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爺爺的死，夜蒼心頭一陣酸楚。

    爺爺是他修靈的引路人，雖然實力低微，卻是他一生中最尊敬的人。

    聽到戚煌死了，顏如夢身體一顫，眼中閃過一絲悲哀。

    她剛剛失去一名弟子，如今聽到另一名弟子也死了，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

    遲瑤也是一臉的悲痛，她看著夜蒼，冷聲道：“我師弟是怎麽死的？”

    她是見過黃大牛的，不相信黃大牛是因為壽元耗盡而死的。

    夜蒼本不願解釋，不過看她們如此模樣，還是說道：“被人殺死的，不過，殺他的人，已經死了。”

    “是嗎？前輩仁慈，居然知道給他報仇，”遲瑤一臉的譏諷，“敢問前輩，區區廢界，除了前輩之外，何人能殺得了他？”

    夜蒼看著她，皺眉問道：“你懷疑我？”

    “晚輩不敢！”遲瑤一副恭敬地模樣，眼神卻十分怨毒，“晚輩隻是想知道，何人殺了我師弟？我師弟隱居多年，又是為何引來殺身之禍？”

    夜蒼默然。

    爺爺的死因，他也隻是聽取別人的一麵之詞。不過夜蒼相信，以對方的身份，根本不會騙自己。

    見他沉默，遲瑤臉上的譏諷之色更濃了。

    “怎麽？不願告訴晚輩嗎？”

    夜蒼抬眸，“並非不願，而是無必要。就算你們知道了，又能改變什麽？”

    “還請前輩告知！”

    說話的是顏如夢。對每一位弟子，她都視如子女。

    田肖肖之事，雖然心有不甘，但是她也知道，此事怨不得夜蒼，如果換成她自己，結果也是一樣。

    這是田肖肖的選擇，田香香是他的執念，如果他放棄田香香，心中必會滋生心魔，修煉之路也就到此為止了。

    同樣的，如果夜蒼忍氣吞聲，放了田香香，道心同樣會蒙塵，對以後的修煉不利。

    田肖肖想必知道這一點，為了不讓自己難做，選擇以這樣的方式了結自己的生命。

    但戚煌不同，他已經放棄了修煉，隻想頤養天年。這樣的人，為何還得不到善終？

    而且聽夜蒼話裏的意思，戚煌的仇，似乎並未完全了結。

    當初，她能因為戚煌受辱，滅了柳家滿門；如今戚煌被殺，她又如何能坐視不理？

    夜蒼終於明白，為何雪府會如此囂張了。不僅僅是因為勢力龐大，更是因為有這些極為護短的長輩。

    殺死爺爺的罪魁禍首已經死了，就連靈魂也被他煉製成了器靈。此外，還有一人，與爺爺的死有關。

    那人雖然不是殺死爺爺的凶手，也送給了他極為珍貴的輪回之力，但夜蒼不會輕易放過她。總有一天，他會讓那人付出代價。

    夜蒼不指望她們能幫上忙，但她們身為爺爺的同門，有權利知道這些，於是他直接說道：“若是你們不甘心，可以去找一個人，她清楚一切。而且爺爺的死，與她也有一定的關係。”

    “誰？！”

    顏如夢與遲瑤同時開口，眼中閃爍著濃鬱的殺機。

    夜蒼毫不懷疑，若那人在太泖城，一定會被她們滅門。

    深吸一口氣，夜蒼緩緩吐出兩個字：“妃月！”

    經曆了這麽多，見識早已今非昔比，夜蒼可以肯定，冥笑和妃月絕不是單純的長得像而已。

    “妃月？！”

    兩人都是一臉的憤怒，恨不得將這個名字咬碎吞進嘴裏。

    隻是不知道為何，這個名字為何如此耳熟？

    一旁的何睨卻仿佛見了鬼一般，滿臉的不可置信。

    “她在什麽地方？”顏如夢冷聲問道。

    夜蒼搖了搖頭，“不清楚，應該在魔界吧？你們若是不甘心，可以去找她。”

    顏如夢默然。魔界這麽大，去哪裏找？

    她剛要再問，卻見夜蒼手腕一翻，手中出現了一枚納物戒。

    “爺爺的屍體就在裏麵，希望你們……妥善處理。”

    夜蒼本想說，將他與柳無塵葬在一起。

    不過話到嘴邊，還是沒能說出來。以她們對爺爺的看重，無需他指手畫腳。說多了，反而會引起她們的逆反。

    說完，他將納物戒送到了顏如夢手裏。

    看著納物戒，顏如夢眼中瞬間噙滿淚水。

    夜蒼暗歎一聲，盤膝而坐，在眾人注視下，身體逐漸化為飛灰。

    看到這一幕，在場的所有修士都愣住了。

    “前輩這是兵解了？？”

    顏如夢與遲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

    她們雖然實力不強，但如此明顯的兵解還是能看出來的。更何況，田肖肖剛剛也是這般隕落的。

    他為何要這麽做，難道是為了給田肖肖賠罪？

    夜蒼自然不是為了給田肖肖賠罪，隻是為了盡快來到泰川國，放棄了這具肉身而已。

    肉身兵解，肉身精華存入小世界。與此同時，泰川國之中，一滴精血慢慢蠕動，隨著肉身精華的補充，夜蒼的身體漸漸出現。

    這滴精血是他提前留下的，他答應過荀天公，要為他守護泰川國。

    神識放開，夜蒼鎖定了泰川國最高的山峰，瞬移了過去。將荀天公的肉身葬於山巔，他低聲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何要守護這裏，不過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

