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噗嗤——
    氣囊壓縮、擴張的聲音在壓抑的雨聲中異常清晰。每一次擠壓，都伴隨著蘇語茉沉穩的計數：“一、二、三……十五！” 緊接著，她俯身，捏住孩子的鼻子，口對口進行人工呼吸！
    “天爺啊！她……她在做什麽？！”
    “對死……死人吹氣？！”
    “褻瀆！這是褻瀆屍身啊！”
    周圍的難民和幾個老郎中驚得目瞪口呆，有人倒吸涼氣，有人失聲驚呼，更有人臉上露出驚恐和嫌惡的表情。衣知許和護衛隊死死攔住想要衝上前的婦人和其他騷動的人群，眼神卻緊緊盯著蘇語茉那套聞所未聞的動作，心懸到了嗓子眼。
    金發碧眼的約瑟夫擠在人群最前麵，湛藍的眼睛瞪得滾圓，死死盯著蘇語茉的動作，嘴巴無意識地張著，臉上是純粹的、極致的震撼！這……這是他在西方最前沿的醫學論著中才模糊提及的、僅存在於理論推演中的“複蘇術”！這位夫人……她竟然在實踐？！
    蘇語茉對外界的驚呼和騷動充耳不聞。她的世界隻剩下手下這具冰冷的小身體，隻剩下每一次氣囊的擠壓，每一次人工呼吸的吹入。
    她嚴格按照現代心肺複蘇的節奏，胸外按壓與人工呼吸交替進行。冰冷的雨水順著她的發梢、臉頰流下，混合著汗水，滴落在孩子青紫的小臉上。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秒都沉重如鐵。
    “咳……咳咳……”
    就在人群的驚疑和絕望幾乎要淹沒一切時，一個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嗆咳聲，如同天籟般響起！
    那幼童青紫的小臉猛地一抽，喉嚨裏發出一聲細弱的嗆咳！
    蘇語茉動作猛地一頓，手指再次疾速探向頸動脈——一絲微弱但清晰的搏動，終於重新開始跳動！雖然極其微弱，卻如同黑暗中驟然點燃的星火！
    “活了！活了！老天爺！孩子活了！”
    “神跡！這是神跡啊！”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難以置信的驚呼如同浪潮般席卷開來，淹沒了雨聲！那癱軟的婦人猛地掙脫束縛，連滾爬爬地撲到孩子身邊，看著那微微起伏的小胸脯，巨大的狂喜讓她渾身顫抖，隻會發出嗬嗬的、語無倫次的哭音。
    約瑟夫激動得渾身發抖，猛地掏出隨身攜帶的羊皮紙和炭筆，無視冰冷的雨水，飛快地在紙上塗抹記錄著剛才看到的每一個細節，嘴裏用英語激動地喃喃自語：
        衣知許緊繃的下頜線終於鬆弛下來，看向蘇語茉的目光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複雜與深深的敬畏。他默默脫下自己尚算幹燥的外袍，上前輕輕披在渾身濕透、跪在泥水中的蘇語茉肩上。
    “母……母親……” 衣知許的聲音帶著一種罕見的、近乎失語的沙啞，他看著蘇語茉那雙因疲憊而布滿血絲卻依舊沉靜如水的眼睛，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才艱難地問出心中翻江倒海的疑問，
    “剛才……那是什麽？您……您做了什麽？我……我從未見過……” 他甚至無法找到一個準確的詞來形容剛才那逆轉生死、驚世駭俗的一幕。那套動作，那套器械，那死而複生的結果，都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邊界！
    蘇語茉長長地、無聲地籲出一口氣，緊繃的神經驟然放鬆，巨大的疲憊感瞬間襲來，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抬手，用袖子胡亂抹去臉上的雨水和汗水，目光卻異常沉靜地迎向衣知許眼中尚未褪去的驚濤駭浪。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疲憊，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定心石砸在地上：
    “救人。”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那些同樣震驚、敬畏、甚至帶著一絲恐懼的目光，最終落回衣知許臉上，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也隱含著一絲警告：“隻是救人。用我能想到的、最快的方法。知許，這世上未知之事甚多，但此刻，救活一條性命，就是醫者本分，無關其他。”
    這番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熄了衣知許心中翻騰的、對未知力量的驚疑與探究之火。他看著蘇語茉眼底深不見底的疲憊和那不容褻瀆的凜然，心頭猛地一凜，所有湧到嘴邊的疑問都被強行壓了下去。他明白了蘇語茉的潛台詞：此事不可深究，更不可宣揚！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而服從。
    蘇語茉這才將目光轉向那個激動得快要暈厥、正被護衛扶住的婦人，聲音提高了些許，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
    “孩子暫時救回來了，但極度虛弱，需要立刻保暖、喂藥！洛白！去熬參附湯！濃煎！快！”
    洛白響亮地應了一聲，臉上滿是與有榮焉的光彩，還有一絲對母親剛才那番“醫者本分”話語的深深驕傲，轉身飛奔而去。
    蘇語茉強撐著精神，在晨曦和幾個穩重點的婦人協助下，指揮著將剛剛經曆生死一線的孩子和激動過度的母親安置到避風幹燥的角落。孩子的氣息雖然微弱，但脈搏漸趨平穩，算是暫時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她快速寫下藥方，交給約瑟夫，用英語清晰地交代了煎煮方法和後續護理要點。約瑟夫如奉綸音，捧著藥方，湛藍的眼睛裏閃爍著近乎朝聖般的光芒，連連點頭。
    做完這一切，蘇語茉才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從濕透的衣衫侵入四肢百骸，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發抖。她裹緊了衣知許披上的外袍，目光投向廊外那片依舊陰沉、但雨勢已稍緩的天空。一個念頭如同驚雷般在她疲憊的腦海中炸響——稻種！
    那空間裏一夜催生、奇跡般的稻種！那是解決眼前這場巨大災難的唯一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