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和那兩個‘神明’說了什麽，不過按你的說法是挨了頓揍吧？”
    “但現在看來，揍你的人恐怕不是蛇魔，而是聖帝。”
    “那麽蛇魔和你說了什麽呢？祂有告訴你所謂‘天堂’的社會形態究竟如何嗎？”
    “或者說，你覺得他們對於自己生存的世界，對於自己族群的定位，是怎樣的？”
    就像我本來就沒覺得自己的“攻心”能動搖喬蕎，她也沒有駁斥我的“誅心之論”，而是一步到位談起了我最關心的問題。
    “他們的澀會形態？他們對自身的定位？”
    “我們……都是自然的孩子？”
    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我們都是自然的孩子］，這句話是蛇魔對我說的，而且還是天堂人“曆史書”的開篇詞。
    我早就覺得這句話有玄機，因為它不在生物書和自然科學書上，卻在曆史書上提綱挈領。
    “說得對，就是這句話。”
    “不過你沒有和聖帝交流的機會，而我和兩尊‘神明’都有過談話，所以得到的信息比你還要多些啊。”
    喬蕎罕見地笑了，而且是和我會心一笑。
    我並不在意她指出我所知信息更少的那些話，隻是微微躬身，做了一個“洗耳恭聽”的姿勢。
    對我而言，“上天堂”才是終極理想，哪怕為此讓喬蕎多活一會兒都可以，更何況是現在這個連我都需要時間恢複狀態的時刻。
    “我們自稱人類，而他們自稱‘靈族’。所謂蛇魔、狗神，對他們而言是類似於我們‘人種’的概念。”
    “蛇魔的‘人種’身上可能帶有蛇類的特征、也可能沒有，而聖帝大概會和狗類相關。但他們之間沒有生殖隔離，異種人通婚的子嗣會隨機遺傳父母其中一方的種族特征，這有點像我們人類中伴x伴y染色體的遺傳——打個比方而已，這樣說並不準確。”
    “天堂人壽命的下限和地球人一樣，但他們可以通過後天的學習提高自己的生命層次，無限製地延長生命。”
    “在這一點上，他們和我們人類的區別，就像人類和動物在智力上的區別一樣——自然界裏的動物無論如何成長，智力最多也就隻有幼體人類的水平，而人類卻能通過後天的學習將自己的智力和認知能力提高到動物的無數倍。”
    “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說，就是他們都可以‘修仙’。聖帝和蛇魔就是天堂世界的高級修仙者，每一個都有斬日吞星之能，不老長生之體。”
    喬蕎講述的速度並不慢，似乎她並不需要用講故事的方式來拖延時間。
    而我也不在乎她是否在虛張聲勢，且樂意聽她多說一點。
    因為我外傷雖愈，仍然還有內傷之憂，同樣沒有暴起發難的底氣。
    這裏畢竟三麵都被“伏靈咒印”燃起的壁壘阻攔，我可不敢賭喬蕎不能突然收回這些力量，給帶傷強攻的我拉個大的。
    我們現在的戰況屬於“兌子”的階段，我能讓喬蕎浪費大量體力構築“結界”，本身在體力精力上就已經可以算作是取得了優勢，可以安心恢複自己的狀態。
    就算喬蕎麵對生死危機可以強行回收結界，這一收一放之間的力量損耗也絕對會超過一半，可以說先天就處於氣力不濟的劣勢。
    身為“究極生物”，我本就在消耗戰上占優勢，論身體的恢複速度喬蕎贏不了我。
    “但他們雖然強大，所生存的世界卻不包含其物種和文明的起源地。他們老家的所在地，已經不是光年之類的單位可以計量，而是直接被丟到了異宇宙。就像河麵結冰的水域一樣——他們如今所在的宇宙在‘冰麵下’，而其故鄉在‘冰麵上’，已經完全是兩個世界了。”
    “沙福林曾說‘神皇級強者可以隨時率軍反攻祖地’，他所謂的‘祖地’才是天堂文明真正的‘母星’。”
    “這也是他們喟歎‘我們’都是自然之子的原因：占據祖地、將天堂文明驅逐的存在，是另一個文明，和天堂文明同源的兄弟文明、姊妹文明。”
    “按照聖帝的說法，他們‘天堂文明’興起的時間要早於對方，其實可以將天堂文明稱作‘哥哥文明’或‘姐姐文明’，而驅逐了他們的則是‘弟弟文明’或‘妹妹文明’。”
    “相伴而生的兩個文明曾有過和諧的共存，但‘弟弟’在成長起來後越發強大也越發驕傲，甚至認為隻有自己才是萬物之靈，經常挑釁‘哥哥’、試圖建立霸權。”
    “天堂文明作為‘哥哥’更加成熟，其文明秉性也相對平和，因此對‘弟弟’的逆反期采取了包容和引導的態度。隻是這種態度令弟弟越發蠻橫，不斷壓縮‘哥哥’的生存空間。”
    “終於，‘哥哥文明’中的鷹派無法忍受怨氣，擅自同兄弟展開了殊死的搏鬥。但鷹派低估了對手的最高戰力。已成氣候的‘弟弟文明’早已做好了全麵開戰的準備，暗中達到神皇級的‘唯一神’也悍然出手，鷹派在短暫的勝利後馬上遭到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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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文明’的領袖‘神皇’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出麵與‘唯一神’對峙。神皇嚴正指出他們這個級別的對戰會摧毀一切、讓所有人都失去宜居帶，卻遭到了‘唯一神’的蔑視——祂哪怕把世界打到破碎，也不能容忍世界上存在第二個真神。”
