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萬佛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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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開的時候,我來找你喝酒。”
    少年站在橋上,笑盈盈的。
    風卷著花瓣落在少年肩頭,青絲束成馬尾在身後隨風揚起,手中一把玉骨扇輕輕搖著,“洪辰溪,你別忘了。”
    洪辰溪愣愣望著,良久不言。
    少年似是不在意他是否回應,揚起手一揮,轉身離開。
    洪辰溪反應過來連忙上橋去追,踏上橋麵的一瞬,少年已騎於馬上,同行的人是謝辭、李忠明他們,幾人在馬背上說笑,少年人清朗的笑聲不斷,似乎是在談論何處的酒好喝,何處的景好看。
    洪辰溪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謝辭瞧見了他,同周圍人說了什麽。
    少年拉著韁繩轉過身來,依舊是笑盈盈的模樣,大抵是在說話可洪辰溪卻一句也聽不清,他下意識想上前,可雙腿如灌鉛一般動彈不得,他一急,朝那少年人喊道:“渡危!”
    許宴知似是沒聽到他的喊聲,騎著馬轉過身去要和謝辭他們同行而去,洪辰溪急於上前奈何始終邁不出那一步,奮力掙紮之際一個不穩摔倒在橋上。
    再抬頭,李忠明在身側攙扶,他直直望著許宴知背影,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許宴知和謝辭要去的地方很危險,“不行,不能讓他去。”
    “不行!”
    “渡危你回來!”
    “渡危!”洪辰溪一瞬驚醒,後背一片濕潤,他喘著氣心口的不安仍未平息,他胡亂拿過一件外袍披上就往屋外走,“來人!”
    推開門,許宴知就立在院中正和府中管事說著些什麽。
    雪落在她肩頭也渾然不覺,聽到身後動靜才扭頭去看。
    眼前的人的確是許宴知,可與夢中的明媚截然不同,她就這樣立在雪中,周身是緘默的沉穩,似乎要融進冬雪的寒裏。
    “渡危......”
    許宴知輕柔應道:“怎麽了?”
    她走過去攙扶洪辰溪,“怎麽起來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洪辰溪盯著她,試圖從她麵上找出微末變化,“你何時來的?等多久了?”
    “不久,”她道:“你怎麽樣?”
    洪辰溪:“無妨,死不了。”
    許宴知輕拍他一下,“別瞎說。”
    二人進屋,許宴知扶他回床榻,用枕頭墊著後背方便他坐著,又幫他掖好被角,“我來的時候你還沒醒,瞧你額頭有汗又急急忙忙的,是做噩夢驚醒的?”
    洪辰溪搖頭,“沒有,睡得久了有些迷糊,一時忘了時辰這才慌張起來。”
    許宴知:“朝中的事你不用擔心,有我們幾個幫你照看著,你且好好休息,養好身子,一切有我。”
    洪辰溪笑了,“有你我自是放心的,顧月笙怎麽樣?”
    “他到底是習武之人,受點皮肉傷不妨事。”她又說:“我今日來看看你,見你恢複得不錯就放心了。”
    “這幾日吃著藥需得忌口,又是冷的時候更要注意保暖。”
    “我帶了不少上好的藥材和補品來,還有兩件狐皮大氅。”
    “吏部有傅淵擔著,你不用急著返朝。”
    “過幾日我去一趟萬佛寺,給你們幾個都求個平安符,想來萬佛寺是靈的——”
    “渡危,”洪辰溪打斷她,“桃花何時才開?”
    許宴知愣了一下,他繼續道:“你說桃花開的時候,你要找我喝酒。”
    “還作數嗎?”
    “作數,”她笑:“待你養好身子,桃花開的時候我就請你喝酒。”
    洪辰溪鬆了口氣,“好。”
    許宴知望一眼窗外寒雪,“桃花會開的。”
    “雪總會有停的一天。”
    ......
    三日後,都察院。
    傅淵端著熱茶卻不飲,直直盯著對麵悠哉飲茶的許宴知,“這幾日你們都察院下手太快太狠,逼得那群老鼠走投無路,個個狗急跳牆,巴不得要與你同歸於盡。”
    “全是都察院的功勞麽?”許宴知輕一挑眉,“多虧了你們吏部在背後幫襯都察院才能找到那群老鼠的藏身之地。”
    傅淵不置可否,又道:“眼下殘留的老鼠恨不得食你骨血,你可有把握?”
    她反問;“你還有別的法子嗎?”
    傅淵一默,低頭飲茶。
    她飲完一杯,站起身來,“時辰差不多了,你就在這等我消息吧。”
    傅淵望著她背影沒忍住道:“你不會出事的吧?”
    許宴知一哂,“安心等著吧。”
    馬車出城後薑祀和寧肆便隱了蹤跡,張戩一身車夫打扮坐在車頭,“大人,今兒太冷了,真要去萬佛寺嗎?”
