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金瞳渙散。
    受製於破碎的肉身，她現在什麽也做不了。
    鐺——
    一顆石頭砸在了那支帶著血肉的槍膛上，隨後就彈出了很遠。
    魔骸千顆眼珠在瞬間扭轉！
    它們齊刷刷看向石頭扔來的方向，聖女也緩緩扭頭，看了過去。
    渾身藍色、罩著亞麻布衣袍的小女孩，拖著一半腐朽的身體，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濃霧裏。
    她雙眼瑰麗又猩紅，麵對這頭金屬構築的龐大魔骸，她的小胖手裏隻捏著石頭，臉蛋上卻沒有絲毫畏懼。
    “梅菲恩教授......”聖女怔怔地睜大了眼睛。
    她不是應該跟著驅魔者們撤出結界了麽？
    怎麽又回來了？
    “怪物！惡魔！”
    梅菲恩衝著魔骸大吼，孩子的聲音嬌小又纖細。
    “有本事吃了我啊！”
    梅菲恩猩紅的眼底含著淚。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她隻是想到了白天暴亂時，用身體把自己蓋住的埃梅和斯圖爾特。
    都是因為對這頭怪物的祭祀，才會導致他們的死！
    魔身嘩啦啦地扭轉，像是毒蛇更換了目標。
    聖女睜大了眼睛。
    不......為什麽魔骸會果斷放棄她這個持有半天使位格的人，轉而把精力放到一頭弱小的惡魔身上？
    不合理！
    怎麽說，相比起現在的梅菲恩，自己都是更有價值的獵物！
    聖女腦子裏忽然亂了。
    不行......這是哥哥的梅菲恩教授，不能讓她有任何的閃失！
    神經開始修複，聖女跌跌撞撞地從廢墟中爬起來，朝著遠處地梅菲恩跑去。
    “梅菲恩！快走！”
    她的手腳還不協調，跑不太快，隻能聲嘶力竭地大吼。
    魔骸也嘶吼。
    這頭蜈蚣朝著孤身一人的梅菲恩張開了身上的所有鋼鱗。
    就像是遇到了什麽巨大的威脅。
    目光霍然投向遠處，濃霧籠罩的東區，小小的梅菲恩獨自麵對著這頭巨獸。
    她將手中的石頭朝魔骸扔去。
    鐺——
    這聲音像是在砸廢鐵，在這樣緊張的環境中稍顯得搞笑了些。
    可下一秒，恢弘渾沉的巨響在濃霧中回蕩！
    就好像梅菲恩扔出的小石子，在這片霧海中激蕩起了巨大的漣漪！
    聖女暗淡的金瞳顫了下。
    她明白了。
    為什麽魔骸會忽然放棄她，轉而朝梅菲恩而去。
    是恐懼......這頭魔骸，在恐懼。
    它恐懼著這片空間中自己無法看見的那個存在！
    夜空中，紅色的月光驟然消失了。
    而梅菲恩小小的身體背後，一座極為宏大莊嚴的煉金矩陣驟然展開！
    那座煉金矩陣太大了，簡直像是神佛身後肅穆神聖的光環！
    煉金矩陣旋轉著，盛大的光芒籠罩梅菲恩，將這頭小惡魔臉上的脆弱、憤怒和淚水都照得一清二楚。
    魔骸朝著梅菲恩怒吼，試圖調轉炮膛。
    火炮發射，可梅菲恩身前，一座煉金矩陣憑空顯現，將烈火與炮彈全數抵擋。
    梅菲恩就那樣站在矩陣的庇佑下。
    她放聲哭嚎，像是終於找到了家的孩子。
    下一刻，聖女聽見了一陣尖嘯高鳴。
    那是火焰燃起的聲音。
    一根崎嶇的、燃燒的銀色長槍從最大達那座矩陣當中顯現！突破！
    破滅之枝！
    燃火的長槍從嘴部貫穿了魔骸，巨大的動能直接將這頭魔骸帶翻了過去，重重砸在了地上。
    魔骸痛苦地翻滾著，它全身都在顫抖，迫不及待想要從空間中吸收富集的靈質，恢複身軀之上可怖的傷口。
    可紅月消失了，靈質也在褪去。
    霧中，有一口鍾忽然敲響了。
    鍾聲洪水般迅速彌漫，對於魔骸來說，這陣鍾聲卻仿佛一座山脈徑直壓了下來！
    它不在扭動，血肉與鋼鐵都被死死地壓製在地上。
    聽到鍾聲的瞬間，就連聖女眼中的金色也強行褪去了。
    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深井監獄裏。
    聖女默默地想。
    是沉寂喪鍾。
    做到這一切的人到底是誰，不言自明。
    如果說煉金矩陣顯現的那一刻還有疑惑。
    那麽等到那支銀槍呼嘯而來、貫穿魔軀的時候，就已經沒有絲毫的懸念了。
    是哥哥。
    巨大的煉金矩陣背後，身材瘦削的東方少年從濃霧中緩緩走了出來。
    他蹲下身來，耐心地為麵前的藍孩子擦去眼淚。
    “秦翟。”梅菲恩的聲音帶著哭腔。
