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翻覆，四方皆虛。
    “這就是第二層...？”計少華喃喃道，目光四下掃去。
    眼前是一處嶙峋崖壁前，腳下是一片被斬成千溝萬壑的戰場殘跡。那大地似曾經承受過仙魔廝殺的痕跡，滿布焦骨、燼灰與一道道燒蝕般的雷紋。
    天上沒有太陽，也沒有星月，隻有一隻巨大的眼瞳掛在天穹之外，幽藍無光，冷漠如死。
    “看來大家都分散開了。”他的聲音在灰霧中飄蕩。
    “嗡！”
    “嗡——！”
    下一瞬，一股強烈的暈眩猛然湧入腦海，一道蠻橫無比的意誌強行植入神識。
    “歡迎東域諸天驕，降臨第二層——無妄之地。”
    “此地無規、無序，唯有通關之法：
    ——每人初始攜帶一枚‘無妄印’；
    ——殺人者，可剝奪其印；
    ——死者魂滅，印碎，偽天道將其吞噬；
    ——秘地、遺跡中藏有‘無妄印碎片’，五片可合一印。
    持三枚無妄印者可進入第三層。”
    說罷，那股眩暈感便消散而去，計少華喘了口氣後麵露苦笑。
    這個聲音傳遞的信息，便是此地乃東域天驕的“篩選煉爐”。
    “無妄之地”不再是單純的考驗，而是一個混沌原始的爭奪試煉場，其核心不是內省，而是天驕間的博弈、對撞、掠奪、覺悟與淘汰。
    能夠想象之後的血腥與殘忍。
    聖人遺跡中的傳承，可以毫不誇張的稱之為東域最大的機緣。就像薑太初所言一般，如此機緣誰能不腳踩屍山血海前行？
    例如他計少華，距外樓境後期臨門一腳的修為都不敢自稱絕對能走下去，更何況落雲宗他人。
    “師尊，這也在你的考量之中嗎？”
    感歎稍許，計少華便動身開始搜尋起了四周，他不似旁人尋找那無妄印，反倒先在第一時間搜尋其了四周，試圖尋找同門的蹤跡。在這般危險之地，眾人抱團顯然遠勝於獨自一人，更何況他身為宗門大師兄，有義務擔起統合同門的責任。
    經近一整日的飛行，前方突然爆發出一股驚人的波動。
    快速趕去後，發現一行足有數十人的隊伍正成包圍狀守在一座深坑處，其中散發的氣息與波動，令這方人馬不敢輕舉妄動，顯然是極為忌憚。
    但慌亂的眼神中卻難掩激動。
    計少華微微眯眼，對方身著的墨黑色道袍他如何不熟悉，正是——鬼王穀弟子。
    不過這些人氣息飄浮不定，有幾人更是受了不輕的傷勢，似是剛經過一番搏鬥般。
    “那地底是有什麽天材地寶，還是有什麽絕色佳人才令諸位如此入神？”
    這聲調侃令眾人嚇了個激靈，趕忙散發雄厚靈力的同時，眼中露出了警惕之色。
    “計...計少華？”
    當看到來者身份時，一名弟子眉頭緊鎖，忍不住驚呼道。
    “該死，怎麽是他...”
    計少華掃過一眼鬼王穀弟子，除了那領頭為通天圓滿修為外，其餘人也皆是不低於通天境中期，當然能夠進入第二層者，於同境中也乃佼佼者。
    這般陣容雖不俗，但遇見任何一個外樓境修士也唯有落荒而逃，也難怪他們如此忌憚自己。
    所有人將目光轉向了領頭弟子，後者也有些沉吟，偌大的第二層，卻能碰到修為最強的幾人之一，點子也太過背了些。
    “我等雖為八宗聯盟之人，但並不想與計首席為敵...”
