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2章 這事呀,難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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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凝固了,陳陽眉頭直接皺了起來,下崗工人想上班掙錢的心理,自己可以理解。但是現在他們展現出來的手段,分明就是眼紅,跟趙德海是一個心理。
陳宏宇和陳婉瑩似乎也感受到奶奶情緒的低落,乖乖地吃著飯,不敢再吵鬧。
陳陽的眉頭緊緊鎖起。他沒想到情況竟然惡劣到這個地步。
堵門?阻止生產?這已經完全超出了正常訴求的範圍,近乎流氓行徑了。父親一輩子要強,把廠子看得比命還重,如今被自己曾經並肩奮鬥過的老工人們這樣逼迫,心裏的苦悶和憤怒可想而知。
他眼前仿佛浮現出父親獨自麵對那群情緒激動的老職工,試圖講道理卻被口號和辱罵淹沒的場景;浮現出父親深夜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卻還要在家人麵前強裝鎮定的模樣;浮現出母親憂心忡忡、夜不能寐的焦慮。
“鬧這麽大,就沒人管麽?”陳陽一邊往嘴裏送著菜,一邊向母親和方子薇問道。
方子薇點點頭,“怎麽可能沒人管,哥,你也不想想,要是憑咱們家的勢力,都沒人管,其他單位豈不是鬧的更凶了。”
“可聽爸說沒用,”方子薇無力的歎了一口氣,“警察來了,人散了;警察走了,人又回來了。”
“哥,那可是幾十號老弱下崗工人,你總不能用強硬手腕處理吧!”方子薇無奈的搖搖頭,“隻能來回拉鋸。”
這頓晚飯,最終在一種沉悶壓抑的氣氛中結束。
飯後,陳陽讓母親帶著兩個孩子早早去休息。他收拾了碗筷,將堂屋的桌椅歸置整齊,然後泡了一壺濃茶,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劇,等待著父親歸來。
牆上的掛鍾,鍾擺單調地左右搖晃,發出“滴答、滴答”的輕響,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深。
直到快十一點,院門外才傳來熟悉的、略顯沉重的腳步聲,以及鑰匙插入鎖孔轉動時發出的澀響,大門打開,父親陳國華推門走了進來。
不過幾天沒仔細看,陳陽心裏還是咯噔一下。
父親確實憔悴了很多。原本隻是花白的頭發,此刻變的更白了,而且失去了往日梳理得一絲不苟的整齊,顯得有些淩亂。
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眼袋浮腫,深重的皺紋裏仿佛嵌滿了洗不掉的灰塵和愁苦。
他身上的確良短袖襯衫皺巴巴的,領口解開了兩顆扣子,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大半精氣神,連慣常挺直的腰背都微微佝僂著。
“爸。”陳陽站起身,接過父親手裏那個,邊角磨損嚴重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包很沉,裏麵似乎塞滿了文件。
陳國華看到兒子,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那笑容卻幹澀得像是在臉上裂開的口子“還沒睡?等我呢?”他的聲音沙啞,帶著明顯的倦意。
“嗯,媽給您留了飯,在鍋裏溫著,我給您端出來。”陳陽說著,轉身進了廚房。
很快,一碗米飯,幾樣重新熱過的簡單菜肴擺上了桌。
陳國華確實餓了,拿起筷子默默地吃著,速度很快,卻有些食不知味。陳陽給他倒了一杯剛沏的濃茶,放在手邊。
“廠裏的事……媽都跟我說了。”陳陽看著父親狼吞虎咽的樣子,輕聲開口。
陳國華夾菜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又繼續扒飯,含糊地“嗯”了一聲,沒有抬頭。昏黃的燈光下,他咀嚼的側臉線條緊繃著,透著一股硬撐著的倔強和難以言說的疲憊。
“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會鬧到堵門的地步?”陳陽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指責,沒有抱怨,隻是詢問。
陳國華終於放下了筷子,端起那杯滾燙的濃茶,吹了吹氣,猛喝了一大口,仿佛要靠那灼熱的苦澀來提神。他長長地籲出一口氣,那氣息裏帶著無盡的倦怠。
“還能怎麽回事?”父親的聲音低沉沙啞,像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人眼紅了,心黑了唄。”
他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開始斷斷續續地講述,語氣裏充滿了無奈、憤怒,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
“電動剃須刀……確實賣得好。咱們廠算是搶占了先機,打開了市場。”陳國華從口袋裏掏出香煙,點燃了一根,同時遞給陳陽一根。
“可這錢……哪有那麽好賺?看到有利可圖,南邊幾個省的廠子,動作快得很!人家設備先進,成本壓得更低,仿造的、改進的……一下子全冒出來了!價格戰打得太凶,咱們的利潤被擠占了一大塊!”
陳陽靜靜地聽著,他知道市場競爭的殘酷,這隻是第一重壓力。
“我記著你之前的話,”陳國華看向兒子,眼神裏有一絲欣慰,但更多的還是凝重,“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得開拓新產品,特別是往國外走,利潤空間大。”
“這大半年,廠裏的技術員沒日沒夜,根據你留下來的圖紙,搞研發、試生產,小型電風扇、吹風機、果汁機、還有那個自動咖啡機……樣品都出來了,性能、外觀都不錯!我跑了幾次外交會,跟幾個國外的采購商也搭上了線,有點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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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因為提到這些新的希望而稍微明亮了些,但隨即又迅速黯淡下去,被更大的陰霾籠罩。
“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原來電子廠裏那幫人!不知道誰挑的頭,串聯起來,天天來廠裏鬧!”陳國華的情緒激動起來,手指用力地點著桌麵,“一開始還隻是幾個人來辦公室找我,哭窮,訴苦,要求回來。”
“我好言好語解釋,廠裏現在困難,崗位有限,等新生產線起來了,一定優先考慮老職工。”
“他們不聽!”陳國華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說我是推脫,是搪塞!是忘了本!是資本家剝削階級!”
