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誠坐在候車站裏的時候，又已經接近天亮。
    在此期間，絡腮胡等人來了電話，在胡亂閑聊了一會兒，他們也得知了王老頭和小金的事情。
    不管是王誠還是其他人，在經曆了這個噩夢後，他們都對這個老人有著十分深刻的印象，對方所展現出的經驗與實力，絕不是一般玩家能夠比較的。
    若不是王老頭在噩夢後期的那次賭局，隻怕他們想要驗證出最後一個規則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不過，噩夢挑選玩家上車的規律到現在為止還是一個謎。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它有時候會刻意將幾名曾經共同參與噩夢的玩家放在一起，這種情況在多人噩夢之中尤其常見。
    他們所經曆的兩個十人或以上的噩夢皆是如此。
    或許，這同樣也是噩夢給予的一種形式的生路。
    但也有時候，卻又並非如此，因此，誰也不知道，以後他們是不是還有機會碰上這老人和小金。
    不過不管怎麽樣，他們都已經接受了現在噩夢出現的頻率，就像是王老頭說的那樣，他們真正要的是一個逃離案板的機會，而不是每天等待著那把刀落下來，這樣的日子，即便能活一年甚至數年，都隻不過是一種更長的心理折磨。
    這時。
    車站開始檢票。
    王誠隨著人群走入站台，眼前有無數霧氣連成一片，浮動不休。
    隨著在噩夢世界經曆的越來越多，王誠愈發覺得，他的這個能力與噩夢有著某種未知的關係。
    它就如同一件能夠持續發揮作用的道具，在功能上有著與絡腮胡的打火機相似的地方，但顯然更加強大。
    特別是……這樣的能力早已刻入了他的骨子裏，幾乎能下意識發揮其應有的作用，而最為可怕的一點是……王誠隱約間意識到，它與其他任何道具都不同，盡管無法保命，卻並不會被厲鬼所察覺。
    然而，即便如此，在上一個噩夢之中，那些白袍人頭頂的善意卻依舊在最開始一定程度地誤導了王誠的判斷。
    有的時候，他人的善意對你而言卻並非一定就是一件好事，這些由人心中愚昧和扭曲而生的產物，依舊稱之為善意，卻又是另一種形式的惡毒。
    此時剛剛天亮，四周並沒有人，王誠找到位置坐下。
    “嗡——”
    手機發出震顫，是陳警官的電話。
    陳警官並沒有與他們一起參與上一個噩夢，而在這個時間點打來電話，多少有些奇怪。
    王誠接通了電話。
    “喂，我是陳武。”
    耳機中傳來陳警官的聲音，語氣還算平穩，但卻透出了一股疲倦感，聽這聲音，王誠就感覺到對方似乎和自己一樣，到現在還沒有睡覺。
    “什麽事？”
    王誠問。
    他聽到陳警官在深深吸氣，而後再慢慢吐了出來：
    “我想問你……昨天晚上，你……不，你們有沒有再進那個噩夢世界？”
    對方這話的意思顯然是沒人和他提起過這件事，這並不奇怪，有些人並不會在知道自己即將可能要死的時候通知朋友或者家人，那隻會將焦慮不安的情緒轉移給別人，至少他們都不會這麽做。
    “是的，就在昨晚的淩晨。”
    王誠回答了一句，心中基本有了一個答案，陳警官不會未卜先知，而是發生了意料之外的情況。
    “我知道了。”
    陳武又吸了口氣，這才緩緩說，
    “其實……昨晚我也進入了噩夢。”
    王誠聞言皺了皺眉，看來王老頭的見聞是對的，噩夢的頻率正在發生變化，這次陳警官並沒有與他們一起，但竟然會這麽快地獨自進入了噩夢。
    “慢慢說。”王誠並沒有去問對方為什麽沒有通知他們，因為他也知道，無論是趙雨他們還是自己都幫不上任何忙，“這次的車站是在哪裏？”
    陳武嗓音低沉：
    “這次的車站很遠……在隔壁縣城一片廢棄的商業區裏，但是當我開車到達的時候，卻在停車場裏看到了另外的一輛車。我當時想著，你們說過，玩家上車的時候也會有危險，所以在進入那片商業區裏之後我就給你打過電話，但是並沒有打通，而在那個時候，那個商業區……忽然就變得煥然一新，就好像……時間一下就被拉回了多年以前。而也在這個時候，我遇到了另外一個玩家。”
    說到這裏的時候，王誠明顯感覺到陳武的語氣變得很奇怪，這所謂另一個玩家，似乎讓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這時，陳武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當時他跟我說，他是一個老玩家，每一次都會進入這個廢棄的商業圈，對這裏很熟悉，讓我跟著他……我做這職業很多年了，不說什麽人都看到過，但也有自己的一套識人方法，我能看出這個人不簡單，但又不知道底細……所以，我表麵答應，但是卻一直看著導航，結果，他所帶的地方和我在導航上看到的是一樣的，那是一個室內的小商場。”
