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這裏分頭行動吧。”
    到了貝爾蒂娜街，花糸琴突然停下腳步，說，“我能感知到，寶石就在這條街的某個角落。由蘿，你去聖使徒廣場找找，我和影色妖精去鍾樓。”
    “你這話意圖有些太明顯了吧？”影色妖精問。
    “多管閑事！”
    “好好好，隨你便。”
    花川原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便朝著廣場走去。忽然，花糸琴叫住了他“等一下，由蘿！”
    “誒？還有什麽吩咐嗎，謁月？”花川原轉過身，問。
    “…………”
    女孩低著頭，手緊緊攥著衣角。幾秒鍾的沉默後，她猛地抬起頭“告訴我，由蘿，這麽多年，你有後悔過當初的決定嗎！哪怕是一瞬間的想法也行！”
    花川原聽了，微笑著給出回答“沒有吧……應該？此時此刻，我想到了一個粉色頭發的少女說過的話——‘都說了要前進啦’。”
    等他走遠後，影色妖精說“你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說嗎，謁月？你也太絕情了。”
    “這種心情很難形容，”花糸琴低著頭，說，“我現在很想大聲哭一場，但怎麽也哭不出來。”
    “沒辦法，都是由蘿她自己選擇的。從她降臨在世間的那一刻起，她就比誰都明白自己的結局了。我們現在真要去鍾樓嗎？”
    “是的，那個卡斯特尼亞家族的人，還沒找他算賬呢。”
    “哦？”影色妖精頗有興趣地眯起眼睛，“月之神想親自出馬了？”
    “當然不是。我需要一個執行人，那就是你。”
    “誒，我打凱文？真的假的？”
    影色妖精不敢相信自己的精靈耳朵。
    曾經某個時刻，月之神和祂的兩名令使之間有這樣一段對話——
    “當第一個天使出現在世界，附身於一個人身上，人類並沒有對新生的天使表達善意。相反，他們將那個人帶去做慘無人道的實驗，人和天使一同在痛苦中死去。”
    月之神謁月說道，“因此，有必要懲罰一下愚蠢的物種了，讓他們明白，何為來自神明的怒火。天使必將取代人類，這是他們終將見證的事實。”
    祂轉向位於身邊的少女“由蘿，你作為我的令使，我最信任的天使，我需要你降臨人間，代行月之神的意誌，同時把人類的罪行記錄下來，作為天使討伐人類的證據。”
    粉發的少女，有著能夠令整片寰宇為之傾倒的絕美容貌，用她一貫平靜的語調回答道“我想，你可能理解錯了，謁月。人性並非本惡——他們仍有善良的可能性。”
    “也就是說你想拒絕了？”
    “沒有，我怎麽會拒絕你的請求呢。”由蘿莞爾一笑，“我會去人間，並記錄一係列故事。但我記錄的不是人類的罪行，而是世間的美好。”
    這時，另一個天使發話了
    “你就這麽喜歡人類嗎？要知道，絕大多數天使都視人類為死敵哦，更何況人類也不可能待見你。”
    影色妖精走上前來，用她緋紅色的雙眼注視著由蘿，嘴角浮起戲謔的笑容。
    由蘿並沒有看她“我們沒有資格擅自主宰人類的命運。”
    “既然如此，我們此刻立下一個約定。”謁月看起來很失望，但她依然相信由蘿，“你就在人類世界把你所謂的美好記錄下來吧。等到月之神降臨之時，我會根據你記下的故事，決定是否對人類降下審判。在此之前，你不能使用你自己的天使之力——也就是說，你必須以人類的身份行走於世間。”
    “我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謁月。”由蘿說道，“但是人類都有他們自己的意識，我該怎麽以人類的身份生活呢？”
    “很簡單，你找個人附身就行了。以你的力量，沒有人能夠抵抗你的控製。”
    “……我知道了。”
    由蘿離開後，影色妖精問謁月“你就這麽確定由蘿沒法成功嗎，直接把自己的左膀右臂之一放走了？”
    “說實話，我不知道誰對誰錯。”謁月回答道，“可我更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影色妖精明白她的意思，於是說“這樣吧，我可以幫你。”
    “真的嗎？那就拜托你了，不過你要怎麽做？”
    “我會用我的權能，創造出一個充滿悲劇的人類，讓她與由蘿相遇，並建立深刻的羈絆。到那時，目睹這個遍體鱗傷的人，由蘿會理解何為人性本惡的，她自己也就不用作出任何犧牲了。”
    “聽上去很殘忍。”謁月說。
    “人類有數十億個體，讓其中一個遭遇不幸又有什麽問題呢？”
    影色妖精美麗的雙眸中不帶絲毫憐憫。
    根據謁月的指示，花川原來到了位於貝爾蒂娜街的聖使徒廣場。霧都有三處聖使徒廣場，這裏是第二個。
    他也知道謁月的意思——擁有神性的月之神就在此處，他要在這裏迎來當年約定的結局。
    “雖然早就猜到這一天會到來，還是不免有些緊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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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臨於世的月之神，會是怎麽樣的姿態呢？還會像其他天使那樣附身在一個人類身上嗎？
