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童~”
    多吉神情有些哀傷。
    蘇塵看著少年，沉吟許久，最終還是歎了口氣。
    這雪山蘊養出來的靈，救了很多人，也沾染了人性。
    好奇是人的天性。
    他接觸人類，從他們的嘴裏想象城市，開始向往……
    而如今，他真切地感受到了。
    盡管，是以生命為代價。
    說不上對與錯。
    隻是過於偏執而已。
    蘇塵緩緩開口：“隻要你想，走什麽路，怎麽走，都可以。”
    雪童呆了呆，驚訝抬頭看他。
    他嘴角忽的上揚。
    “我以為，你會跟那個老人家一樣，勸我回雪山，保一方安寧。”
    “他說，那是我的責任。”
    蘇塵擰眉：“老人家？”
    “嗯，一個白胡子這麽長的老人家。”
    雪童比劃了長度，約莫半米。
    “他騎著一頭牛，還會用竹葉吹曲子，曲子很好聽。”
    蘇塵搜尋了下腦海中已知的那些玄門中人，沒對上號。
    看來應該不在除祟組的記錄中。
    雪童有些開心：“我聽到了很多不一樣的歌，都很好聽。”
    “叔叔伯伯還有很多好看的雜誌，上麵的封麵女郎都很美。”
    “我還聽說港城有美女比賽，我想去看看。”
    “還有個很大很大的運動會，據說很熱鬧的。”
    他越說越激動。
    腳下的水也越來越多。
    多吉有些不忍心地轉過頭。
    眼睛裏剛掉出淚水，很快化作了冰。
    他習以為常地將冰片摘下扔掉，吸了吸鼻子。
    蘇塵皺眉：“你在做什麽？”
    自己強行消散？
    雪童衝他笑了笑。
    “她說，人生總會有遺憾。”
    在蘇塵不解的目光裏，他腳下的水更多了。
    “這世界真大啊。”
    “大到我出來半年，都沒看遍。”
    “希望下一次，我能走更遠，看更多。”
    雪童說著衝蘇塵笑了笑。
    “我要回雪山了。”
    “救更多的人，下一次我才能走更遠。”
    “希望我們下次還能再見。”
    “就是不知道，我還能認不認得出你~”
    說完，雪童的身子一晃，開始變得透明起來。
    而在他的心髒位置，隱約可見一片冰晶，帶著淡淡的白氣。
    多吉捂臉，肩膀在抖動。
    少年的身影最終還是消失，那片冰晶嗖得掠過，飛向西邊。
    漁船上，早盯著這邊驚疑不定查看的船員紛紛發出驚恐的叫聲。
    蘇塵側身，很快將他們的記憶修改。
    而後帶著多吉回茶館。
    茶館前，多吉緩了許久，才小聲解釋：“我，沒，有，逼，他。”
    看得出他有點傾訴欲。
    但老這麽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他說得累，蘇塵也聽得累。
    沉吟了下，蘇塵索性勾了勾手指，將他的魂靈從這具身體裏拉了出來。
    多吉驚訝地看了看邊上依舊坐在椅子上的自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
    “這……”
    “你說話慢是因為舌頭這些器官還不適應普通話。”蘇塵解釋，“用魂靈溝通，容易點兒。”
    多吉恍然。
    試著再度說話：“小時候，我跟雪童以前是很好的朋友。”
    很順暢。
    他驚喜地勾了勾唇角，很快想到了什麽，眸光黯淡了下去，笑容也消失。
    “以前我帶雪童熬過鷹，騎過馬。”
    “還帶他抓過雪兔，那時候烤的兔肉真好吃。”
    “但是阿爺說，雪童是神靈，我這樣對他很不敬。”
    “他們都說我會帶壞雪童，把我關了三天。”
    “那三天好餓，我就像被我熬的鷹一樣。”
    “後來，我就沒怎麽去找雪童玩了。”
    ……
    沉吟許久，他才用更小的聲音道：“我討厭他們，都是因為他們，我才不跟雪童玩的。”
    “但我更討厭我自己……”
    他忽然抬頭看蘇塵。
    “你說，雪童是不是因為我不去找他玩，所以才離開雪山的？”
    蘇塵失笑。
    “你壽命才多久啊？”
    多吉怔住。
    “最多不過百年，而他，在你之前，或許就存在幾百年了。”
    多吉：“可是雪童他……”
    “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蘇塵寬慰他，“在這之前，他隻是沒勇氣走出雪山而已。”
    “而你，就算對他很重要，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因素。”
    “那個慫恿他離開的人，才是誘因。”
    多吉怔愣了片刻，好像有些如釋重負。
    但很快，他又悲傷了起來。
    “雪童是不是徹底消失了？”
    蘇塵將他的魂靈送回他體內。
    “他將殘餘的力量封住，不知道會不會帶著記憶。”
    但絕對帶著探索外界的執念。
    “不過，雪山的靈一直在。”
    那片冰晶應該能很快孕育出新的靈。
    他不會是雪童，應該會是下一個雪童。
    多吉沒錢，離開前給蘇塵留下了一柄綴滿寶石的小刀。
    是古董，看起來挺值錢的。
    蘇塵沒客氣就收下了，一轉頭，就對上揉捏桃膠的熙夢。
    “那把刀……”熙夢下意識開口，很快想起正事，“那張照片裏的人是她吧？”
    蘇塵愣了愣，搖頭。
    “不能確定。”
    沒等熙夢發火，他解釋：“這世上長相相似的人很多。”
    “但氣質也一樣的，很少。”
    熙夢說著，幾乎將桃膠捏出一個洞來。
    她眯著眼：“不讓我插手，結果自己複活了？嗬，真是好啊。”
    蘇塵點點頭：“的確是好手段。”
    熙夢輕哼：“真要是好手段，她早就用上了，肯定會有瑕疵的，或許，代價很大。”
    “有可能，”蘇塵問她，“你想去找她？”
    “放屁！”熙夢沒好氣，“老娘放著好好的日子不享受，找她幹嘛？看到那張老臉就受氣。”
    頓了頓，她軟和了語氣。
    “不過你還是最好去確認一下。”
    “我不是擔心她，我就是怕她為了複活，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來。”
    蘇塵頷首：“已經讓人去調查了。”
    熙夢眸光閃了閃，這才繼續：“那把刀我看看？”
    蘇塵沒動。
    “我不搶。”
    “我又不是強盜。”
    “我就是想看看上麵的石頭。”
    見蘇塵還不為所動，熙夢翻了個白眼。
    “我買，我買還不行嗎？”
    “多少錢你說！”
    蘇塵失笑看她：“你有錢？”
    熙夢輕哼：“少瞧不起人，不對，我！”
    她的手一甩，瑩白纖細的指尖夾著一張卡。
    “多少，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