    說到這裏，他就像是回憶起了當時的情景，語氣異常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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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當時……我卻並沒有在那個商場裏看到站台，那個人說……站台就在負一層，他把我帶到了兩段停運的電動扶梯前麵，一個向上、一個向下，他讓我跟著他下去……但是這個時候，我有些覺得……這個人有點奇怪……他太著急了。”
    王誠問道：“你覺得，他是鬼假扮的？”
    “是的。”陳武長呼一口氣，“在黑暗中看他的時候，那種感覺太瘮人了……我當時立刻停下來，問他是怎麽來的。他說是開車來的，我又問他是不是停車場的那輛，車牌號是多少，這時候他顯得很不耐煩，但還是把號牌報了出來。”
    說到這裏，“咕咚——”，陳武咽下了一口唾沫，話鋒突然一轉，
    “但是……他報的號牌是錯的。”
    “錯的……？”
    王誠眼中閃過了什麽，如果鬼隻能待在車站附近，又怎麽會知道停在外麵的車牌是什麽。
    但這件事中古怪的地方，顯然並不是這個。
    陳武繼續說道：“他的車就停在外麵，如果是人，在車牌上撒謊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已經認定了，它一定就是鬼！
    “也在那個時候，它開始不斷催促我……讓我趕緊跟上去，但是它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束縛住了一樣，催促的聲音越來越激烈，但是腳下卻一動都沒有動……
    “我意識到，如果我真的跟它去了負一層，那就一定會死，然後，我就想到……站台會不會就在樓上……？”
    ……
    “導航上的位置是這個商場，不管是樓上還是樓下都是有可能的……但既然已經排除了負一層，剩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二樓了。”
    陳武聲音發幹，
    “當時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幾乎就要決定前往二樓……但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我一直覺得如果他是人，為什麽會報錯車牌。但是，若是換一種角度再去想……如果他是鬼，又為什麽會報出一個錯誤的車牌……？”
    王誠點點頭。
    這個問題的關鍵在於，鬼沒有必要去撒一個這麽容易被識破的謊言。
    如果它真的想要隱藏自己的身份，大可以絕口不提車子的事情，而不是當陳警官提問之後，才臨時編造出一些拙劣的謊話。
    換句話說，鬼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陳警官識破自己的身份。
    這就和當初林小芊所遇到的情況相類似，這個騙局的真正目的在於，讓身處於其中的人自以為認清了真相。
    “所以陳警官你當時是怎麽決定的？”
    王誠問道。
    盡管能夠想清楚厲鬼的目的，然而，這樣的局麵卻是無法破解的。
    “不知道……”
    陳武的聲音再次帶上了一抹疲倦，
    “當我想清楚這些之後，我就再也無法做出決定了，我不知道生路到底在哪裏……也許，生路就在負一層，但也許，生路真的在二樓。”
    他自然是活著度過了這個關卡的，然而此時，他語氣裏卻依舊帶著濃濃的恐懼，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我身後像是多出了什麽東西，當我轉過身的時候，卻發現……那個站台竟然就在距離我幾米的地方。
    “那個時候我才明白，無論是負一層還是二層，都是徹頭徹尾的死路……導航上所指的位置，一直、都隻是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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