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犯罪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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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電話將孔明月拉回到冷靜的邊界,她擦掉眼淚,用力清了清嗓子,接起了李毅的電話。
    “孔隊,你那邊怎樣了?”
    “有事就說。”孔明月咳了一聲。
    “曲子祥說,要你來審,他才說。”
    “我知道了,這就回去。”
    撂下電話,孔明月對著後視鏡照了照臉,眼泡很腫。剛好看見邊上有家小賣部,她趕緊去拿了瓶冰水,隔一會兒就冰一陣,慢慢開回了局裏。
    到局裏之後孔明月迅速把那幾個本子放在了自己的抽屜裏,然後去洗了把臉,擦幹後出來問“哪屋呢?”
    之後她來到了曲子祥的審訊室,意外地發現陳禮坐在外屋。
    “你想把故事聽完啊?”孔明月一下就反應過來。
    陳禮聳了聳肩。
    孔明月推門進去,看到錄像開著就坐了下來,一旁的記錄員也沒走,她對曲子祥說“你就不能讓我歇一下啊?”
    “反正之後我們都可以歇了,不是嗎?”
    “行了,”李毅也回來了,坐到孔明月旁邊,“現在可以說了吧。”
    “你們想問什麽,我都說。”
    “之前的一些事我們都已經知道了,有人想聽後麵的,你被老木匠撿到之後還發生了什麽,你是從什麽開始決定殺人的。”孔明月朝玻璃外看了一眼。
    曲子祥也看了一眼,大概猜到陳禮在那邊,笑了一下說“你們還真的都是工作狂,被綁架幾天也不回去休息嗎?”
    “等你說完,就讓她回去。”
    “我在田叔家裏住了七年……”曲子祥想起之前和陳禮說到哪裏了,他繼續說了下去。
    撿到他的大叔姓田,是個老木匠。由於是個老光棍,家裏也沒什麽地可種,好在有手藝,附近幾個村子的人家但凡要做點桌椅板凳,或是修梁蓋房,都會找他。雖然賺不了什麽大錢,吃喝總是夠的。
    曲子祥活過來後,老田問他哪裏來的,想送他回家。他撒謊說自己是孤兒,父母都死了,被親戚搶了房子,趕出了家,沒地方去。那之後老田也沒說什麽,從來沒說過要收養他,倒也沒趕他走。反正家裏的炕之前一個人睡也空得很,倆人一人睡一頭也不算擠。
    他就在老田家住了下來,起初曲子祥惴惴不安,他心裏有太多的陰影,他以為孤兒院院長死了,他怕孤兒院的人和警察找到他,他也時刻擔心自己會再一次被趕出去。所以曲子祥拚命做個有用的人,他主動承包了做飯,打掃屋子,喂雞……所有的活兒,老田倒也樂得清閑,每天不是坐門口抽煙,就是在鼓搗木頭。
    一段日子之後曲子祥心裏才算踏實下來,至少覺得孤兒院那邊的人不會找到他了,那時候他才開始關注老田在做什麽。起初老田並不打算教他什麽,隻是讓他在一旁遞東西,或是幫忙壓著木料,曲子祥卻悄悄把一切都記在心裏。
    老田是個性情古怪的老頭,就是軟硬都不吃,很少說話,但開口就是陰陽怪氣。對他好也得不到什麽誇獎,闖禍他也不怎麽介意。他絲毫不想和人交往,即便是來給他送錢的,也沒有好聽的話。他將自己活成了田間地頭的一塊石頭,而曲子祥自然就變成了旁邊的一塊小石頭。
    他們兩個幾乎沒有交流,互相不叫名字,什麽稱呼也不叫,就是“哎”,反正家裏就兩個人。老田不需要他百分百的信任,同時也沒有很信任他。曲子祥倒是覺得這樣挺自在,比起之前在養父母家的日子,至少不用刻意去討好誰。
    見老田做木工多了,曲子祥心裏也癢癢,有次收拾廢料時偷偷把那些碎木頭拾了起來,自己鼓搗了一陣子,硬是一顆釘子沒用,純用榫卯結構拚出了一個微型房子。曲子祥本來是想藏起來的,誰知還是被老田看見了。
    老田挺驚訝地問他“自己琢磨的?”
    曲子祥點點頭。
    老田顛過來倒過去看那個小小的木頭房子,突然咧嘴樂了。他從煙盒裏拿了一支自己卷的煙遞給曲子祥,說“來一根?”
    不等曲子祥反應,他又收回去,自言自語“還太小,抽不得”,就自己叼在嘴上,轉而問曲子祥“想學木工嗎?”