    夜蒼佇立了片刻，看了看天色，再次盤膝坐在地上。

    離開了這麽久，也該回去了。

    靈域。

    自從夜家歸隱之後，戰亂多年的靈域終於恢複了太平。

    十餘年間，不少新生勢力紛紛冒頭，打破了雲、夜、田三大家族建立起來的島主製，其中最為出眾的就是雷家以及夏盟。

    落雷島雷家自不用說，本身就極為強大。如今雲家被滅，夜家歸隱，田家沒落，徐家解散聚神幫，雷家理所當然的成為了靈域第一大家族。

    令人想不到的是夏盟的崛起。

    夏盟在這之前並不顯山露水，充其量隻能算是一個二流勢力。

    然而短短十餘年間，夏盟吸納了不少高手，一躍成為了靈域頂級勢力。

    至於為何會有如此多的高手加入夏盟，原因很簡單。

    傳聞當年滅了雲家滿門的白發冰魔，就是出自夏盟，至少夏盟是如此說的。

    聚靈大陣的暴露，讓雲家聲名掃地，同時也讓夜蒼有了一定的威信。

    但凡有些門路的修士都知道，白發冰魔雖然是夜易白的兒子，但本身來自現世，說他來自夏盟，也不是不可能。

    更為重要的是，對於此事，夜易白並未出來澄清，這間接坐實了白發冰魔來自夏盟的說法。

    有了這一層關係，不少修士紛紛來投，其中就包括曾經依附於夜家的高手。

    念芙島，一座幽靜的山穀之中，一位白衣青年正在湖畔垂釣。

    藍霞漫天，楊柳垂湖，微風浮動，帶起湖麵一道道漣漪。

    在他身後，盤膝坐著一個女子。

    女子正在閉目打坐，紅衣如火，白發如雪，玲瓏精巧的雙耳上戴著一對血色水滴型耳墜。

    魚竿微顫，夜易白抬起魚竿，一條三寸靈魚躍然出水。

    刹血芙芊睜開眼睛，靈動的眸子微微彎起。

    “還真被你釣到了，你真是第一次釣魚嗎？”

    靈域的靈魚十分有靈性，想要釣到十分不易。

    而且，夜易白用的不是普通漁具，而是靈力所化，這需要極為精細的靈力掌控。

    夜易白將魚收好，微笑道：“區區靈魚，豈能逃得了我夜某人的魚鉤？待我多釣幾條，今晚給你做魚湯。”

    說完，他重新將魚鉤拋進湖中。

    有鉤無餌，全靠靈力的掌控。

    刹血芙芊靜靜地看著，可是片刻後，覺得有些無聊，隨口問道：“秦可那小子，真的去落雷島了？”

    夜易白略一猶豫，旋即點了點頭。

    “這不是羊入虎口嗎？”刹血芙芊感慨道。

    “羊？”夜易白輕笑，“他可不是羊，你見過哪隻羊，能在短短十年間，將一個二流幫派，發展到可以與落雷島比肩的大勢力。”

    “還不是扯著我兒子的大旗！沒有蒼兒，夏盟哪有如今這般風光？”說起夜蒼，刹血芙芊有些驕傲。

    夜易白搖了搖頭，目光深邃。

    “蒼兒這杆大旗，不是誰都有資格觸碰的，也不是誰都敢觸碰的。秦可敢，那是他的本事！”

    刹血芙芊瞪了他一眼，埋怨道：“還不是你的默許！一條狗就把你收買了，看蒼兒回來你怎麽和他解釋！”

    她可是知道，當年秦可在“舉旗”前，曾拜訪過夜易白，希望夜家默認夜蒼來自夏盟這件事，而秦可付出的代價，隻是一條瀕死的大黃狗。

    說到狗，夜易白像是想到了什麽，手指放在嘴邊，發出一聲呼哨。

    片刻後，一條油光水滑的大黃狗歡快地跑了過來。

    夜易白在大黃狗頭上摸了兩把，大黃狗搖著尾巴，伸出舌頭在他手中親昵地舔著。

    看到一人一狗親昵的舉動，刹血芙芊一臉的無奈。

    她雖然也喜歡寵物，但都是那些有靈性、且十分漂亮的魔寵。

    眼前這條老黃狗，實在過於普通。她實在想不到，為什麽夜易白對這條狗如此上心，甚至為了給它續命，不惜損耗自身的元靈。

    夜易白將一絲元靈渡入到黃狗體內，摸了摸它的腦袋。

    “好了，去玩吧，記得晚上回來吃魚！”

    大黃狗叫了一聲，不知聽懂沒聽懂，原地轉了個圈後，追逐起了湖邊的蝴蝶。

    “我怎麽感覺，你對它比我還好？”刹血芙芊有些酸溜溜地說道。

    夜易白輕笑道：“是為夫的錯，要不今晚把它燉了？”

    “你說真的？”刹血芙芊挑眉。

    “我何時騙過你？隻要你願意，別說一條狗，就是整個靈域我也給你燉了。”夜易白道。

    這本是一句夫妻間的情話，不過，刹血芙芊在其中聽不到一絲玩笑之意。

    她有種感覺，隻要自己說一句“願意”，眼前這人也許真的會這麽做。

    原來，當年之事，他還是沒能完全放下……

    她知道，因為自己，夜易白對靈域恨之入骨。即便大仇得報，還是沒能徹底消除他心中的仇恨。

    然而，夜易白心中有恨，別人心中何嚐沒有仇？

    敬畏夜家之人很多，但仇恨夜家之人更多。

    有些東西，是無法改變的。

    夜易白容不下靈域，靈域也容不下他們。

    望著他靜靜釣魚的背影，刹血芙芊突然挪到他的身後，雙手環著他的腰，頭靠在他堅實的後背。

    “要不……我們去魔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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