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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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晚歸,寒雪未歇。
    今晨起時便咳嗽,阿桃燉了梨湯端來,“差人去請劉太醫了,你晚幾刻再進宮。”
    許宴知沒應聲,任她安排。
    早膳後劉文芩為其把脈,略有無奈的掃一眼阿桃,“染了風寒,該多留心照顧才是。”
    阿桃點頭,“是,劉太醫。”
    許宴知正欲開口便被一個噴嚏打斷,錦帕掩鼻又咳嗽幾聲,劉文芩拍拍她後背順氣,“急什麽?有話慢慢說。”
    她緩過來,喉嚨疼得厲害,低低開口:“何時能好?”
    “按時喝幾副藥,約摸三五日。”
    劉文芩眯眼打量她,“昨兒去哪了?”
    許宴知沒隱瞞:“有事出了趟城。”
    “什麽時辰去的?”
    “天黑的時候。”
    “難怪,城外本就風大,夜裏更是寒重,你不染病誰染病?”
    劉文芩又歎兩聲,“這幾日寒雪不斷,下了值就回府吧,在外不比在府中暖,難免受寒染病。”
    許宴知扯扯嘴角笑一笑,“知道了。”
    劉文芩沒久待,提著藥箱又往太醫院趕。
    許宴知被阿桃捂得嚴嚴實實才放她出府,馬車裏炭火也旺,茶水也熱,一進去便如踏入蒸籠,饒是她有些怕冷也覺得此刻太熱了。
    奈何阿桃一聲令下,車夫也不敢擅自開車門漏風。
    如此在“蒸籠”燜了一路,許宴知下馬車時麵頰紅彤彤的,好似剛出爐的桃粿,迎麵的寒風此刻竟是舒爽,一張口便是白霧,“開著門透一透。”
    李忠明“誒喲”一聲,“這是誰家的福娃娃?還沒到年夜呢就出來玩了?”
    許宴知嗓子眼疼,不想搭理,白他一眼。
    黎仲舒抬手貼上她額頭,“這麽燙?發熱了?”
    許宴知搖頭,“沒有,車裏太熱了。”
    顧月笙去捏她的臉,“猴屁股。”
    許宴知染病心中正氣鬱,奈何嗓子不爭氣,疼得她不想開口,手捂得正暖不想伸出來受涼,幹脆用腦袋一撞。
    顧月笙猝不及防,捂著額頭被撞得往後退了幾步,“炸毛了這是?”
    洪辰溪笑著開口:“行了,再鬧下去就不必上朝了,直接出宮用午膳得了。”
    幾人消停下來,李忠明問:“聽說杜尚書昨夜進宮到現在都沒出來,你可知此事?”
    許宴知點頭,“知道。”
    她咽一咽唾沫,繼續道:“兵部尚書之位怕是要換人了。”
    黎仲舒蹙眉,“看來事不小。”
    顧月笙:“那今日早朝多半是要說這事。”
    許宴知搖頭:“不會,此事眼下還朝中還不能言明。”
    洪辰溪當即明了,“是戰場上出事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默。
    李忠明最先打破靜默,“能瞞多久?”
    許宴知:“有幾日算幾日吧,好歹能容聖上想出應對之策,也能容我們有部署的機會。”
    腳下雪踩得吱吱作響,雪花落在官帽上又很快消散,入殿前褪下大氅、手暖,吸吸鼻子隨眾人一道進殿,殿內置有炭盆還不算太冷,靳玄政側頭瞧許宴知一眼,見她眉宇懨懨難免又多看幾眼,“身子不適嗎?”
    許宴知搖頭,“沒有,風寒罷了。”
    聽她音調不高,靳玄政道:“等下了朝孤命人給你送碗梨湯來。”
    許宴知沒客氣,頷首,“謝殿下。”
    朝會如舊,沒什麽新鮮事,時辰差不多便散了。
    梨湯也沒喝匆匆回了都察院。
    “大人,劉克喜招了。”付白迎上來道:“劉克喜說他和王俊峰是舊識,此事是王俊峰向他提起,承諾給他一筆銀子,讓其將那批兵器運出去。”
    “此外屬下還問到劉克喜說他與王俊峰喝酒時曾聽到王俊峰提到什麽‘主子’之類的話,且透露過王俊峰與主子常在一家賭坊見麵,旁的再沒有了。”
    許宴知應一聲,緩緩摸著懷中黑貓的腦袋,“可以去將王俊峰帶來了。”
    付白點頭,“是,大人。”
    付白前腳離開,宮裏的管事太監後腳便來了。
    “許大人,咱家奉太子殿下的命給許大人送碗梨湯來。”
    許宴知聞言喉嚨一癢,倒也應景咳嗽兩聲,“有勞公公親自跑一趟。”
    梨湯不冷不燙,她端起來當著管事太監的麵喝盡,笑一笑,“勞公公替我謝過殿下。”
    管事太監眯眼笑著,“是,許大人,咱家一定帶到。”
    許宴知目送幾人至院門,正欲轉身進屋卻突感腹中不適,突如其來的絞痛激出一身汗來,眼前一瞬模糊,緊接著胸腔傳來撕裂般的痛楚,強烈的疼痛叫她幾乎站不住。
    一隻腳邁出院門的掌事太監突然想起什麽,轉身正要叫住許宴知,恰見許宴知吐出一口鮮血,緊接著身子往地上倒。
    掌事太監嚇得尖叫一聲,“哎喲!快來人呐!”
    “許大人!許大人!你可別嚇咱家!”
    “誒呦!快叫太醫!”