    “想!”曲子祥答得很快。
    “行,那今後就跟著我學。”
    對老田來說,曲子祥的出現是人生最大的意外,原本隻是想著不過多費一口糧,就當做個伴。曲子祥要是想走就走,他也不攔著。沒想到,曲子祥居然有木工方麵的天賦,他突然覺得這是老天爺特意指給他的。
    而對於曲子祥而言,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所謂的天賦,在人連吃飽都困難的階段,誰會想這個。但真正學起來他也漸漸發現,對自己而言確實得心應手。是在接觸木工以後,曲子祥才開始找到掌握人生的感覺,他開始覺得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根隨風飛舞的草了。
    七年時間,曲子祥從一個小孩長成了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老田幹不動了之後,就是他在做。後來老田也不知是得了什麽病,漸漸吃不下飯,也不願去醫院看,就非要死在家裏,很快就不行了。一直到老田死,他們倆也沒說過什麽親近的話,始終不像是尋常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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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不過老田臨死的時候終於告訴他,家裏值錢的東西都藏在哪兒,讓他給自己打口棺材,剩下的錢就拿走好了。曲子祥照做了,給老田下葬後,他離開了那裏,前往淩江。
    到淩江後他先是打零工,但一直有目標地盯著跟木工有關的工作,後來輾轉進了家具廠。然而廠子裏的工作令他覺得煩悶,那裏絲毫沒有創造力,隻有日複一日地重複。主任和廠長看著他們,就像看沒有生命的機器。
    這勾起了曲子祥對孤兒院的記憶,令他恐懼不安,甚至開始做噩夢。
    後來有一次,曲子祥發現他們出的貨有明顯的質量問題,那個問題並不是工人帶來的,而是設計上的殘缺。他指出了這個問題,主任卻根本不當回事。
    果不其然,那批貨出貨後出了問題,不過曲子祥倒是因此出了頭。那時候廠商正愁沒有自己的設計師,隨著人們的生活條件變好,人們對於美的要求也在增加,老牌廠子固步自封已經不行了。而且曲子祥年紀小,更好培養。
    那是曲子祥人生的轉折點,他被推著到了陌生的工作崗位,被迫麵對蜂擁而來的陌生事物,他也認識了很多厲害的人,起初他誠惶誠恐,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懂,沒念過書,沒有家庭背景,和別人交往總覺得矮上一頭。
    很長時間他才習慣了新生活,他設計的一款家具賣得很火,他逐漸站穩腳跟。還經由他人的介紹去參加了技能大賽,憑著自己的雙手得到了名次。
    確實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就如同蓬勃向前的時代,曲子祥沒有被時代拋棄,他跌跌撞撞跟了上來,並且在最好的年紀就擁有了生活的掌控力。然而那個時候曲子祥卻突然覺得空虛,好像這些都沒有意義,他發覺自己還是沒有長出根來,仍舊是輕飄飄的,沒有方向。
    似乎隻有做木工的時候,他的內心才會飽滿一點,他常常沒日沒夜地鋸木頭,鋸鋼鐵,一根一根釘釘子,然後再自己毀掉。接著鋸成更小,再接著做,到最後一把火燒掉。他看著火花爆裂,心裏會舒服一些。
    就在這時,曲子祥交了個朋友。朋友是設計專業的,教他做專業的圖紙,給他提意見。他們年齡相仿,相處愉快,下班經常約著出去吃飯。即便如此,曲子祥並沒有把自己的經曆說出來,他隻是說父母很早就過世了。
    隨著他倆越來越熟,朋友偶爾會向他提起家裏的事,說父母沒完沒了地找他要錢,絲毫不體諒他的辛苦。後來還提起小時候總被爸爸打,現在卻還要他百依百順。這些話令曲子祥想起自己經曆的痛苦,他突然意識到原來還有這麽多人和他一樣,而罪魁禍首就是父母。
    他們把孩子帶到這個世上,卻不能保護,反而帶來源源不斷的痛苦,難道沒有罪嗎?這個念頭一經產生,就如熊熊烈火,再難阻擋。
    夜裏曲子祥瘋了一樣地鋸東西,以此來平息心頭的煩悶,結果被周圍住戶舉報,警察半夜上門提醒他噪音。他這才開始搜尋,偏遠一點的地方做工坊。
    在朋友又一次喝醉酒向他埋怨父母的刻薄,說還不如像他這樣無牽無掛的好,曲子祥終於忍不住說“那殺了他們不就得了。”
    “說得容易!”朋友以為他在開玩笑,根本沒當回事,反而笑起來。
    可那之後曲子祥就開始跟蹤朋友的父母,試圖摸清他們的生活規律,在腦中計劃如何讓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從這個世上消失。
    然而不等他動手,朋友就發現了他的跟蹤,意識到了他的不對勁,質問他要幹什麽。曲子祥不解地問“你不是說討厭父母嗎?”
    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刻究竟是什麽表情,但朋友似乎被他嚇到了,愣了愣才突然暴怒,指著他說“你有病吧?!再怎麽說他們也是我爹媽啊!”
    那之後朋友就不是朋友了,曲子祥躁動的心卻無法停止。他開始覺得世人常是優柔寡斷,明明痛苦卻又無法靠自己的力量掙脫,如果有人可以替他們做決定就好了,就像他推孤兒院院長下樓的瞬間。
    他決定了,他要去做斷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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