“越說人越多,後來幹脆幾十號人,天天準時到廠門口‘上班’!拉橫幅!‘黑心廠長陳國華,還我工作!’‘忘恩負義,不得好死!’什麽難聽罵什麽!”
父親狠狠抽了一口煙,胸口劇烈起伏著,顯然被那些汙言穢語傷得不輕“就這兩天,變本加厲了!”
“直接用人牆把大門堵死!誰也不讓進!廠裏現在的工人,大多是後來招的年輕人,哪見過這陣仗?嚇得不敢上前。”
“幾個保安上去理論,直接被幾個老油子推搡辱罵,差點動手!生產線徹底停了!倉庫裏的貨發不出去,外麵的原材料運不進來!”
“一天!就停一天!”陳國華豎起一根手指,憤恨的點指著,“你知道損失多少錢嗎?違約賠償金是多少嗎?”
陳陽聽完手不停的揉著太陽穴,緊緊皺著眉頭,聽父親這麽說完,陳陽心裏也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江城電子廠好不容易好點了,這麽一鬧,前麵的投入別在打了水漂。
“爸,”陳陽側頭看了看父親,之後拍拍胸脯,“就咱家現在這勢力,他們還敢這麽鬧?”
“既然已經耽誤生產了,就影響了經濟效益,完全可以處理他們了”
沒等陳陽說完,父親陳國華擺擺手,“兒子,你想簡單嘍!就因為咱們現在的勢力,才不能這麽幹呢!”
“你說,怎麽弄?”陳國華無奈的攤開雙手,“找人將他們清走,第二天江東省報、江城市報頭條新聞就是,《江城市委書記親家,指使人暴力清走討薪工人》!”
“找防暴隊來,”陳國華哭笑了一下,“明天頭條新聞就是,《江城市委書記方振國親家,仗勢欺人,利用職權,暴力清理下崗職工》!”
說著,陳國華無奈的拍了拍手,“兒子你說,我們現在是走文,還是走武?現在情況就是文不通、武不行,哎呦!”
陳陽聽到父親這麽說,仔細想想也對,現在那些記者還愁沒有新聞呢,真要是這麽一弄,指定能鬧出大新聞了,對方振國影響不好。這就是光腳不怕穿鞋的,偏偏現在自己這方就是穿鞋的!
“那怎麽辦,現在就沒人管了麽?”陳陽也有些鬱悶,看著父親問道,“總不能讓這些工人就這麽一直鬧下去吧?”
陳國華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去找街道!街道的人來了,和稀泥,說協調協調。”
“去區裏找,希望他們出麵協調,那邊說這是勞動糾紛,讓我們自己協商解決!”
陳國華苦悶的搖搖頭,“協商?怎麽協商?他們現在的條件已經不是回來上班了!是要我補發下崗這些年的工資!要賠償!要股份!這不是訛詐是什麽?”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哐當作響,茶水濺了出來。
陳國華的眼睛紅了,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屈辱“我跟他們中的很多人,當年都認識,甚至有的人還一起啃過冷饅頭,一起通過宵趕工!”
“現在可倒好……”陳國華狠狠抽了一口煙,“現在為了點錢,就能把臉皮撕破到這個地步?就能一點活路都不給廠子留!”
父親劇烈的喘息聲在寂靜的堂屋裏回蕩。那不僅僅是生意受挫的焦慮,更像是一種被信任的人從背後捅刀子的徹骨寒心和悲憤。
陳陽默默地拿起抹布,擦掉桌上的水漬。他能感受到父親身上那種巨大的壓力和無力感。一邊是虎視眈眈的市場競爭對手,一邊是亟待轉型開拓的新項目,中間還堵著一群昔日工友化身而成的、歇斯底裏的攔路虎。所有的壓力,都沉甸甸地壓在這個不再年輕的男人肩上。
“爸,”陳陽的聲音異常冷靜,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明天早上,我跟你一起去廠裏看看。”
陳國華猛地抬起頭,有些愕然地看著兒子“你去幹什麽?那邊現在亂得很,那些人什麽難聽的話都罵得出來,你再……”
“我去看看。”陳陽打斷父親的話,眼神裏沒有任何退縮,隻有一種沉靜的決斷,“總得親眼看看,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光聽他們說,不行。”
他看著父親疲憊而擔憂的臉,語氣放緩了些“放心,爸,我有分寸。我就是去看看,不插手。總不能一直讓他們這麽堵著,廠子不能一直停擺。”
陳國華看著兒子那雙和自己年輕時一樣執拗、卻似乎更深沉難測的眼睛,張了張嘴,最終隻是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點了點頭。他知道兒子的脾氣,一旦決定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而且,不知為何,看著兒子那平靜無波的眼神,他焦灼慌亂的心,竟也奇異地安定了一絲下來。
這一夜,陳家小樓裏的燈光,很晚才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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