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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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有雪,晨起時積雪微厚。
許宴知吸了寒氣沒忍住咳嗽兩聲,阿桃為她披上大氅,語調輕柔道:“冷嗎?”
許宴知笑一笑,“冷。”
阿桃微怔了怔,抿抿唇什麽也沒說,默默幫她整理好衣領才說:“去用早膳吧,我去吩咐人將你馬車上的爐子燒旺一些。”
阿桃走出府去,小廝提著一籃子炭往爐子裏加,馬夫咬著個炊餅倚在一邊同阿桃閑聊,“怎麽突然要加炭了?以前馬車上的爐子不是不用燒得太旺嗎?”
“燒得太旺少爺會嫌熱的。”
阿桃歎了一聲,“都下雪了,難免寒涼,還是暖一些的好。”
車夫不解,“我記著以往這個時候少爺都用不著這麽多炭的,”他笑著道:“少爺身強力壯的,每每冬日都不如旁人穿得厚,生龍活虎的也不怕冷。”
阿桃沒接話,再次歎道:“還是暖一些的好。”
車夫不疑有他,繼續同阿桃聊著,說話間有一輛馬車駛來,馬車在府門口停住,緊接著一道人影從馬車上跳下來,直直往府中跑去。
那人動作太快,阿桃連臉都沒看清。
府門口的小廝倒是反應及時,二人合力將那人攔下。
阿桃這才回過神來上前查看,“你是何——”
阿桃話沒說完就被那人一把拉住,這才瞧清楚那人的容貌,她嚇了一跳連忙行禮:“見過瑞陽王妃。”
覃樂顧不上禮節,一把拉過阿桃的手,口吻急促:“阿桃姑娘,許大人呢?”
“大人在府中用膳。”
“好,”覃樂拉著阿桃往裏走,“快帶我去見許大人。”
阿桃掙脫開覃樂的手,朝她規規矩矩行了一禮,“王妃恕罪,待我向大人通報一聲。”
覃樂回過神,壓下眉宇焦躁,扯扯嘴角露出一抹僵硬卻得體的笑,“是我考慮不周,我實在是有要緊事要與許大人相商,望阿桃姑娘體諒。”
阿桃點點頭不再多言,轉身快步朝前走。
不多時,阿桃折返為覃樂引路。
“許大人。”
覃樂一開口,豆大的淚珠就止不住的往下掉,許宴知心中明了,柔聲安撫:“王妃不必著急,王爺的事我已知道了。”
覃樂頓時泣不成聲,“許大人,我想去找王爺。”
許宴知眼皮跳了跳,一時語塞。
覃樂繼續說:“許大人,我爹不讓我去,我現下便是從府中逃出來的,朝中之人我認識的不多,隻有許大人你可以幫我了。”
她越說越激動,“許大人,我爹說王爺恐怕凶多吉少,我不信,我要去找王爺,王爺一定沒事的。”
許宴知:“王妃,戰場險急並非兒戲,你此去也是危險萬分,能不能找到王爺暫且不提,你自己都有可能再回不來了。”
覃樂哭著搖頭:“我不怕死,要死也要同他死在一起。”
“許大人,你幫幫我。”
“我實在沒別的辦法了,許大人,我想去找他。”
許宴知不鬆口,覃樂反倒冷靜下來,她抹了眼淚,一雙眼紅通通的望著許宴知,眸底是執拗、堅毅,甚至是誓死不悔,她往後退了幾步,撩起衣擺,鄭重朝許宴知行禮,“我知大人顧慮,隻要大人出手相幫,此恩情我必加倍報還,此行是我執意前往,生死皆與大人無關。”
許宴知一捏眉心,口吻多了幾分語重心長,“王妃娘娘,若你此行出了岔子,王爺又當如何不被你分心?”
覃樂一默,眼淚再次落下,她不再激動,隻是平和道:“許大人,我要去找他。”
“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望許大人成全。”
屋外寒風伴著飄雪,屋內覃樂的話擲地有聲。
“大人應能理解我的,”覃樂頓了頓,“王爺對我很重要,我寧願以我之命換他的命。”
“我如今所想與當年許太傅出事時許大人所想是一樣的。”
“望許大人成全。”
許宴知心口一瞬抽痛,靜默良久終是鬆口:“王妃可知去哪尋王爺?”
覃樂點頭:“有大概方向,我想去試試。”
“許大人放心,大人隻需助我出城即可,城外有親衛接應我。”
許宴知頷首,“今夜我會出城,王妃可與我隨行。”
覃樂鬆了口氣,“多謝許大人。”
“那我先回府了,若離府太久我怕我爹察覺。”
覃樂轉身朝外走,沒走幾步又折返回來朝許宴知行禮致歉:“我無意提起大人傷心事,實在是沒別的法子了。”
“許大人,對不住。”
許宴知一扯嘴角淡笑,“無妨,王妃回路小心。”
覃樂身影融入風雪,許宴知靜靜望著。
阿桃輕聲提醒:“該去上朝了。”
許宴知低低應聲:“好。”
......
