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0章 爸在後院陪星河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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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然的心,沉了下去。
他看向書店門口的風鈴,看向牆上那台慢悠悠走著的老掛鍾,看向窗外那棵熟悉的、枝繁葉茂的老槐樹。
一切都沒變。
又或者說,一切都變了。
那個“永恒”,沒有食言。
祂沒有把他們送回“過去”,而是直接……修改了“現在”。
在“現在”的這條時間線上,他和父親從未被抓走。他和林微順利結了婚,依舊守著這家書店,過著平靜的生活。
這是一種何等恐怖的力量?
悄無聲息地,篡改現實,而生活在現實中的人,卻毫無察覺。
除了他。
“爸呢?”楚然的聲音有些沙啞。
“爸在後院陪星河玩呢。”林微自然地回答,一邊疊著毯子,一邊隨口說,“你也是,昨天陪星河瘋到半夜,今天肯定沒精神。”
星河?
又一個陌生的名字。
楚然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
他站起身,快步穿過擺滿了書的書架,走向後院。
後院的小花園裏,楚天逸正笨拙地推著一個秋千。秋千上,坐著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看起來四五歲的樣子,正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爸爸,爸爸!你看爺爺,推得好高呀!”
小女孩看到楚然,興奮地揮舞著小手。
楚天逸轉過頭,看到兒子,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有茫然,有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一種失而複得的、小心翼翼的喜悅。
他記得一切。
記得那個冰冷的實驗室,記得那些慘無人道的實驗,記得兒子與“神”的對峙。
然後,一睜眼,他就出現在了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一個自稱是他兒媳的女人告訴他,他隻是做了個噩夢。還有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粉雕玉琢的小孫女,抱著他的腿,甜甜地喊他“爺爺”。
巨大的信息衝擊,讓這位老人的大腦幾乎宕機。
他不知道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但他看著眼前孫女的笑臉,聞著院子裏的花香,他寧願這一切都是真的。
楚然走到父親身邊,看著那個名為“星河”的小女孩。
她有一雙和林微一樣清澈的眼睛,但眼神深處,卻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宛如星空般的沉靜。
這是……他的女兒?
那個“永恒”,為了讓這個“實驗”更完美,甚至為他創造了一個女兒?
不。
楚然看著小女孩的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清晰地從心底湧起。
她不是被創造的。
她就是他的女兒。
在這個被修改過的、“正確”的時間線上,她本就應該存在。
“爸。”楚然輕輕開口。
“……欸。”楚天逸應了一聲,眼神有些躲閃。
“辛苦了。”
楚然沒有多說,隻是拍了拍父親的肩膀。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楚天逸的眼眶瞬間紅了。
他懂了。
兒子什麽都懂。
這一切不是夢。他們真的回來了。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回到了他們夢寐以求的“家”。
這個家,甚至比他們失去的那個……更完整。
夜深了。
老街區很安靜,隻有偶爾幾聲犬吠,和巡夜人的梆子聲。
“永恒書屋”打烊了。
楚天逸和星河都已經睡下。
書店一樓,隻亮著一盞昏黃的落地燈。
楚然和林微坐在那張他午後睡著的躺椅上,林微的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
誰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享受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安寧。
良久,林微才輕聲開口。
“你的‘客人’,今天沒有來嗎?”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問“今天晚飯想吃什麽”一樣隨意。
楚然的身體僵了一瞬。
他緩緩轉過頭,看著妻子。
燈光下,她的側臉柔和而寧靜,但那雙清澈的眸子裏,卻仿佛倒映著一片深邃的星海。
她……知道。
她不隻是這個“被修改的現實”裏,一個被動接受設定的NPC。
她知道更多。
“什麽客人?”楚然試探著問。
林微沒有回答,隻是抬起手,用纖細的手指,輕輕點了一下楚然的眉心。
“這裏。”她說,“我能感覺到,你心裏,藏著一片很可怕的、很冰冷的‘虛無’。你把它關起來了。”
“還有,”她又指了指書店的大門,“從我們‘回來’那天起,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在外麵徘徊。他們有的像一團影子,有的身上帶著火,有的聞起來像生鏽的鐵。”
“他們不敢進來。他們在怕你。”
楚然沉默了。
他明白了。
那個“永恒”,確實對這個“家”進行了加固。林微,甚至女兒星河,都不是普通人。她們是這個“錨點”的一部分,是這個“避風港”的天然防禦機製。
林微能感知到那些來自不同維度的窺探者。
而他自己,就是鎮住所有宵小的定海神針。因為他的身上,殘留著維度之主的氣息。
“我以為,你不會記得。”楚然低聲說。
“我確實不記得實驗室,不記得那些痛苦的事。”林微搖搖頭,把臉頰貼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我隻記得,有一天,你和爸突然回來了。你看起來很累很累,好像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打了一場很辛苦的仗。”
“我什麽都沒問。因為我知道,你回家了,這就夠了。”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但是,你能告訴我嗎?我們……安全了嗎?”
這個問題,像一根針,刺破了所有溫馨的表象,露出了底下殘酷的現實。
安全?
怎麽可能安全。
這裏不再是普通的書店,而是一個暴露在萬界之中的“坐標”。他是這裏的守護者,也是囚徒。
他們的平靜生活,隻是風暴來臨前的短暫寧和。
但看著妻子眼中的期盼和不安,楚然無法說出真相。
他伸出手,緊緊抱住她。
這個擁抱,是他無聲的承諾。
“無論多遠多高,家才是唯一的永恒。”
他輕聲在她耳邊說。
這不是一句空洞的情話。
這是他的道。
是他在見識了宇宙的終極之後,選擇的、唯一要走的道。
維度之主追求平衡,邏輯之主追求真理,而他,楚然,隻追求這一方小小的、名為“家”的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