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醫者父母心,黃金換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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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著二十餘輕騎,趙屠急忙快速離開窄小的山道往原路回去。

    有沒有必要追他心裏門清,一個江湖女子本身沒有多大價值,可總像蚊蟲一樣盤繞自己周圍,時日久了總歸心中不爽。

    眼下有高手幫忙斷後,對方真要殺他恐怕不會太難,然而對方隻是阻攔自己並未出手,那在深追下去可就是不識抬舉了。

    馬蹄疾奔一路碾碎積雪,跑到山坡上時,趙屠勒住韁繩停下馬步,他看著下麵的戰場,幾支突襲過來的賊兵幾乎被盡數屠戮殆盡。

    剩餘的殘兵已然有許多棄馬跪地投降,尚且還有攪在軍陣裏揮砍刀鋒的,是稍顯勇猛的匪兵頭領,隻不過,他們的姿態已經狼狽,像頭被猛虎圍攻的餓狼做著垂死且無力的掙紮。

    趙屠這時再次從隨行的戰馬腹間皮袋中取出剛才用來射擊風鈴的火槍,熟稔地掏出子彈,拉栓,把槍口瞄準了在鐵甲圍殺陣中左突右衝的匪兵頭領,隻等對方停下呼吸時,他立馬扣動扳機。

    隨著槍火響起,那名在騎兵陣地內拚命的賊頭瞬間從馬背上飛落,血色的紅霧從他胸口爆開,整個人重重砸進雪地裏。

    趙屠歡快的吹了一聲口哨,將火槍收回皮袋裏,吩咐下去,“留下幾個拷問,剩下的全剁了包起來,帶到前方去獻給顧大人的虎豹騎充當肉糧。”

    傳令官帶著命令跑下坡去,趙屠在坡上拿出千裏鏡觀察四周騎馬來回徘徊一會,篤定前方不會再有埋伏後才帶著輕騎跑回軍陣中。

    親兵過來匯報傷情,無人死亡多有輕傷,俘虜三十餘人,經過簡單拷問,得知是黑風山上的賊寇,因山寨中缺少糧食,銀錢和過冬衣物,不知怎的竟會打起朝廷軍隊的主意。

    趙屠看了眼金光璀璨的太陽,又低頭看向正在拷打審問的賊兵嘍囉,他濃厚的眉毛皺了起來,此時,被俘虜的賊兵裏有人高聲喧嘩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要殺我!我會識字還會算數,留著我會有用的!!”

    見到此人長相頗有一番讀書人的氣質,趙屠揮手讓兵衛帶他過來,那人細問幾下後往趙屠這邊一看,驚恐的神色立即消失喜上眉梢起來。

    他三步並兩步跑過來,到了趙屠跟前當即跪下在冰冷的雪地裏磕了幾個響頭。

    趙屠掃過此人那諂媚的嘴臉,目光瞥向旁邊那些告饒的嘍囉,他指著這些人問道“你們從哪裏得來的消息知道我們走這條路?”

    被問到話的讀書人趕緊回答說“具體小的也不知,反正山寨上都這樣說,私下裏都傳開了。”

    趙屠微微頷首,不再多問,揮手示意兵衛解開那人身上的枷鎖。“看你是個讀書人,這次便饒你一命。回去好好讀書,考個功名,將來報效朝廷。”

    “多謝大人開恩!小的定當謹記教誨!”

    那人連連磕頭聲音顫抖,額頭幾乎貼進雪地裏,枷鎖一解他立刻爬起身,頭也不回地朝山坡上跑去。

    雪地濕滑,他的腳步踉蹌,卻不敢停下,仿佛身後有惡鬼追趕。

    他顧不上思考自己能否逃出這片茫茫雪山,隻想盡快遠離這些令人膽寒的黑色騎兵。

    趙屠眯起眼睛,望著那倉皇逃竄的背影,嘴角微微抽動。

    他抬手朝親兵招了招,幾名持槍的騎士立刻從隊列中策馬而出,他們動作嫻熟,子彈上膛的聲音清脆而冰冷。

    槍口對準遠處那仍在拚命奔跑的書生,騎士們麵無表情,手指扣動扳機。

    “砰砰砰——”

    一連串槍聲在空曠的雪原上回蕩。

    四十步外,書生身體猛然一僵,仿佛被無形力量擊中,幾團血霧在他身上爆開,染紅了潔白的雪地。他的腳步戛然而止,整個人直挺挺地栽倒下去濺起一片雪沫。

    鮮血緩緩從他身下滲出在雪地上蔓延開來,像一朵綻開的紅花。

    “朝廷裏出了鬼,陳學書這條老狗,陛下讓他到南州府任職解決西北匪患,遇上糧災讓他給逃了過去,現在人家的注意都打到軍資上了,老子得想辦法參他一本。”

