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奧……”
    “你想要‘上天堂’嗎？”
    在雙方都忙於恢複狀態的時候，喬蕎突然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我並沒有在她麵前提起過這件事，她怎麽會知道？
    是聖帝在她逃生之後，再次召見了她嗎？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就被我掐斷。
    我要是這樣想，恰恰就是中計了。
    想扯聖帝的虎皮、狐假虎威地嚇我，還真像喬蕎的作風。
    聖帝已經用自己餘生的自由換取了救世，任何外來力量、包括祂自己都不會再幹涉這個世界了。
    這個世界的格局和法則已經定格在了我們覲見雙神的那一刻，超出自然法則的存在隻剩下不斷隨機覺醒的替身使者，和繼續隨機在自然界刷新、總量卻不再增加的蛇鬼麵和石狗麵。
    也許還要加上秦始皇一脈的變種人，以及我這個蛇魔親手締造的超自然生物。
    但聖帝這種堪稱機械降神的東西，絕對再也不會出現於世——至少短時間內不會。
    至於她為什麽說我想“上天堂”，那很簡單：
    我的替身上被刻下了十四句密語，她一定是在剛剛毆打我的時候看到了。
    結合《bobo的奇妙冒險》中，那位迪奧的神父摯友的經曆，喬蕎能推斷出我要“上天堂”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是啊，你相信引力嗎？”
    “我在奪取山河印的時候就這樣問過你，因為我相信人和人之間的相遇是有意義的。”
    “人總歸是要‘上天堂’的。提升學識，強身健體，追名逐利……人類的一切所為都是為了‘提高自己’這個目標。”
    “那麽，又有什麽是可以比升上‘天堂’成為真神更能提高自己的？”
    識破了對手的心理戰，我反而鎮定自若地開始講述自己的歪理邪說。
    喬蕎的心智不可動搖，但如果脫離了“凡塵”這個概念，她還有必要堅持凡人的正義嗎？
    我們都是超越了世間一切生靈、見識過上界天堂的“半神”，我認為這樣的存在不需要在意人間的道德，就如同獵人不必參與雄鹿的角鬥。
    “還記得炸掉江城火車站那次嗎？我的對手徐奉濂就是天堂世界的人，是和聖帝、蛇魔來自同一世界的人。”
    “我仰慕他的強大、俊美和學識，也嫉妒他生來就在羅馬，靠投胎就得到了我們無可匹敵的一切。”
    “人類文明在其伊始便癡迷於仰望星空，而我想要仰望——不，我要觸及到星空之上的星空。”
    “你也見過聖帝的偉力，知曉世界的真相，那麽我們這個世界的所謂善惡又有何意義？”
    “你我已然是到達了天堂門口的‘半神’，何必為了所謂信念的分歧死戰？我們本就是一體的，應該作為下界人類善與惡的代表，一同登臨天堂。”
    我的身體隨著講述而修複，身上雪泥順滑地零落飄散，血汙滲入皮膚，整個人再次變得聖潔妖嬈。
    隻是這一次我沒有讓自己懸空。
    喬蕎已經幾乎識破了我的全部秘密，她很清楚地知道懸浮不過是“視界”的替身能力而已，這對她而言早已不是“神跡”，也起不到迷惑人的作用。
    我必須保證雙腳緊貼地麵，可以隨時爆發出“視界”的無敵力速。
    “是這樣嗎……”
    “狄奧，如果你立刻完成‘上天堂’的行動，我不會殺死你。”
    “因為像你這樣的人是上不了‘天堂’的，你會被那些‘天神’丟入地獄拷打。祂們能給你帶來的‘享受’，絕對比我能做的更多。”
    “至於我——我沒有那種野望，也不認為超越自己的世界層級是什麽好事。”
    “我之所求不過天下太平，實現傳說中的龔鏟竹椅，而所謂的天堂早已經實現這一點了。如果我能在‘上天堂’之後回饋到故鄉，我自然是願意的。”
    “但很可惜，我們的世界已經被聖帝的犧牲‘鎖定’了，即便我飛升上去也無法將法力和知識傳遞下來。隻是一個人享受天堂的話，於我而言並不是真正的幸福。”
    “所以比起獨善其身的飛升，我更希望留在這裏，把自己的綿薄之力用在建設自己的家園上。”
    喬蕎隻是自顧自地說著她對天堂的理解，她並沒有反駁我的觀點，也沒有接受我的蠱惑。
    一個對自己所求極為明了的人，偏偏她的所求又是我絕對給不了、連大餅都畫不出來的，這樣的人是我絕對無法收服的。
