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後，冬青一路小跑，帶著打包好的飯菜趕回了【444號便利店】。明亮的白熾燈下，元老握著筷子的手微微發顫，往嘴裏送的每一口米飯都咀嚼許久，像是在品嚐這世上最珍貴的美味。
    冬青在見到元老【吃飯】的樣子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喉嚨發緊的說不出話。不僅是他，就連白烈也少見的沒去看書，而是坐在元老身邊，靜靜的看著他【吃飯】。
    元老察覺到兩人投來的目光後，布滿皺紋的臉上漾開溫和的笑意，眼角笑紋堆成層層疊疊的褶皺：“娃娃們，老盯著我吃飯，莫不是被饞壞了？”
    冬青眼眶微微泛紅，剛要開口便被白烈重重按住。緊接著，白烈笑著遞給元老一瓶【礦泉水】，開口說道：“您吃得香，我們看著都開胃。”
    元老聞言，爽朗大笑，道“不瞞你們兩個娃兒說，我年輕的時候一頓能吃兩碗飯！插秧回來的路上，還能再啃倆冷窩頭，現在不行啦，上了歲數，一碗飯就飽的差不多了。”說罷，便把最後一口飯送進嘴裏。
    吃完後，元老看著麵前的一幹二淨的打包盒，有些感慨的說道“好久沒吃的這麽飽了，自從摔了那一下，住進了醫院後，我……”他的話忽然僵在半空，像是想起了什麽，片刻後，元老緩緩放下碗筷，看著麵前的白烈和冬青，道“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冬青再也控製不住，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便利店的地板上。白烈輕輕歎了口氣，緩緩點了點頭：“是，我們本想等您吃完這頓飯，再慢慢告訴您的。”
    聽到這話，元老的目光黯淡了不少，他盯著便利店玻璃外破曉前的夜色，布滿老繭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桌麵：“田裏的稻子才剛抽穗啊……”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挺直脊背，渾濁的眼睛重新亮起光，看向白烈時語氣篤定，“你們既然能聽見我說話，應該就是神話裏說的陰差吧？”
    “嗯。”白烈回答道。“您是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嗎？”
    “是！”元老回答得果斷。說著，他顫巍巍摸出衣兜裏泛黃的筆記本，紙頁間還夾著半粒稻種，“3號試驗田的新稻子正在抽穗，得有人去告訴小李，灌溉量要比去年少兩成，多了稻稈容易倒伏。還有……讓他們別太急，別總想著趕進度，慢工才能出細活。”
    白烈聞言，伸手接過老人手中的筆記本，認真道“您放心，您說的我全都記下了，我會把話帶到的。”
    元老緊繃的肩膀瞬間鬆弛下來，連眼角的皺紋都跟著舒展，喃喃重複：“那就好……那就好……”
    說罷，他忽然轉頭看向冬青，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歉意：“娃娃，這頓飯怕是沒法付賬了。我先前真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
    “元老您說什麽呢！”冬青眼眶通紅，聲音發哽，“您請全華夏人吃了一輩子的飽飯，這頓就該我們請！”白烈輕輕按住冬青顫抖的肩膀，目光落在元老的臉上，道：“這不是您的問題，您不必自責。
    便利店的玻璃窗外，晨霧不知何時漫了進來。白烈望著元老佝僂的身影，接著道“別人臨走時都會數著回家的路，可您卻掰著手指頭算稻子灌漿的日子。這世上追名逐利的人多如繁星，可誰會連魂兒都係在試驗田裏，連自己走了都顧不上記？您把【吃飽飯】三個字，熬成了比命還重的牽掛啊……”
    白烈輕歎了一口氣後，接著道"【冥府】有條規矩，畢生奉獻給科研的人能許兩個心願。稻子的事我會原封不動帶到，但……"他頓了頓，喉結微動，“您若還有想見的人、未竟的牽掛，不必顧慮，我替您了結。”
    聽到這話後，元老顫巍巍的走到便利店的門口，他望著東方漸漸亮起晨曦，輕聲道：“我想……再看一眼人間。”
    白烈聞言，掌心【陰風】翻湧，托著元老的虛影直上雲端。晨光刺破薄霧時，【濱海】這座城市已然褪去了夜的麵紗。早點攤的蒸籠騰起雪白霧氣，油條在油鍋裏翻出金黃的漣漪；小區陽台飄來蔥花炒蛋的香氣，年輕母親抱著孩子指點天邊朝霞。“
    看著腳下的繁榮景象，元老布滿皺紋的臉上綻開笑紋，蒼老的眼睛映著人間煙火，像要把這畫麵烙進靈魂深處。
    察覺到老人的眷戀，白烈指尖輕撚，天邊遊雲倏然凝聚，化作與元老一模一樣的剪影，連衣角沾著的稻穗碎屑都清晰可見。
    地麵傳來此起彼伏的快門聲，此刻，早起的行人紛紛舉著手機對著雲端驚歎。“幫您在人間的人們心裏留點念想。”白烈輕聲道。
    “謝謝。”元老道。
    “不，該謝謝的是我們。”白烈道，“這萬家燈火，每頓熱飯，都有您的功勞。”
    雲影漸漸淡去時，元老突然伸手，想抓住那片映著朝陽的雲彩。最終，他隻是輕輕摸了摸衣角的稻穗，低聲道：“走吧……”
    …………
    目送元老踏進【冥界之門】後，便利店內再度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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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分鍾後，正在擦著【收銀台】的冬青突然抬頭："白哥，你一開始真沒發現元老已經……"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沒看出來。"白烈翻著手中的小說頭也不抬，"元老身上一點鬼氣都沒有，跟活人沒有兩樣。要不是你去買飯時，我突然想起新聞裏說的他已經去世的消息……"
    見冬青瞪大眼，白烈合上小說，道："別這麽看我，這事兒並不稀奇。"他往沙發上一靠，語氣隨意的說道，"你沒聽說過那句話嗎？”
    “哪句啊？”冬青疑惑。
    白烈道“有的人還活著，但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可他卻永遠活著，元老就是這樣的人，即便是我，在第一眼看過去時候，也分不清……”
    …………
    晨光穿透某【農科基地】的紗窗，斜斜灑在鐵皮櫃上。
    小李揉著惺忪睡眼掀開蚊帳，腳邊沾著稻葉碎屑的膠鞋還沒幹透。當他伸手去夠桌上搪瓷杯時，突然僵住——台燈下壓著的泛黃筆記本，正是上周整理元老遺物時怎麽都找不到的那本。
    "這……怎麽會在這兒？”他伸手拿起筆記本，指腹無意識的摩挲著封皮上凹陷的紋路，那些跟著元老下田時的記憶突然翻湧上來。
    暴雨天元老披著蓑衣護著秧苗，烈日下老人蹲在田埂邊數稻穗，還有手把手教他調整灌溉量時，掌心傳來的溫熱。
    紙張翻動的沙沙聲裏，第一頁熟悉的字跡躍入眼簾——"讓所有人都吃飽飯"。
    墨跡在晨光中泛著濕潤的光，像是剛落下不久。在第一頁的後麵，還夾著一張紙，上麵都是元老囑咐，白烈代寫的話。
    小李看著紙上的內容，喉結動了動，把筆記本緊緊抱在懷裏，半晌才低聲道："元老，您放心，我都記著呢……”
    …………
    題外話筆力有限，隻能寫到這樣了，希望大家不要介意，還有，時間點的問題希望大家不要糾結，因為這隻是我這個三流作者腦袋一熱，聽完樸樹的《送別》後，就想到了這位，對其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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