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誠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坐在一輛公交車上。
    但很顯然，這並不是噩夢公交車，這裏的前排是有門的、燈光也較為柔和，沒有一絲陰冷的氣息，他甚至還能看到坐在最前方的司機，盡管此時並沒有幾個乘客，但此時在噩夢中那種時刻緊繃著神經，仿佛隨時都會被殺死的絕望感，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王誠無聲地、長長呼出了一口氣，就算是他，在這一整夜的逃生後，還是感到了一股深深的疲憊感。
    噩夢裏的傷勢會消失，但是身體和精神上的疲倦卻會被帶回現實裏。
    “小姑娘。”
    這時，一旁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王老頭轉過頭露出了一個笑容，他看著最後方的小金問道，
    “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此時，這輛車上除了王誠之外，就隻有王老頭和小金這兩個乘客。王誠和老人坐在後方第一排，小金則在後排最裏的位置。
    小金的表情顯得極為茫然，聽到王老頭聲音時她正在朝著車窗外看著什麽，像是要確認自己是不是真的回到了現實裏，而後她才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搖了搖頭：“不知道……”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最終卻還是沒能說出來，在噩夢之中時她尚且還能勉強冷靜思考，但到了現實後突然而生出的割裂感，卻又讓她在一時之間難以適從，內心極為混亂。
    “不知道，就慢慢想。”
    王老頭用慈祥悲憫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以後，除了上學和回家之外，盡量不要距離這條公交線路太遠，它是你最基本的保障。”
    “好，我一定不會遠離它的。”
    小金用力點了點頭，她還不知道其中內在原因是什麽，但她知道對方是不會騙她的。
    王誠稍稍側過身子，他看到小金的神色間依舊夾雜著茫然和恐懼，就像是一個迷路的人，但她頭頂那抹白色的霧氣卻依舊明顯。
    心懷善意的人，大多很快就會被噩夢吞噬殆盡，不是死亡，就是變化為更適應生存的顏色。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
    他看了一眼王老頭的頭頂，那同樣是一團白霧，就如同一塊溫潤的白玉，濃厚、穩固。還是那句話，這樣的人想要在噩夢裏活的更久，往往要付出比他人更大的代價，相應的，這樣的人也比其他人更加可怕。
    “小哥，那你呢？”
    當王老頭看向王誠的時候，神色間又平靜了下來，如果說他對小金就像是長輩照顧晚輩，那麽對王誠，他們的關係則更為平等，
    “你應該也有一個相對安全的上車地點，但你也可以留在這裏，它可以保證你安全地前往噩夢世界。”
    王誠知道他的意思，這輛車就是一個上車地點，而在他們識破其“死路”之後，在這裏上車的風險就已經降到了最低，隻要不在中途下車就是十分安全的。
    仔細想想，也許全世界的玩家都有在熟悉地點上車的習慣，畢竟如果來到一個陌生地點，就會出現不可控的風險。
    一旦沒有本地玩家引導，即使是上車的死亡率隻怕也不會低到哪裏去。
    王誠搖搖頭：“我還是回家休息幾天吧。”他當然不會繼續留在這個城市，“對了，老丈……你一般幾天進入一次噩夢？這其中是否有什麽規律？”
    聞言，坐在後排的小金也睜大了眼睛，凝神聆聽，這對於她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信息。
    按理來說，普通玩家是不會特意詢問這個問題的，但王老頭卻並未多問，他想了想，回答道：
    “有時候有一個月，甚至於幾個月，但也有一周、兩周，甚至於隻相隔幾天的情況發生，這看似是隨機的，但據我猜測，有可能也存在著什麽規律。”
    頓了頓，他直言道，
    “噩夢世界的時間線看起來並不是混亂的，它和我們所在世界的區別更多在於那些厲鬼，因此我猜測，每當噩夢世界的某個時間節點到達之後，就會有一批玩家進入其中。”
    “時間節點？”王誠喃喃一句。
    王老頭點點頭：“這就是為什麽，每當玩家進入噩夢之時，往往會‘恰巧’遇到一些特別的事情，這並不是曆史重演了，而是因為曆史剛剛將時間推進到了這一步。”
    他默默看著窗外的夜景，數秒之後，蒼老但平靜的聲音才再一次響起來，
    “從理論上來說，每一天都有慘劇發生，人死後變成厲鬼的概率盡管微乎其微，但是那輛車理應也會在較短的時間裏將玩家送入那個世界，所以……當我們很久都沒有上車的時候，那一定有其他玩家已經在噩夢裏了。
    “那是一個真實的、已經沉淪的世界，我原以為玩家是特殊的，我們就是為了去改變噩夢裏的人和事，但很快我發現……我們的到來並不能改變任何事，甚至隻會變得更糟糕，噩夢就是一個完全陷入絕望的世界。”
    王誠神色一動，對方的話中顯然還包含著別的什麽東西：“玩家改變不了噩夢，那現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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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老頭：“我們的世界上也是有鬼存在的，它們也會殺人，隻是遠遠沒有噩夢世界那麽瘋狂，但是現在……”他看著這輛車的內部，“這樣的‘站台’已經越來越多了。”
    他頓了一下，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放在以前，這種難度的噩夢是極為稀少的，但是現在……噩夢的難度似乎越來越高了，而玩家的人數，也在變得越來越多。”
    他並不是沒有經曆過多人數的噩夢，但這次十一人的噩夢，卻還是給了他一種極為特別的感覺，甚至就連頭一次進入噩夢的新人也加入了其中。
    這樣的事情越來越多，讓他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種錯覺般的預感……噩夢就像是在對這整個世界發出催命的信號。
    噩夢本身的難度在成倍提升，但大多數玩家……卻顯然並沒有做好準備。這樣一來的後果，是任何人都難以承受的。
    “據我所知，有些玩家日日夜夜都想著不要受到噩夢的召喚，每日都在祈禱，而噩夢也像是顯靈了一樣，當真讓他們活過了一年甚至幾年，但是……他們中很多人也都在近期死了。”
    王老頭抬起頭，聲音從未有過的平淡：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反而希望，下一個噩夢能夠來的越快越好。”
    “什麽……？”小金的臉色有些白了，“可是……難道不是間隔時間越長越好嗎？他們至少……”
    “至少活了幾年？”王老頭緩緩搖了搖頭，“他們從始至終都隻是案板上的肉……以前沒有死，或者現在沒有死，隻是因為還沒有輪到他們而已。肉放的時間再長，也隻會腐爛生蟲，但我們想要的，卻是一個逃離案板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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