    趙屠心想至此,叫來書令傳達他的意思,書信一封急送到都城府都州城燕寒川手中,做完這些,他將目光從書生的屍體上移開,轉身策馬離去,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黑色騎兵的隊伍繼續向前,馬蹄聲沉悶而整齊,碾過雪地,留下一串深深的印痕。

    雪風從山穀的另一頭呼嘯而過,卷起一片片細碎的飛雪。

    風鈴駕著馬,馬蹄聲急促而淩亂,踏碎了雪地的寂靜,盡管肩頭的傷口正不斷滲出鮮血,她不敢停留,殷紅的血跡在衣袍上暈開,像朵逐漸綻放的死亡毒花。

    她緊緊捂住傷口,指尖已被染得鮮紅,冰冷的空氣刺痛著她的皮膚,但她咬緊牙關,帶領族人朝著預定的撤離方向奔逃。

    半刻鍾後,風鈴的臉色已慘白如紙,失血讓她的視線開始模糊,腦袋昏沉得像灌了鉛。

    她強撐著減緩馬速,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但身體的力氣仿佛被一點點抽離。

    馬背上的顛簸讓她感到一陣陣眩暈,終於,她的手指無力地鬆開了韁繩,整個人從馬背上滑落,重重地栽倒在雪地裏。

    雪冰冷刺骨,風鈴的臉頰貼著地麵,呼吸變得急促而微弱,她的視線逐漸模糊,耳邊隻剩下風聲和族人驚慌的呼喊,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李幼白的身影順著岩壁滑落,腳尖輕點幾片飛絮,白色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她的動作輕盈如燕,仿佛與風雪融為一體。等到眾人反應過來時,她已經站在了他們身後,無聲無息,像一縷飄然而至的幽魂。

    風鈴的族人立刻警覺,刀劍出鞘,寒光閃爍。

    他們的眼神淩厲,身體緊繃,像一群隨時準備撲殺的野獸,多年的刀口舔血讓他們對任何陌生人都充滿戒備,更何況是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

    李幼白開口,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篤定“我是風鈴的朋友。這次計劃是我讓她臨時改變的,隻是她不聽勸,非要與趙屠硬碰硬……”

    她的話被風雪卷走,飄散在冰冷的空氣中。然而,那群人依舊緊握刀劍,目光如刀,沒有絲毫鬆懈。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她流了很多血,你們沒有療傷藥。這樣的天氣,讓她在雪地裏躺著,活不過今天。我是一名醫師可以用丹藥證明。若信我,就該跟我走。”

    話音未落,她從懷中掏出一隻小巧的瓷瓶,隨手拋向那群刀手。瓷瓶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被其中一人穩穩接住。他擰開木塞,倒出幾顆丹藥,毫不猶豫地吞入口中。

    片刻後,他衝同伴們點了點頭,眼神中的敵意稍稍褪去。

    刀手們互相對視一眼,終於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刀劍,戒備的神色稍稍鬆動,風雪依舊,但氣氛卻在這一刻悄然變化。

    李幼白看著風鈴服下丹藥後被抱上馬匹,她轉頭施展隨風步快速從雪道飛掠出去,論速度,稍微與天書結合的輕功,任何馬匹都不是她對手,而且在天書加持下內氣消耗量幾乎能夠忽略不計。

    馬隊緊隨李幼白穿出群山,沿著一條狹窄的小道徑直南下。

    馬蹄聲在空曠的山穀中回蕩踏碎了積雪的寂靜,出了山穀馬隊跑上官道,越過幾個零散的村莊後,眼前豁然出現一處集市。

    集市的輪廓在遠處隱約可見,外圍是用粗木圍成的拒馬,高牆由厚重的木板堆砌而成,顯得堅固而冷峻。

    從遠處望去,這裏更像是一處朝廷軍隊的駐紮地,戒備森嚴,透著一股肅殺之氣,然而,當馬隊穿過入口進入其中,才發現裏頭別有洞天。

    李幼白記得當年與鏢隊北上魏國時,這類集市像毒菌般生長在邊境線上。

    沒有良民,隻有被各路勢力驅趕的遊勇在此苟合,最終被盤踞最深的地頭蛇吞噬成骨架,馬蹄剛踏入集市,腐臭混著鐵鏽味便撲麵而來。

    朝陽斜照下,人群裹著粗糲的毛氈,油垢在表麵凝結成殼,泛著鐵鏽般的光澤。

    沒有叫賣聲,隻有兵器與皮甲摩擦的窸窣,人人腰間都懸著兵器,連蹲在攤前的商販也挎著短刀,挎刀的手始終按在刀柄上,指節發白。

    他們的眼神像磨鈍的刀刃,既無商賈的諂媚,也無匪徒的暴戾,倒像是被鐵鏈拴在此處的困獸,齜著牙卻不敢真咬。

    李幼白甚為感慨,有時江湖很小,小到一個三寸之地能夠集結上百不同的人群,有時候江湖又很大,大到整個天下都難以容納。

    馬隊踏入集市的瞬間,空氣驟然凝固。

    五十餘匹戰馬踏碎積雪的聲響驚醒了蟄伏的獸群,人群沉默著側目,手指無聲扣緊刀鞘,陽光斜照下,那些縮在陰影裏的臉像生鏽的鐵器,每一道褶皺都藏著警惕。

    這般齊整的馬隊本不該出現在醃臢地,更像是官兵清剿的前奏。

    “此處魚龍混雜,官府向來睜隻眼閉隻眼。”李幼白的聲音像雪粒打在刀刃上,冷而脆。

    她翻身下馬時,背後劍袋中的寶劍互相碰撞,叮當作響,“先尋落腳處替風鈴治傷,餘事容後再議。”