    忽然，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那個身穿哥特風格的洋裙，隨身攜帶一根手杖，宛若人偶般精致可愛卻又毫無生機的少女——櫻子。
    “櫻子！”
    花川原急忙呼喚少女的名字，同時奔向她。
    櫻子被嚇了一跳“誒？花川原，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我……是方露楓！她剛剛發消息告訴我了，你們在貝爾蒂娜街試圖阻止月之神的降臨。”
    “方露楓？她啊。”櫻子的語氣很平靜。
    “大家呢？都沒事吧？”
    “那個，花川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花川原很驚訝；“誒？怎麽突然搞這麽神秘……”
    “別想太多啦！”
    兩人坐在了廣場正中央的雕像下的長椅上。
    “所以是什麽問題？”花川原問道。
    櫻子低著頭，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花川原，你……真的喜歡我嗎？”
    “……誒？”
    “換一種說法，你對我的感情，真的可以用‘愛’來形容嗎？”
    “櫻子，我……”
    花川原當然明白該回答什麽，但話到嘴邊，他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不想回答也沒關係，我不會生氣的。”櫻子嫣然一笑。
    仔細想想，她說的沒錯——自從認識櫻子以來，花川原從未見過她對自己發火。即便有非常難過的時候，她總是默默離開，獨自承受所有的負麵情緒。
    “不是這樣的，櫻子，你沒必要把什麽都藏在心裏……”花川安慰道，“如果有什麽心裏話……盡管告訴我就好，我會幫你分擔的！”
    “真的嗎？”
    “真的。”
    “好吧，我要說了哦。”
    櫻子沉默片刻，然後說道
    “我啊，和月之神簽訂契約了。”
    短短一句話，卻道出讓花川原震驚無比的事實。
    “就在剛才，你對我說謊了，花川原。方露楓根本沒有給你發消息，對吧？”
    “……是的。”
    “既然這樣，我就沒必要對你有所隱瞞了。經曆無數周折，承載著月之神的寶石落在了我的手中，我和祂對話，最終簽訂契約，成為了月之神的附身者。”
    “對不起，櫻子，我……”
    “為什麽要道歉呢？該道歉的是我才對。你們付出那麽大的努力來避免月之神造成災難，我卻擅自接受了最危險的力量。”
    “可是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實在無法理解。”
    “為什麽？你還想繼續隱瞞下去嗎，花川原？你從維多莉亞那裏了解到了我過去的一切，也知道我背負的詛咒的內容。但我也知道關於你的許多東西——你的‘月之神令使’的身份，還有你必須完成的那個任務，記錄人類的罪行……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櫻子依然微笑著，盡管這笑容是淒慘的。
    “…………”
    花川原低著頭，不敢麵對她的眼睛。
    目睹他的反應，櫻子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她歎了口氣，說“花川原，我一直堅信，我之所以會在那艘遊輪上一眼看上你，就是因為所謂‘一見鍾情’。可是此刻我才終於想明白了——那也是詛咒的一部分，因為你是天使，而我受到了詛咒，必將見證所有天使的死亡，這才是我和你相遇的真相！”
    她抓住了花川原的手，淚水不由自主地從她空洞無神的雙眼中流下。
    “到最後，我本已麻木的人生中唯一的一廂情願，隻不過是命運早已安排好的一環嗎？就像斯卡布羅集市的故事中那個舞女，餘生都注定活在茫然與絕望中。既然這樣，早知結局是如此，我們當初又何必在茫茫人海中相遇？花川原，你是月之神的令使，一定無所不能吧！那麽我求求你，帶我走吧！帶我離開這個……地獄般的世界……”
    不知何時，少女的身體被一道暗色的光芒包圍——那是使用天使之力的標誌。
    “櫻子……”
    花川原終於抬起頭，注視著麵前的少女。曾經朝夕相伴的人，此時此刻已經淪為被月之神吞噬的怪物。與此同時，廣場上出現了數個天使的使魔，它們有著書本、蠟燭和羽毛筆的形態，圍在花川原身邊，發出淒慘的尖嘯聲，像是在控訴，也像在嗤笑。
    少年知道，從這一刻起，櫻子被月之神徹底吞噬，如果不立刻殺死她，那麽月之神會連接越來越多的天使的力量。一旦潛伏在世界各地的天使都回應了月之神，後果將不堪設想。
    “命運無法抗衡。你因渴求愛而墮落，天使與惡魔皆為你，被命運支配。”
    花川原從虛空中拔出了湛藍色的大劍。他早已熟悉“製裁”的力量，但此刻這把劍的目標並非像往常一樣去守護，而是要斬殺一個一生都活在悲劇中的少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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