    “去,天冷顯得心誠。”
    雪越下越大,周遭靜悄悄的,唯有馬車駛動的聲響。
    許宴知望著那已被白雪覆蓋的“通天”階梯,張戩接過她脫下的大氅,沒忍住勸道:“大人,要不還是穿著吧。”
    許宴知沒接話,撩開衣袍跪上台階,雙手合十虔誠一拜。
    額頭碰到台階的雪一陣冰寒,冷意直往腦門裏鑽。
    張戩捧著大氅守在一邊,看著她一階一階跪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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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肩頭積雪,台階過半。
    張戩實在不忍,“大人,歇一歇吧。”
    許宴知額頭貼地,嗓音有些啞:“來了。”
    還不等張戩發問,周遭林子裏窸窸窣窣傳來動靜,張戩立馬握上佩刀警惕四周。
    下一刻,林中四麵八方湧出人來,個個手持兵器朝許宴知襲來。
    張戩將大氅披到許宴知身上,抽刀迎戰。
    薑祀和寧肆也在刺客刀刃即將碰到許宴知時現身,三人護在她周圍,台階下頓時湧出一群衣著統一的人在背後壓製著刺客,許宴知對身後廝殺充耳不聞,依舊虔誠的跪上台階叩拜。
    刺客殺紅了眼,拚了命一般不斷朝許宴知襲去,剛近一步就被逼退,那領頭刺客眼見勢弱便拿起胸前骨哨一吹,約莫半炷香後,刺客僅剩三兩人時從林中又衝出一群刺客,個個來勢洶洶勢要砍下許宴知的腦袋。
    張戩抹一把嘴角的血,冷笑一聲再次同刺客拚殺。
    許宴知身側的林子裏埋伏著弓箭,齊刷刷的箭從林中射出正射向毫無防備的刺客,不過片刻刺客再次僅剩三兩,刺客領頭不甘心,咬牙再次吹響骨哨。
    這一次湧出的刺客人數明顯少了許多,領頭大喊著:“殺了許宴知,王爺重重有賞!”
    刺客們收到鼓舞,殺瘋了似的直朝著許宴知而去,林中的射箭的人紛紛放下弓箭換上長刀走出來迎戰,第一批迎戰的護衛退後讓出場地,眾人組成人牆擋住刺客去路,護著身後虔誠叩拜的許宴知。
    雪下得很大,落到頭上濕了青絲,肩頭積雪如同小山,刀劍碰撞的聲音不絕於耳,刺客如野獸般的嘶吼打破了林中寂靜,血染紅白雪化成水順著台階流淌,血腥味混著寒氣直往人鼻子裏鑽,越臨近萬佛寺越能聽到念誦經文的聲音,寺門緊閉無人進出,但寺內香火嫋嫋,在寒雪中盡顯佛性。
    隨著最後一個刺客倒地,許宴知跪完最後一階。
    她閉了閉眼,慢慢從地上站起來。
    張戩揚聲喊了一句;“大人,刺客已悉數剿滅。”
    她轉身來,入目是血流成河,屍首布滿階梯,整條“通天”一般的階梯滿是血色,倒像是通往陰曹地府索命的台階,護衛齊齊站在台階兩側,刀刃的血還在不斷往下滴,她站在頂處俯視血色,麵無表情,眸如凝霜。
    身後是萬佛寺,僅一門之隔,一麵佛香嫋嫋,一麵人間煉獄。
    萬佛寺中煙火在空中散開,從李忠明的角度看著煙火嫋嫋倒像是出自許宴知頭頂,倒無端襯得她生出佛性,悲天憫人似的靜靜站著往下看。
    寺門緩緩打開,開門的小師傅目不斜視,隻對許宴知道:“阿彌陀佛,施主,方丈有請。”
    許宴知聞言轉身走進萬佛寺,寺門再次闔上,將一地血腥關在門外。
    “施主,殺孽太重不是什麽好事。”淨緣方丈歎道。
    許宴知舉著香,抬眼望著身前肅穆佛像,“若我殺孽不重,方丈還能有這一處清淨地禮佛避世麽?”
    淨緣方丈歎一聲,搖了搖頭。
    許宴知敬完香,對方丈淡笑,“我佛慈悲,可否容一個染了風寒之人留宿一晚?”
    “施主請便。”
    夜深時張戩摸進了禪房,許宴知坐在桌前,一隻手撐在額前。
    “大人,屍體都運回城裏了,兄弟們也都回去休整了。”
    “嗯。”
    張戩不解又問;“大人為何要在寺中留宿?”
    許宴知沒解釋,說:“今夜你就在我房中歇下,明日要緊跟在我身邊。”
    張戩沒多問:“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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