    “哦？”見對方恭敬抱拳，計少華有些意外。
    “進入這聖人遺跡後，別說聯盟，就是同門或是道侶也可為敵，而我八宗聯盟也不過是利益達成一致的短暫合作罷了。若計首席願留我們一命，在下可承諾以親傳弟子之令，令鬼王穀其他弟子不對落雲宗出手...”那領頭弟子硬著頭皮道。
    “此話當真？”
    “在下保證。”那人聞言一喜，可對方接下來的話語卻令他心頭一跳。
    “這地底……應是藏了‘無妄印’吧？”
    話音未落，鬼王穀弟子驟然色變。
    “逃！”
    “不要跑一個方向！”眾人四散而逃，不敢有半點耽擱。
    計少華卻未追，隻將目光落向那深坑之下。
    岩漿奔湧之中，數道昏迷人影癱倒在地，正被一枚晶瑩透明的法印緩緩抽取靈力與生機，眼見便要凝成圓滿！
    計少華大罵了一聲，緊忙出手相救。
    靈力化作巨手，對著昏迷幾人快速撈去，然而就在即將觸碰到幾人後，他便突感數股極為隱晦的波動，從那地底岩漿之中傳出。
    隻見四具漆黑的幹屍自岩漿中噴射而出，其凹陷的眼眶，血紅湧動，絲絲黑氣纏繞其中，沒有任何的情緒，唯有執念殘留，還有那純粹到極致的殺戮欲望！
    “啞師弟，還有諸位師弟，對不住了！”
    那昏迷的幾人竟是小啞巴與落雲宗的同門！
    計少華眼神一凝，袖袍翻轉之間，蔚藍色的刀光橫空而至，竟如實質般斬入岩漿，將四具幹屍與即將圓滿的法印暫時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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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幾人還不醒來用靈力護體！”他暴喝一聲，靈識如洪濤灌入昏迷數人的識海。
    那法印忽而發出一聲幽然長鳴，竟似對被擾之事生出怒意，劇烈震顫之間，吸附在其上的光線驟然擴散，一圈淡藍色漣漪激蕩開來，直撲向計少華麵門。
    “滾開！”
    計少華單掌探出，硬生生將那漣漪鎮壓於寸外，身周靈力轟然炸裂，凝為一個“鎮”字古篆，將小啞巴等人卷出地坑。
    見除了小啞巴外幾人蘇醒也並無大礙，計少華稍鬆口氣，可還不等他有所動作，那四具幹屍竟已然破開阻隔，伴隨著驚人的速度朝他撲來。
    “吼——！”
    為首幹屍竟嘶吼出斷斷續續的人語：
    “這……是我的……無妄……”
    “你……休想……奪走……”
    那聲音中，似藏著某個已逝天驕宣誓時的誓言殘響，破碎而執著。
    “啞師弟，還不醒來！”
    他一掌拍在小啞巴背心，靈力貫注，強行引導對方神魂歸位。
    小啞巴咳出汙血，睜眼之際眼神恍惚，口中焦急辯解：“阿巴阿巴！”
    “好好好，師兄知道他們以多欺少，勝之不武，你先護住師弟們，為兄來擋住這些怪物。”
    計少華再度踏前一步，湛雲暴露於空氣之中。
    刀刀聚意，盡匯一刀。
    一記橫掃之勢將衝來的幹屍震退數丈，可對方卻仿佛無痛覺一般，殘肢斷骨之下，依舊悍然再度撲上。
    “這方天地……竟連死者都不肯放過？”
    計少華怒意湧動，心中知曉了這四具幹屍的身份——這些怪物並非尋常死靈，而是“執妄者”，那些曾進入第二層、失敗隕落的天驕，其魂魄在“偽天道”之力下被凝煉成形，化作執念守衛此地。
    曾爭天道者，如今卻為天道奴。諷刺也好，悲涼也罷，終歸不過是殘軀行屍。
    “既如此，我便替爾等斬去這妄念！”
    此刀彷佛萬刃劃過，重影疊疊，帶著無與倫比的殺伐與意境，此刀當出！
    【賒刀】。
    那印記爆發劇烈掙紮，欲避其鋒，可劍芒所過，靈魂之音化作呢喃碎語：
    “我……不甘……”
    “我本應......天選……”
    “我曾……見過天道啊……”
    ——聲聲不舍，句句如泣。
    四具幹屍轟然墜落，黑氣散盡，唯餘地底一片死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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