都察院。
付白將手爐遞給許宴知,轉身去整理一旁的奏折,“大人,你今日怎麽了?瞧著好像有心事。”
許宴知怔怔捧著手爐,悶悶道:“沒什麽。”
思念故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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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戩奉上熱茶,進來時被屋中熱氣衝了一下,掃一眼屋中炭火正旺得厲害,忍著熱氣將茶遞過去,“大人受寒了嗎?”
許宴知堪堪回神,不大走心的應一聲,“怎麽了?”
付白也接話,“大人屋中炭火燒得太旺了。”
許宴知一頓,平淡道:“今年冬日格外寒涼,你們不覺得嗎?”
付白和張戩聞言相視一眼,齊齊點頭:“是,今年雪也來得早,是有些冷。”
許宴知岔開話題:“齊統領離京朝中有何動靜?”
付白道:“齊統領離京之事沒多少官員知曉,有的就算知曉了也沒放在心上。”
“畢竟探望病父乃人之常情。”
張戩也道:“但兵部好像出了什麽事,進出之人個個麵色嚴肅。”
“大人,可要留心?”
“不必了。”
“今夜我要出城,去城門打點一二。”
張戩點頭:“是,大人。”
夜深時街市正熱鬧,馬車在瑞陽王府偏門停頓片刻重啟駛動混入人群街道。
城門出得順利,王府親衛在城外亭中等候覃樂。
覃樂下馬車後對著馬車再次行禮一拜,“若此行有回,大人恩情必報。”
馬車內一陣安靜,直到覃樂利落的騎上馬,一道颯爽的駕馬聲響起,車簾才微微被掀動,不過半刻,馬車內傳出低低一聲:“走吧。”
馬車並未回城而是去了亭外不遠處一座小道觀。
杜河霖早就恭候多時,見許宴知前來連忙指著跪地之人道:“許大人,這便是劉克喜。”
許宴知低低一掃,見劉克喜渾身是傷,麵目青腫,手被捆在身後跪在地上,見她來身子止不住的發抖,一個勁想往後躲。
“招了?”
杜河霖點頭:“都招了。”
“他交代了,他原本也不知倉庫中有一批下等料兵器,是王駿峰給了他一筆錢讓他故意把這一批兵器清點出來讓他們運送到陣前,他也不知那一批是下等兵器。”
“王駿峰呢?”
杜河霖回道:“王俊峰不知道劉克喜已經招了,我的人正暗中跟著,此刻恐怕還在喝酒玩樂呢。”
“好,”她道:“明日杜大人上書請罪,就說你失職,看管不力,致使鑄造司丟了一批兵器。”
“屆時大理寺會接受此案,之後的事你就不必管了。”
杜河霖立馬跪地叩首:“謝大人救我杜府滿門。”
“我犯得罪我甘願承擔,隻求妻女無虞。”
許宴知俯身將他扶起,“杜大人,回吧。”
杜河霖掃一眼劉克喜,什麽也沒說,拱了拱手:“大人回城路上小心,我先行一步。”
杜河霖走後,許宴知走到劉克喜跟前,居高臨下睨著,“你撒謊了。”
劉克喜咽了口唾沫,“我不明白大人所言何意。”
“你若不知那是一批下等料兵器,王駿峰又何必給你錢去清點?”
她笑一下,腳踩在劉克喜腿傷處,他頓時哀嚎,“啊啊啊啊......”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下等兵器,我知道!”
許宴知腳輕抬,挑眉道:“我沒杜大人那麽仁慈,你隱瞞他的瞞不過我。”
劉克喜支支吾吾道:“沒,再沒有了。”
許宴知麵不改色,單膝蹲下,抽出袖箭迅速刺穿他手心,握著袖箭在他皮肉中轉了轉,鮮血濺到錦繡鞋麵上,染紅了繡花。
“你可知這一批下等兵器會害死多少將士?”
“啊啊啊啊!”劉克喜疼到滿頭大汗,麵色發白,哆哆嗦嗦的說:“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你不是錯了,你隻是怕死。”
許宴知果斷抽出袖箭,站起身往外走,“帶回都察院。”
走出道觀,雪正在下,她攤開手,袖箭沾著血染紅手心,雪落在手心不過一瞬便化為烏有,耳邊響起靳玄邕的話,他說過的,京中的算計總是涼薄,為私利全然不顧將士們的性命。
不該,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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