    “麵對狂妄無理的‘弟弟’，哪怕是仁德的神皇也震怒了。祂第一次讓所謂的‘唯一神’流血，也任由攻擊的餘波橫掃敵方的大軍甚至平民，表明了自己強硬的態度。”
    “兩方都明白，無論他們是否渴求著這次注定雙輸的戰爭，毀滅已然不可避免。”
    喬蕎講述起不為我知的故事，這樣的故事好像上古史詩般無趣，但又不失真實。
    倘若這些是真的，那麽天堂文明的骨子裏也許的確是仁善的，否則也不會允許另一個文明和自己一同發展進步，早就把他們奴役起來了。
    這大概就是無盡壽元帶來的命運吧？
    無限的壽命讓他們敬畏自然，也尊重生命，甚至樂於見到後起之秀逐漸追上“大哥”、“大姐”的腳步。
    他們或許是一個孤獨的文明，打心眼裏希望能出現一個和自己相伴的文明攜手共進。
    然而另一個文明則不同。
    天堂文明自古以來的強大和先進始終讓他們有著揮之不去的危機感。
    他們無暇體會生命和自然的美好，也不能理解文明之間的友誼，隻是拚盡全力地在追趕“哥哥姐姐”的步伐。
    天堂文明認為對方是朋友，是後輩，等待著對方的成長；可在另一個文明眼裏，天堂文明早已是大敵，不除之就會讓自己無法安寢。
    “就在毀滅一切的神之戰爭即將開始時，天堂文明神秘的先知從無盡遙遠的深空歸來。先知大賢者‘魁’在無數年前便造訪過兩個文明，並且對‘哥哥文明’的發展提供了幫助，是被稱為‘帝師’的存在。”
    “大賢者宣布祂發現了‘第二個世界’，也就是與本世界有所對應、又如同鏡中世界般與現世相反相成，但也可以說是並無瓜葛的新世界。這個新世界可以叫反物質世界，也可以叫逆宇宙，叫什麽都好，但絕對是可以被改造成新家園的世界。”
    “隻是那時的新世界並不宜居，充滿著和本世界完全相反的能量以及混沌惡魔，任何人進入都會麵臨必死的結局。以一整個文明的體量進入或許有生機，隻是沒人願意吃這樣的苦、賣這樣的命。”
    “然而在爭端中，總是道德和底線更高的一方作出讓步。為了避免世界的破滅，‘哥哥文明’在神皇和大賢者的帶領下舉族遷入新世界拓荒，同時構建起了絕對無法大規模突破的世界壁壘，徹底將原世界的一切讓給了貪婪的‘唯一神’，也基本禁絕了‘弟弟文明’將貪婪的魔爪伸向新世界。”
    “在此後的歲月裏，依靠神皇的偉大力量以及無數仁人誌士的研究與戰鬥，‘哥哥文明’徹底掃除了無盡星空中的混沌。他們掌握了將混沌改造為宜居帶的技術，也將代表著無序的混沌惡魔清除殆盡，在新的世界裏開拓出了更加廣闊美好的家園。”
    “最初的戰鬥是最艱難的。為了盡快戰勝混沌、解析混沌，從而減少民眾的傷亡，神皇和大賢者犧牲了永生的權柄。他們像神農嚐百草一樣以絕強的生命力和智慧強行破解了混沌的秘密，也因此在大局已定後薨逝。”
    “在此期間，還有十一位傑出的王者緊緊跟隨在神皇和大賢者身邊，帶領自己的種族與蠻荒混沌無畏地戰鬥。這十一個種族因此受到了全族的尊敬，其他血脈或身體特征類似的種族自願歸附十一大王，尊奉他們為‘王中之王’，也就是如今凡王之上的‘真王’。”
    “大賢者為族群作出卓越貢獻，但祂不願淩駕於一切功臣之上，於是主動提出授予自己同樣的權柄。至此，十一真王再加上大賢者，天堂文明最終形成了由十二位‘半神’的真王領導的大體格局。”
    “我們都是自然的孩子……天堂文明沒有將另一個文明視為死敵，反而在感歎‘同胞兄弟’的墮落，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仁愛’吧。”
    天堂的秘史被喬蕎認真講述，她的身上也泛起點點紅光。
    那是“伏靈咒印”有所恢複的體現。
    不過也難怪聖帝會說出“沒關係，我已經活了幾萬年”這樣的話。
    天堂世界對生命權的保護，本質上是保護人們後悔的權利，以及保護那些年輕的人。
    像聖帝這樣老人家，年齡甚至大到參與過對混沌的最後一戰，他確實可以說自己活夠本了，隨時都能為信仰和理想犧牲。
    那些從神話時代走來的靈族英雄們，恐怕也正是在祖地長久的和平下享受了無盡歲月，所以才對死亡毫無恐懼，甘願為更偉大的事業獻身、為族群打造更廣闊的新世界奮鬥。
    相比之下，心心念念超越“哥哥姐姐”的那個文明似乎就格局太小了。
    留在資源已經被靈族吃過一半的舊世界，就算當了“唯一神”又有什麽意思呢？
    沒有了“哥哥姐姐”的領跑和壓力，他們還能繼續鞭策自己不斷進步嗎？
    也許有人會覺得天堂文明讓出“祖地”的行為是懦弱，甚至很多在新世界出生的天堂公民都會有“反攻祖地”的雄心壯誌，但我卻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天堂文明不僅更加成熟穩重，而且也更富有開拓進取的精神，他們早已沒有必要和兒時的對手再分勝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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