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台下的李煥此時也非常明白，此番話其實就是“一帶一路”倡議的一個提前宣言。
    上午的開幕式完成之後，參會的領導們走到台下和眾人有簡單的聊天和洽談。
    接著就是中午的歡迎宴會，李煥作為企業家代表進到主宴會廳，吃了一頓豐盛但算不上有多麽可口的飯菜。
    吃完午飯後，李煥返回酒店休息片刻，下午的閉門會議才是重頭戲。
    下午兩點整，博鼇亞洲論壇的閉門會議準時開始。李煥整理了一下西裝領帶，邁入會議廳時感到一陣肅穆的氣氛。
    會場布置成圓形，中央是發言席，四周環繞著近百個座位，已經坐滿了政商學界的重要人物，其中坐在最顯眼位置的是一位姓王的主任，他是國內經濟界的重要智囊之一。
    空調的冷風讓李煥有些不適，他找到貼著自己名字的座位——第三排靠近走道的位置，這安排顯示出他作為新興科技企業代表的分量。
    落座時他發現傑克馬的位置就在自己邊上，雙方簡單的打了一個招呼，接著傑克馬就上台開始了自己的演講。
    熟悉傑克馬的人都知道，他一向以口才俱佳，敢說敢言而著稱。
    可這一次大家夥明顯有些小失望了，在演講中，傑克馬探討了當下華國金融係統內存在的一些問題，但很多問題隻是點到為止，傑克馬結合此前國內出台的一係列金融改革政策，表達了一些自己的意見，表示希望成為傳統金融的‘補充’，共同服務實體經濟。
    台下的李煥聽到傑克馬的這番演講，心裏倒是小小的感慨了一下，看樣子他是真的聽進去了自己的一些建議。
    緊接著上台演講的是國內高校的一位年輕經濟學教授張可為，李煥注意到這位張可為似乎就是昨天在辦理酒店入住和他產生矛盾的那位年輕人。
    隻是相比於昨天，這位張可為教授換了一身剪裁考究的灰色西裝，不變的還是臉上那副金絲眼鏡。
    來不及多想，這位張可為教授開始了自己的演講。
    “各位同仁，我們正站在曆史的十字路口。\"張可為的聲音在會場回蕩。
    \"過去五年，國企壟斷了四萬億刺激計劃中90的資源，卻隻創造了30的就業和40的gdp增長。這種資源配置的嚴重失衡，已經嚴重製約了華國經濟的活力。\"
    李煥微微皺眉，在筆記本上寫下\"數據來源？\"三個字。他注意到張可為引用的數據與官方統計有出入，不排除有誇大的可能。
    \"更令人擔憂的是，國企的低效正在拖累整個經濟體係。\"張可為點擊遙控器，投影幕布上出現一組圖表，\"以鋼鐵行業為例，民營鋼企的噸鋼能耗比國企低15，人均產出卻高出20。如果全麵放開市場，僅這一行業每年就能節省上千億成本。\"
    會場響起一陣低聲議論。李煥看到幾位民營企業家頻頻點頭，而幾位來自央企的代表則麵色凝重。他注意到坐在第一排中央位置的經濟大佬，表情平靜，看不出傾向。
    張可為的演講逐漸升溫：\"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道，在於徹底的市場化改革。我建議分三步走：第一步，取消國企在融資、土地等方麵的特權；第二步，對競爭性領域的國企進行混合所有製改革；第三步，對效率低下的國企實施戰略性退出...\"
    李煥的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這種激進的主張在學術討論中可以存在，但在如此高規格的會議上公開發表，恐怕不是這麽簡單。
    \"隻有讓市場的歸市場，政府的歸政府，華國經濟才能真正釋放潛力。\"張可為的結束語引來熱烈掌聲，特別是來不少的自民營企業家和一些國外財團老總。
    主持人宣布進入提問環節時，有幾人都發表了意見，當然稱讚的居多批評的較少。
    實在聽不下去的李煥最後舉起了手。當話筒傳遞到他手中時，他感到全場的目光都集中過來。
    \"張教授的觀點很有啟發性，\"李煥並沒有直接開噴，\"但我想請教幾個問題。首先，你提到的鋼鐵行業數據，是根據哪些企業的樣本得出的？”
    “據我所知，寶鋼、鞍鋼等大型國企在高端產品領域的市場份額和技術專利遠超民企。\"
    張可為推了推眼鏡：\"都是公開的數據。\"
    “那能否說出數據的準確來源，是哪一份期刊或者正式的調查報告，我也很想拜讀一下。”李煥直接追問道。
    “這個屬於個人學術研究範圍。”張可為打算糊弄過去。
    李煥沒有給對方喘息的機會：\"好，那我還想問一下，你主張的"戰略性退出"，是否包括能源、交通、通信等關係國家經濟安全的領域？如果這些領域完全市場化，如何應對外資巨頭的衝擊？\"
    會場一片寂靜，李煥看到前排的王主任微微側頭，似乎在聆聽他的發言。
    \"最後。\"李煥站起身，目光直視台上的張可為：\"在你構想的完全市場化體係中，如何保障偏遠地區的基礎設施建設？民營企業會投資那些二十年都難以回本的青藏鐵路或者西部電網嗎？\"
    張可為的臉色變得不太自然：\"市場經濟自有其調節機製...\"
    \"恕我直言，張教授，\"李煥打斷道，\"你的主張在教科書裏很完美，但華國需要的是適合自己國情的發展道路。國企確實存在問題，但改革應該是讓它更好發揮作用，而不是簡單地拆解或私有化。\"
    會場這時候的響起了一些稀稀拉拉的掌聲，這次更多來自國企代表和政府官員區域。
    張可為勉強笑了笑：\"看來這位...李總是吧？對國企情有獨鍾。不知道橙子科技在發展過程中，是否也享受過政府提供的一些超水平的政策？\"
    這是個尖銳的反擊，無非就是指著李煥的橙子科技其實也在享受著政策的紅利，或者說和政府存在一些見不的光的交易。
    李煥坦然回應：\"橙子科技確實享受過國家高新技術企業的政策支持，這也是我想強調的——國企和民企不是對立關係，而是互補關係。”
    “國家通過國企掌控經濟命脈，通過民企激發市場活力，這種"兩條腿走路"的模式，正是華國過去三十年快速發展的關鍵。\"
    辯論持續了十幾分鍾，現場氣氛越來越熱烈。主持人不得不打斷討論，宣布進入下一個環節。
    李煥坐下時，發現自己的手心已經微微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