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保守派”精靈的留言，在場的精靈們無不動容。
    而伊其薩爾臉上皺巴巴的樹皮則是微微抖了抖。
    當聽到“母樹會接納她的每一個孩子”這句話時，已經無法進行【靈魂族誓】的他，心裏也似乎揪了一下。
    信仰理念雖然不同，但是精靈們依舊保有著骨子裏族群至上的觀點。
    這對於莫德雷斯和伊其薩爾這樣更多處於偏中立態度的精靈來說...感慨，唏噓，更帶著一點與有榮焉的驕傲。
    “既然你著重講述了那批被驅逐精靈的事情，那想必這和你長時間待在血族王都脫不開關係了？”
    伊其薩爾問道。
    小迪倫點了點頭，表情也變得有些害怕起來。
    “事情的確和他們有關。”
    德魯伊和莫德雷斯對視一眼，都察覺了對方眼中的好奇探究意味。
    原來，“保守派”被驅逐後，遷徙的精靈元氣大傷，不得不進入長時間的修生養息。
    而之前派係主要首領遇襲身死，又使得族群不得不重新推舉人選。
    可惜新上任的領袖也隻是矮子裏拔高個，資曆、威望、人脈、手腕皆要差上不少。
    形勢所迫，隻得將就。
    作為原本族群領袖的科比拉家族，經過這一連串的事件，影響力衰弱了下去。
    好在有雪山神明這一靠山，所以說話還算管用。
    但是這種“式微”的趨勢，卻是難以抑製。
    而隨著時間推移，“中立派”的影響越來越大，逐漸成為了主流的聲音。
    科比拉家族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可除非家族中能“天降偉人”，不然單純依賴神明站台，那也僅是權宜之計罷了。
    這可不是說努力學習，傾心培養就一定能有好結果的。
    而在那之後，“中立派”便一直保持著對“改革派”的優勢，而雪山神明對此不管不問，似乎隻要是精靈能保證信仰祂就行。
    事關信仰，“中立派”這種更為溫和靈活的處理方式，明顯是更受歡迎的。
    “這是一個較為穩妥的局麵，所有精靈都認為這種平衡將會維持很久很久。”小精靈娓娓道來。
    話音剛落，卻是傳來了伊其薩爾帶著淡淡嘲諷意味的話語：
    “如果他們能長生不死的話，那的確是的。”
    用秘法將自身古樹化的他，此話似乎另有深意。
    迪倫低下頭，用力抿了抿嘴。
    顯然事情的後續發展被德魯伊說中了。
    “中立派”的勢力逐漸擴張，並在“保守派”被驅逐後的兩百年內達到頂峰。
    然後...迅速滑落。
    原因同樣是出於生物天性。
    任何族群都是要迭代的，何況精靈還不是長生種，雪山的極端天氣更是始終威脅著他們的平均壽命。
    身邊有著雪山神明這麽個大靠山，偏偏祂並沒有什麽嚴苛的教條；離精靈之森天高地遠，就連母樹的感應都無法一直保持；外部又沒有極具威脅的敵人，沒有壓力來促使精靈在各個領域長期保持一致性。
    這樣的環境，對於那些在雪山腳下出生的新生代來說，需要執政者多加引導，以保持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
    否則一些尋常卻又蘊藏危險的念頭就會慢慢蔓延開來——
    “約布斯特是誰？哦，科比拉家族當初的族長？切，那個小家族有什麽好說的？”
    “精靈母樹？聽說很高很大，不過再高應該也比不了雪山頂峰，那可有數千米高呢。我有時能模糊的感應到一股聯係，也沒什麽特別的嘛。”
    “你要去向雪神和母樹祈禱？晚點再去唄，先跟我說說你上次打獵的事跡，聽說你獵到了一頭二階魔熊。哎呀，反正雪神和母樹又不會責備你，怕啥？”
    嚴格說來，一個人兩個人有這樣的言行，稀鬆平常，沒什麽好計較的。
    可如果這樣的言行，這樣的思想蔓延開來，一千個人一萬個人有這樣的言行這樣的思想，那事情可就不妙了。
    偏偏執政者不知道是故意放任，還是視而不見，始終未采取任何有效的措施。
    這使得“中立派”也慢慢完全變味了。
    到了如今，雪山精靈依然作為一個族群生活著，但內裏已經變成了一個“自由”的，沒什麽“束縛”的集體。
    那些或飽含血淚、或引以為榮、或難以啟齒的曆史，都成了可有可無的廢紙，甚至就連信仰的虔誠度，也都完全比不上先輩——無論是“改革派”，還是“保守派”。
    而更加不妙的是，原本被驅逐的“保守派”，重新聯係上了雪山精靈。
    “就在幾年前，他們回來了！一些自稱是被驅逐者後裔的半精靈，來到了我們的領地！”
    迪倫眼神中閃過回憶之色，麵容變得害怕。
    “他們的樣貌和書上說的有很大的不同，皮膚色澤變得陰沉了許多，而且一個個看上去很凶很凶。”
    “族群首領接見了他們，可在會客室待了沒多久，半精靈就有些生氣地奪門而出，邊走邊用精靈語罵著，聽上去好像是首領拒絕了他們的什麽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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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呢？”
    一道聲音響起。
    “後來...後來他們就——”迪倫正要回答，卻是反應過來那是一道他從未聽過的女聲，連忙抬頭看去。
    隻見一個不知哪冒出來的身穿黑色袍服的白發少女坐在一張沙發上，笑吟吟地看著他。
    明明距離那麽近，精靈們居然誰也沒有發現她的到來。
    眾人一邊凝神戒備，一邊看向德魯伊——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驅逐不速之客這種事還是不要越俎代庖的好。
    可德魯伊卻是沒有任何動作，仍舊是坐在地上，隻是麵容看上去有些無奈。
    “那些被驅逐的精靈，他們前途未卜，卻仍然銘記著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信仰；而生活安定下來，有神明庇佑的雪山精靈，卻連當初的族群帶頭人都快忘了。這真是...嘖嘖。”
    少女看著精靈們戒備的姿態，臉上帶著笑意，大度地擺了擺手：
    “不用緊張，我是伊其薩爾的一位‘朋友’，這麽精彩的往事，情不自禁地就想要繼續聽下去。我想伊其薩爾他應該也不會介意的，我說的對嗎？”
    少女的話語中似乎別有深意。
    而精靈聽到對方這樣說，又把目光轉回樹人身上。
    德魯伊隻得輕輕點頭。
    而崔斯蒂早已雀躍著跑到少女身邊，趴在柔軟的沙發背上，一臉滿足。
    這樣的表現，至少說明了少女並不是敵人。
    精靈們這才放下心來。
    雖然剛才在海夜掃視全場的過程中，他們的靈魂都有著不同程度的觸動，但是職業者們都把這當做是見到陌生的強大職業者時，身體下意識的反應而已。
    隻有小迪倫嘴巴微張，愣愣地看著海夜，似乎是有些被嚇到了，又似乎是想起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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