    許宴知倒在雪中,闔眼前是屋簷白雪,飄雪落在眼尾一陣冰涼,倒像淚一般滑落,耳邊是太監刺耳的尖叫,似乎還混著謝辭的聲音,好像在說:渡危......渡危......不是帶著解百毒的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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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宴知眼眸清明一瞬,想去拿身上的藥,奈何渾身無力,指尖動了動到底沒能抬起手。
    闔眼時反倒釋然,眼角有一滴淚滑落。
    謝狗,你們來迎我了麽?
    ......
    再睜眼是在宮中。
    許宴知微睜著眼,瞧見身有龍紋刺繡的人背對著在同什麽人說話,還不等聽清就喉嚨中便湧上濃烈血腥,她想起身卻依舊無力動彈,血聚到嘴邊實在難忍,頭一歪便吐出來。
    這一聲打斷了靳玄禮的話,連忙轉身去看。
    “渡危!你怎麽樣?”
    靳玄禮的聲音她能聽見卻難以回應,腦中如漿糊一般混亂,耳中鳴響不斷,渾身如萬蟲啃食,針紮一般,靳玄禮的聲音仍在繼續:“渡危,渡危你再堅持一下。”
    “渡危,朕不許你死。”
    “渡危,你別忘了李忠明他們還在等你。”
    許宴知眉頭動了動,張口想說話卻又是一口血吐出,隨後眼前再次模糊。
    她沒了意識卻仍在吐血,枕邊濕紅大片,觸目驚心。
    靳玄禮驚得渾身是汗,大喊著:“劉文芩!劉文芩!”
    “李福德!給朕將他們統統杖斃!”
    李公公眉心跳了跳,“是,聖上。”
    劉文芩折騰了一宿,血水一盆一盆往外端,靳玄禮坐在台階上扶額等待結果,靳玄政紅著眼站在院中,不敢上前,眼睜睜看著血水被端出來,渾身發抖。
    李公公歎了一聲又一聲,不敢再往屋裏看。
    翌日天蒙蒙亮時才漸漸停了往外端血水,劉文芩白著臉滿頭大汗的走出來,他腳下虛浮走路不穩,李公公連忙上前攙扶,“劉太醫,怎麽樣了?”
    劉文芩閉了閉眼,舒了口氣,“還好,她挺過來了。”
    眾人聞言終於鬆了口氣,靳玄禮猛地起身走進去,“渡危。”
    靳玄政走到門邊不敢進。
    許宴知宛如一尊白瓷人像,冷氣縈繞、麵無血色、了無生氣,靜靜睡著唯有微弱呼吸,床榻還沒來得及收拾,大片大片血汙著實刺眼。
    靳玄禮不由屏息斂聲,用帕子輕輕擦拭她唇邊血汙,低低道:“渡危,謝謝你活著。”
    “渡危渡危,當真渡過去了。”
    靳玄禮沒多打擾許宴知,吩咐靳玄政盡心守好,在外問起劉文芩她的情況。
    “聖上,此毒實在厲害,發作後叫人來不及反應,加之許大人本就染有風寒……哎,此番真真兒是從閻王爺手裏搶回一條命。”
    靳玄禮捏捏眉心緩解疲倦,“可能查出是什麽毒?”
    “回聖上,此毒名為‘莫生’,最早出現在魴河一帶。”
    靳玄禮眸色一涼,魴河大半在萬州界內,歸於萬州管轄。
    靳玄武當真是好長的手!
    “李福德,吩咐下去,讓李忠明給朕查,務必查出下毒之人以及他背後的人。”
    “是,聖上。”
    ……
    毒解後許宴知有兩日時昏時醒,第三日才恢複清明。
    自中毒到轉醒不過短短幾日,朝中已然遭受一番動蕩,李忠明領命查案查得大張旗鼓,攪得京中不安寧,趁機牽扯出不少樁案子來,一旦定罪絕無轉圜之地,都察院從嚴監察,毫不留情。
    朝中局勢嚴肅,靳玄禮也沒好臉色,闔宮上下更為壓抑肅穆,人人謹慎做事,生怕稍有不慎就會牽扯出事端。
    幾日下來,不少人盼著許宴知快些恢複,不然此番人心惶惶,小心翼翼不知還要維持多久。
    第五日,許宴知終於得以出宮。
    一回府便是各家如潮水般湧來的拜帖,許宴知無暇顧及,回府沾枕便睡。
    醒來時床邊被人圍坐。
    許宴知一睜眼便對上好幾雙眼睛:“……”
    眾人盯著她:“……”
    “你怎麽樣?”李忠明最先開口。
    她坐起身,“好多了,隻是覺得有些累。”
    黎仲舒緊接著說:“你不知這幾日我們急得差點豁出命進宮找你去了。”
    洪辰溪:“萬幸你沒事。”
    顧月笙:“聽劉太醫說此毒太凶險,你差點……”
    許宴知笑著問:“下毒的人找到了嗎?”
    李忠明憤憤道:“找到了,就混在那日給你送梨湯的太監裏,一番拷打也招了,說是欠了債還不清,有個人讓他給你下毒抵債。”
    “那個人是個叫何濟的當鋪掌櫃,正是魴河人士,這人現在關押在大理寺,你放心我定叫他開口。”
    許宴知:“魴河,那便是景王要殺我。”
    黎仲舒麵色嚴肅,“這手伸的也太長了些。”
    顧月笙一拍李忠明肩膀:“聖上這是要你查出景王布置在京中的眼線。”
    洪辰溪:“看看戰場的局勢確實不樂觀,不然景王也不能騰出手來對付你。”
    許宴知捏捏眉心,“這幾日喬賦笙也應到現場了。”
    “有他在,這段時日景王也無暇對付我了。”
    李忠明還想問被洪辰溪攔下,“又累了嗎?”
    她歎一聲,“是有些累。”
    幾人連忙起身往外走,“那你好好休息。”
    “我們幾個輪流住在你府上照顧你,有事叫我們便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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