    “沒事啦，都沒事了。”秦尚遠輕聲說著，將梅菲恩抱進懷裏，親了親她可愛的額頭，“惡魔被殺掉了。”
    秦尚遠將梅菲恩抱起來，指著麵前睜著無數眼珠，苟延殘喘的魔骸。
    “秦翟，你是煉金術師麽？”梅菲恩嘟著嘴，抹了抹眼淚。
    “你覺得我是什麽，我就是什麽。”秦尚遠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我也可以做煉金術師麽？”她又問。
    “可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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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們都說我是惡魔。”
    “惡魔隻是身份而已，不管梅菲恩想做什麽，我都會全力支持。”
    梅菲恩呆了下，小小的臉上，烏黑的眼睛忽然亮了。
    一切平息。
    “哥！”聖女正想動身，秦尚遠卻先一步走了過來。
    “怎麽搞成這樣？”秦尚遠心疼地看著她身上還沒恢複的傷，擦去她臉上的血，“不過現在沒事啦，好好休息。”
    說話間，秦華玫和眾多驅魔者們也趕了過來。
    “我來治療。”秦華玫提著法杖就上來了。
    “這就算是解決了？”烏爾夫喘著氣，上下打量早已經癱瘓的魔骸。
    秦尚遠一手抱著梅菲恩，一手不著痕跡地收走鑲嵌在魔軀中的破滅之枝。
    緊接著，他咬開手指，一滴血落到了魔骸之上。
    血液化形為火焰，緩緩蠶食、燃燒了起來。
    “血焰會把這堆魔骸處理掉，”秦尚遠說，“港口算是解決了，但是白教堂應該還有麻煩。”
    說罷，秦尚遠指了指不遠處矗立的那口形狀詭異的黑色鍾形物品。
    “烏爾夫先生，現在你帶著這口鍾，立刻趕去白教堂，富蘭克林和那群日本和尚應該需要幫助。”
    烏爾夫親眼見證了這位東方醫生剛才的實力，當然心服口服，不過他還有些疑問。
    “那秦醫生，您現在......”
    “去找你的妻子，還有伊莎貝爾小姐。”
    秦尚遠將梅菲恩交到正在恢複的聖女懷裏。
    “照顧好她。”
    “嗯。”聖女點點頭，隨即親昵地擦了擦梅菲恩髒兮兮的臉蛋。
    “姐姐，你叫什麽呀？”梅菲恩膽怯又好奇地問，“你和秦翟好像呀......”
    聖女微笑道：“我叫秦小妹。”
    ......
    ......
    月光鋪灑。
    秦尚遠騎上馬，朝城外趕去。
    剛才借著富靈之夜能夠自由活動靈體，秦尚遠以極快的速度將幾個戰場看了一遍。
    牛頓府邸上，麻煩已經被克萊曼絲小姐解決了，紅月的儀式很快就會自然結束。
    對了，克萊曼絲小姐如約幫自己找到了梅菲恩，那他在這之後也要兌現承諾，跟克萊曼絲小姐約會了。
    唉......幾百年後逃過了蘭斯洛特，今天逃不過克萊曼絲。
    他區區都容市小屌絲，什麽時候也會有這種煩惱了？
    白教堂中，德川家的少主正在和狼化的富蘭克林交手，周圍已經封鎖，少主使用了“星晝”和那種紅色的甲蟲，實力很強，暫時沒什麽問題。
    港口上的情況是最嚴峻的，戰爭惡魔的魔骸根本就無法阻擋，秦以樂雖然能拖，但畢竟是普通肉身，如此肆意呈現天使碎軀，已經是超載了。
    所以他優先出手幹涉了港口。
    除此之外，就是被芙蕾雅帶離儀式場的伊莎貝爾。
    靈體狀態的秦尚遠看到，芙蕾雅竟然對瀕死的伊莎貝爾使用了家族的治愈秘術。
    但與此帶來的是自己生命力的嚴重耗散。
    但盡管如此，她們還是朝唐凱斯特逃跑的方向追了去，如此自信的決定，刺殺大概率已經成功了。
    現在讓他在意的事情有兩件。
    第一，芙蕾雅的狀態。
    應該盡快將已經身負重傷的她帶回來，看看是否能夠接受黯色薔薇的治療。
    第二，骨戒龍脈。
    第一夜聚會的時候，他改寫結界操縱了龍脈共鳴，喚醒了其中死夢之龍“莎隆拉梅爾”的部分能力，但佩戴龍脈的亨利·唐凱斯特卻呈現出了全黑的眼球。
    烏爾夫說這是“無魂之人”的特征，而在他看來，這大概率和域外魔有關。
    殺了唐凱斯特後，戒指應該去哪，其中疑似域外魔的力量是否會失控，也是一個問題。
    來到分岔路口，秦尚遠看了看泥濘路上的行徑，朝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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