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夜晚的市井比白日裏要熱鬧許多，殷若婉儼然忘記了白天的不愉快，周圍一切對她而言是陌生且新鮮，盡管身無分文也不影響她此刻的不亦樂乎。

    另一處突然人聲鼎沸拍手叫好，殷若婉聞聲看去，隻見高台處一個說書先生對著四周抱拳感謝，殷若婉眨了眨眼說道：“這說書先生好像是我們早上看到的那位。”

    “是他。”龍青楓點頭。

    “可他早上不是在這裏的呀，何況現在已經這麽晚了，怎麽還在外說書？是當真喜歡這個職業嗎？”

    看殷若婉不解的模樣，龍青楓笑道：“好奇上去問問就知道了。”

    但那老先生並沒有結束，殷若婉也不好打擾，就坐在下麵與眾人聽書，周圍人慢慢變少，直至剩下龍青楓和殷若婉二人，老先生見是白日那聽書的兄妹二人有些意外，但還是將故事說完，起身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殷若婉見狀上前詢問：“老先生，你很喜歡說書嗎？”

    老先生微愣，還從未有人問過他這樣的問題，於是笑著反問道：“你呢，很喜歡聽書嗎？我見你們二人很早就來，此刻已經這麽晚了，卻是最後走的。”

    殷若婉說不上喜歡，隻是在妖宮從未聽過，對此十分新鮮好奇罷了，她思考的功夫，老先生已經將行李收拾完畢將其背起，懷中抱著早晨的一袋包子。

    殷若婉見狀又問道：“你不愛吃包子嗎，為何早上的包子現在還留著呢？”

    “家裏的孩子還沒吃呢。”老先生和藹笑笑，“家裏的年輕人死光了，就剩我個老頭子和幾個孩子，好在早些年我看過不少書能以此勉強糊口。”

    “可是因為鮫族和凰室的戰爭才死的人？”

    “是，也不是。”老先生摸了摸殷若婉的腦袋，“我們原先住在離南海極遠的北部，因為戰爭戈莫倫斯遷徙，霸占一方，死了許多人。”

    老先生沒再說下去，背著行李搖搖晃晃離開。

    殷若婉沒再追問，目送老先生身影遠去，她扯了扯龍青楓的衣袖問道：“戈莫倫斯，是什麽？”

    “你自幼生活在妖宮，坐擁資源無數，卻連戈莫倫斯是什麽都不知道嗎？”龍青楓看著她，語氣雖平淡沒有一絲責怪，卻讓殷若婉自慚形穢。

    “戈莫倫斯是魔妖的一種。”龍青楓解釋說道，“某種意義上來說與妖類無異，隻是更會有陰暗麵，通常隻會在妖魔兩界的邊緣地帶，數量極少，有極強的領地意識，能逼迫他們遷徙，想必是戰爭將他們原先的領地破壞。”

    “可倘若他們霸占一方使得多數妖民們家破人亡，為什麽爹爹會不知道？”

    “死的死傷的傷，他們連活著都是問題，又該如何讓妖宮知曉？”龍青楓頓了頓繼續說道，“更何況，這些年來萬龍淵動蕩不安，鮫族蠢蠢欲動，妖宮連眼前隱患都解決不了，又怎麽會有多餘心力解決其他？”

    妖界的內部混亂，遠不比眼前看到的簡單。殷若婉下定決心往北部行去，龍青楓並不攔她。

    隻需動用些許妖力便可以直接到達北部，對於殷若婉來說並不是件難事，可越近北部，周圍破敗的村莊、遍地不知名的骨骸讓她沒辦法視若無睹前行。

    於是他們選擇徒步前行，一路上遇見了許多妖人，從他們口中得知了各種苦楚。

    戈莫倫斯隻是個導火索，民生的苦難遠不止如此，殷若婉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麽是有心無力。

    殷若婉的性子再也按捺不住，趁著龍青楓外出，一路闖進北部，卻遠遠高估了自己的實力，在妖宮中妖仆並不是她的對手，同輩看見她更是繞著道走，但在戈莫倫斯的集體攻擊下，殷若婉發現自己連一絲招架之力都不曾有之。

    反倒是戈莫倫斯的首領從她手持的紅綾認出了她凰室的身份，直接將其活捉。

    戈莫倫斯憎恨凰室又畏懼凰室的實力，卻沒想到會有個孩童闖上門來，他們篤定這小宮主定是偷偷從妖宮溜出來，才將自己搞得一身狼狽，因此更加肆無忌憚，不怕會有妖宮的人追查至此。

    隻需要留著她一條命，隨時都會是最值錢的籌碼。

    殷若婉以為流落在外的妖人已經可憐至極，卻不曾想到北部中囚禁著更多妖民，他們不知道殷若婉的身份，隻為這個被抓進來的女孩感到惋惜。

    他們都能預料到在殷若婉身上將會發生怎樣一件不幸的事情。

    然而這樣的一幕並沒有在殷若婉身上直接發生，卻被她親眼所見，在沒有離開妖宮之前，她從未想過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另一個女孩身上。

    耳邊是尖銳的哀嚎，伴隨著布料被撕扯和巴掌聲，殷若婉衝上前想要阻止卻被其他人鉗製在地麵，她十指嵌入地麵怒吼：“畜生！你們這些畜生有沒有良心！”

    沒有人在意一個小姑娘的怒吼，殷若婉渾身都在顫抖，有憤怒，也有害怕，其餘妖人見慣了這樣的場景，蜷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耳邊的哭聲漸漸消去，許久之後身上的禁錮消失，原先抓著她的男人也迫不及待得上前，完事後的男人站在了她麵前冷笑：“若非首領交代，你以為你能夠這麽走運？”

    殷若婉死死盯著麵前男人，渾身的力氣卻仿佛被抽空，此刻她腦海中卻全然不是回到妖宮繼續做原先無憂無慮的小宮主，而是恨自己的無能。

    白日，所有妖民被綁上鐵索領到外頭開始幹活，或耕織或搬行，無論男女老少，幹得皆是又重又苦累的活。

    殷若婉體內的妖力被藥物卸去，沒有妖力，這些活對她來說難上加難，可若不動，便會受到挨打，若動得太慢，仍就會受到挨打。

    殷若婉不願為奴為隸，如此心性的她，卻隻能換來更多的鞭打。

    一個兩個殷若婉尚且能夠應付，可周圍全是化作人形的戈莫倫斯，每人一道鞭子，幾乎打得她直不起身。

    “別打了！”一個小女孩衝了過來，“她是昨晚剛來的，不知道規矩，我帶她去幹活。”

    殷若婉被人扶起，她抬眼看著對方的麵容，認出了她是昨夜受到淩辱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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