    就像有著“傲慢”暗示的替身使者葉凡一樣，他隻不過是一個相信自己是“小說男主”的中二病，但我卻絕對無法徹底收服他，最多隻能欺瞞和哄騙他。
    在許多教眾眼裏，中二病是無比幼稚可笑的存在，他們甚至會因為我這個“神之使者”不能收服葉凡而感到幻滅，懷疑神使的能力。
    然而精神的堅韌和牢固與否，與其本人的知識水平和眼界都沒有必然的聯係。
    隻要你足夠相信自己的世界觀和價值觀，並且能保證它邏輯自洽——哪怕是你自以為的自洽，那麽你的精神世界就是牢不可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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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信光、相信動漫角色，本質上和相信佛祖、聖帝沒有區別，甚至和相信某些煮義也沒有區別。
    純粹的愚蒙帶來的狂信，有時比知識和理論帶來的清明更加牢固，這就是拆那致力於破除迷信的根源所在。
    喬蕎是一個真正高尚的人，即便是世界觀被重塑後，她依然沒有忘記那份樸素而崇高的理想，就像我們兒時在升旗儀式上都會攥緊右拳高喊的那樣：“為人類進步事業而奮鬥——時時準備著。”
    明明隻是一個人，卻妄想改變世界。
    明明見過人性惡，卻始終相信仁愛。
    對我而言這種人是幼稚的。
    相信人性的善、相信人類有光明的未來，這還不如像葉凡一樣相信自己是天命之子，甚至比葉凡更蠢。
    但我也因此明白，這個人不是我可以改變的，我絕對無法勸她加入“上天堂”的偉業了。
    難怪喬蕎對無藥可救的惡人，總是會發出“像你這樣的人要怎麽改變”的拷問。
    其實對我們這些惡人，以及那些對人性失望的凡人來說，我們也想知道像她那樣的幼稚鬼“要怎麽改變”。
    可笑……
    難道把自己幼稚的理想打上所謂“高尚”的幌子，就能否認你幼稚的事實了嗎？
    看來你本質上和兒時那個為了得到尊敬和誇獎的小孩沒有什麽區別，依然隻是為了虛榮而戰——隻不過給你尊敬和誇獎的人從長輩、夥伴變成了自己而已。
    自己誇自己、自己覺得自己在做很偉大的事，喬蕎的邏輯已經閉環了，沒有人能讓她停下對自己的催眠。
    但這話我沒有說出來，因為沒意義。
    像我這樣的人不會改變，喬蕎自然也不會改變。
    這句質問隻會由勝者對敗者發出：在分出勝負的時候。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大致恢複了。
    廢話的時間恐怕剩不了多少了。
    “好吧，我承認你挺高尚的。也知道不管人類領不領情，反正你把自己感動了。”
    “你和聖帝很像，但在我看來都很可笑。不過對你而言，敵人否定你，就更說明你對了。”
    “你沒法改變我，我也不可能說服你。喘息的機會快結束了，我最後問你一個小問題。”
    “你說天堂世界實現了龔鏟竹椅？還說他們一定會狠狠懲戒我？”
    “這是誰告訴你的，別跟我說是你猜的。”
    “天堂明明有蛇魔那樣喜歡看到紛爭和苦痛的家夥，還是強大的、身居高位的存在，而聖帝那樣的‘好人’也被蒙冤下獄，你憑什麽說天堂會代表公義審判我？”
    我簡短地攻擊了一下喬蕎“自我感動”的愚蠢，但沒有深說，點到為止。
    我疑問的重點，在於她憑什麽相信天堂世界會因為我在下界幹的壞事懲罰我。
    我幾乎擁有喬蕎的一切信息，唯獨不知道她和聖帝、蛇魔交流的細節。
    難道說天堂文明的存在和我想象的不同，他們的價值觀念和地球人類完全沒有可比性，我們的善惡標準和他們既不相同、也不相反？
    想到蛇魔惡劣的天性，我確實有點疑慮，因為她完全有可能是想坑我的。
    蛇魔壞得流油，難保她不會想看到在我滅絕本世界人類以後興衝衝地跑上天堂，結果被幾個無敵的金甲神人一把抓住，丟進徐奉濂世界頃刻煉化。
    是了，我對蛇魔的生死悲歡毫無關心，她必然也對我的結局並不在意。
    隻要我替蛇魔完成了毀滅這個世界的“樂子”，那對蛇魔而言我也就沒有價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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