉色慘白，狀態看起來很糟糕，在食死徒的圍剿下，他今晚是必死無疑了。
    “除你武器！”德拉科帶著前所未有的狠決，眼疾手快地發動了攻勢。
    “晚上好，德拉科，利亞。”鄧布利多望著他們，神色仍保持著尊者的從容和淡定。
    德拉科舉著魔杖小心謹慎地向前逼近了幾步。
    月光下他的手臂顯現出晃動的虛影，那根魔杖好像比山巒還沉重——他在害怕。於是利亞也跟著他向前走去，想要給他點底氣。
    “我說過，我會殺了你。”德拉科的呼吸很急促。
    “別著急，孩子。”鄧布利多問，“冒昧的問一句，今晚隻有你們兩個人嗎？”
    “他們正在跟下麵的警衛搏鬥呢，不會耽擱太久的。”德拉科冷笑說，“但今天取你性命的，隻能是我。”
    鄧布利多的眼神中透露著掌控一切的淡然，他張開手臂，對德拉科溫和地說“那你就動手吧，我親愛的孩子。”
    但德拉科隻是呆呆地盯著鄧布利多，他咬緊了下唇，金發被塔樓的風吹得淩亂不堪。
    就算下了千百次決心，他還是做不到。
    “需要我幫你嗎，德拉科？”利亞小聲問道。
    “不。”德拉科從喉管裏擠出來的聲音很微小。
    他當然是不願意的，這麽卑劣的罪名讓他一人承擔就好了。
    突然，一連串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四個穿著黑袍的人破門而出，擁到了圍牆邊。
    “鄧布利多沒有魔杖！他孤立無援！德拉科，幹得漂亮！”一個壯實的小個子女人奸笑道。
    “動手吧，德拉科。”一個男子發出嘶啞刺耳的咆哮聲，他四肢修長，灰色頭發和絡腮胡都糾纏到了一起。
    “是你嗎，芬裏爾？”鄧布利多問。
    “沒錯。”他舔了舔自己的尖牙，下巴上糊著鮮血，“你已經迫不及待想成為我的盤中餐了，是嗎，鄧布利多？”
    “不行。”帶著銀質麵具的彼列厲聲說道，“這是屬於德拉科的任務，得讓他親自動手。”
    德拉科把魔杖捏得更緊了，他遲遲念不出那惡毒的咒語。
    塔樓的門又一次被撞開了，斯內普拖著黑色的長袍昂首而入，他快速地掃視了一眼四周。
    “西弗勒斯……”
    鄧布利多的聲音很輕很輕，這其中好像帶著某種哀求。
    斯內普沉默著把德拉科和利亞推到了一邊，其餘的食死徒也都一言不發地閃開了。
    德拉科如釋重負地放下了手臂後，利亞急忙握住了他冰涼的手，他們看著斯內普頎長的背影，他舉著魔杖，對準了鄧布利多。
    “西弗勒斯……請求你……”
    “阿瓦達索命！”
    沒有人能看得見斯內普的表情，杖尖射出的一道綠光正中鄧布利多的胸膛。
    鄧布利多被擊到了空中，在閃亮的骷髏頭下，他凝練著智慧的眼睛失去了生氣。他好像一顆巨大的流星，劃破了這黯然長空，直直墜倒在了高塔之外。
    利亞的心在瘋狂的跳動著，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僵緊的神經讓她從頭到腳都感到發麻。殺了他，是鄧布利多和伏地魔共同的吩咐，可是她並沒有來得及準備好麵對他的死亡。
    他隕落了，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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