    風鈴的族人沉默著牽馬跟隨,他們的麵孔與中原人迥異,古銅色皮膚上縱橫的疤痕如同幹涸的河床,眼窩深陷處嵌著狼一樣的幽綠瞳孔。

    最年長的那個背著一柄彎月刀,刀柄纏著褪色的布條,布條邊緣浸著經年累月的血垢,他們走過時,連最凶悍的刀客都不自覺後退半步,像是嗅到了同類身上更濃重的血腥氣。

    李幼白順著直覺走進一家客棧。

    廳堂內,幾個江湖散人正大口喝酒、撕咬肉塊,炭火爐子燒得通紅,熱氣裹著酒氣撲麵而來。

    她徑直走向櫃台,從荷包裏摸出一片金葉子,指尖輕按,推過木桌,“五十人,五十匹馬,可有地方?”

    掌櫃的眼珠在金葉子上轉了一圈,貪婪的光剛亮起,瞥見她身後那群刀手時又迅速熄滅。

    那些人的眼神像餓狼,皮膚黝黑,疤痕猙獰,仿佛剛從沙場爬出來的惡鬼,他咽了咽口水,連連點頭,“有有有!小店許久沒接過大生意了,我這就去安排,您稍等,稍等!”

    客棧不大,五十人擠進來,連廳堂都顯得逼仄,掌櫃不敢耍花樣,老老實實騰出客房,連後院的火房和雜物間都清空出來,馬廄裏塞滿了馬匹,嘶鳴聲此起彼伏。

    風與雪被阻隔在外,讓人好受許多,房間裏,李幼白把風鈴抱到床上放下,隨手將劍袋放好後趕忙低下身子查看對方傷勢。

    又是和以前一模一樣的槍傷,隻不過這次要更為嚴重,秦軍的火器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李幼白心想著,轉頭出去叫店家送了熱水和療傷藥器具進來,窗戶關著,暖爐靜靜燃燒,幹燥溫熱在房間裏漸漸抬高溫度。

    她脫掉礙事的長裙後再次觀察風鈴肩胛上的傷勢,看起來血肉模糊,其實隻是被子彈打出一個**,威力還算小,若是彈頭大一點,恐怕能打穿骨頭。

    武者的時代正在落寞,未來將是火器時代!

    考量過後,李幼白脫去風鈴外衣,對方常年在外奔走,皮膚是荒漠劍客特有的土黃之色,而裏頭未被陽光照射的肌膚白如美玉,兩色相交,在脖頸下展出一條明顯界限。

    傷口在左胸上側一些,李幼白脫去風鈴外衣後不小心看了眼,下意識與蘇尚作比較,兩者倒是差不多大小。

    真要比較,蘇尚出身富貴要比風鈴嬌嫩得多,而風鈴則屬於武者出身,這類通常身材會極好,同樣的大小風鈴身上的肉感應該是更加柔韌富有彈性一些。

    李幼白胡思亂想了一瞬,趕緊開始療傷,將烈酒倒出到布條上給擦拭一遍傷口血跡,做好消毒,接著便開始運氣下針。

    她凝神靜心,閉上眼,無眼術下周圍所有一切事物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利用細針探入傷口內,緩緩觸碰,那枚打入傷口的碎片已經嵌進了骨頭裏。

    李幼白將細針按在彈頭碎片上,把針與彈頭的感覺融為一體,隨後天書開始慢慢引導,不過片刻,鑲嵌在白骨中的彈頭碎片從傷口中飄出落到桌上。

    整個過程從開始到結束也就半刻鍾不到的時間,速度極快。

    李幼白利用烈酒簡單做了幾片消毒繃帶,幫風鈴上好藥後用布條細心將之纏上,在打入一道滋補身體的金流,整個治療過程就算是結束了。

    “以前吃飯的手藝還在。”李幼白美滋滋的想著。

    今後做不成廚子照樣能做醫師,沒錢的都要看病,有錢的更要看病,有道是醫者父母心,黃金換仁心。

    最不可能窮的就是醫師。

    秦國推行法家嚴苛律法,窮人遵紀守法,富人徇私枉法,像以前那樣真心為人治病的醫師,當今天下已然再難尋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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