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0章 趙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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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跑不掉,王玉娥幹脆發揮自己能幹的本事,去官府門口施粥,指望這滿城百姓都像巧寶一樣熱衷抗敵,沒空埋怨。
    另一邊,任母正坐在屋門口垂淚,已經哭得渾身無力,彎腰駝背,模樣病殃殃。
    任武的弟弟妹妹和爺爺奶奶正在啃紅薯,個個都像兔子一樣,是紅眼睛,明顯也是哭出來的。人是鐵,飯是鋼,即使再傷心難過,也要填飽肚子。
    家裏的米、麵和雞鴨鵝都被反賊搜刮走了,他們隻能啃紅薯,吃水煮的蘿卜白菜,食之無味。
    “娘!哭啥?”
    任武中氣十足地喊她,問她。
    任母反應遲鈍,淚水讓眼睛模糊,盯著任武看片刻,才反應過來:“小武,你咋回來了?”
    “你回來幹啥呀?趕緊跑!快跑!千萬別被抓壯丁!”
    無能狂怒,她心急如焚,反複拍打大腿,沒有因為長子回來而高興,而是催他快點離開。
    任武聰明,通過這短短幾句話,就明白,自家已經被抓壯丁了。
    他連忙問:“爹呢?”
    他妹妹任丫丫頓時哇哇大哭,說:“爹爹被壞蛋抓走了。”
    任武頹廢地坐椅子上,把包袱放下,大口喘氣。
    任爺爺關心地問:“小武,你咋回來了?走路回的?”
    任武也變成兔子眼,轉過頭,跟祖父四目相對。
    老人滿眼滄桑,少年滿眼無奈、失落。
    任武說:“坐馬車回的。”
    “京城人都在議論大同府打仗之事,我不放心,所以趕回來。”
    任奶奶挑個最大的紅薯,遞給任武,然後開始數落朱大王手下的反賊有多麽壞,壞到讓她滔滔不絕的地步。
    “我活了六十幾年,頭一次見到這麽壞的反賊。”
    “把你爹抓走,又抓我們家的雞鴨鵝,連壇子裏的麵粉和米都不放過,連苞米棒子都搶走!”
    “比妖魔鬼怪更壞!”
    “村長的兒子不肯跟他們走,他們就直接用刀子捅他肚子,捅了幾十刀!”
    “殺人不眨眼啊!”
    ……
    任爺爺歎氣,皺眉製止:“別說了,別嚇到孩子。”
    任奶奶和任母嗚嗚嗚地哭,越哭越壓抑。
    任武把包袱打開,裏麵除了他的衣衫,還有王玉娥贈送的包子和蘋果。
    他把吃食分給弟弟妹妹和長輩,然後把包袱重新係上,站起來,問:“阿爺,家裏的紅薯夠吃一個月嗎?”
    任爺爺點頭,說:“紅薯存在地窖裏。”
    任武放心一點,又說:“我去救爹。”
    任奶奶和任母一聽這話,嚇一跳,連忙一左一右拉住他的胳膊。
    任母又氣又急,關心則亂,抬起手,在任武的後背上打幾下,訓斥:“你去幹啥?”
    “那是狼窩,咱們是羊!有去無回!”
    “你不許去!”
    然而,任武有自己的主意,已經下定決心,說:“隻要我活著,就不能讓爹待在狼窩裏。”
    “你們放心,皇上很快就會攻打反賊,到時候我趁亂帶著爹逃跑就行。”
    為了讓家人放心,他故意把這事說得簡單容易。
    任奶奶果然動搖了,手逐漸鬆開。
    任武趁機把親娘的手也掰開,然後義無反顧地離開家,大步流星,一路上打聽,往反賊駐紮的方向走去。
    他的腰間掛著一把匕首,是肖白贈送給他的,讓他防身用。
    隨著他的步伐加快,匕首晃動。
    為了趕近路,他跨過許多溝渠,黑色靴子變成泥土的黃紅色。同時,頭上大汗淋漓。
    年輕氣盛,又血氣方剛,此時他心裏沒有恐懼,隻有救出父親的決心,和對反賊的憎恨。
    他恨的不是反賊造反,而是他們的強盜行徑。
    以前,他也恨過官府,恨官府逼迫百姓交皇糧。如今,兩害相權取其輕,與反賊比起來,官府反而沒那麽壞了。
    特別是一想到新知府是唐巧寶的父親,他就說不出任何關於官府的壞話。
    一路上,他都在思量,如何救出爹?如何保住命?逃命之後,應該去哪裏?
    他暗忖:如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知府衙門。如果順利逃出來,我就帶家人去找唐知府和石師爺求救,他們肯定會幫忙。
    — —
    另一邊,皇帝正在點兵點將,決定主動出擊。
    帝王的驕傲,使他不容許“被動挨打”這種事發生。
    唐風年服從皇帝的命令,負責看守城門,守護後方。
    部分糧草存在城內,他還要負責糧草的調度。
    另外,如果士兵在戰場上受傷,下一步就是把傷員轉移到城內,到時候,安頓傷員、安排大夫救治的事也由唐風年負責。
    他肩上的擔子特別重大,就連身邊的石師爺、白捕頭、莊師爺、阿亮、阿光、彭力士、彭鴻鵠、杜鐵樹等人也壓力巨大。
    畢竟,如果唐風年幹得好,受皇帝嘉獎,他們這些幕僚就一榮俱榮。如果唐風年幹的事讓皇帝不滿意,幕僚們就一損俱損,誰也沒好果子吃。
    與此同時,洪夫子結束了當臥底的苦日子,在趙家與璞璞團聚,喜極而泣。
    她問趙宣宣:“唐娘子,我的功勞足夠將功補過嗎?”
    趙宣宣眉開眼笑,眼神溫暖,說:“你放心,我夫君特意編寫一本論功行賞的花名冊,獻給皇上看。”
    “包括官差們日以繼夜地守城門,擊退反賊的攻城之勢,也包括十幾個大嗓門在城樓上大唱山歌,動搖反賊軍心,還包括城內商賈捐贈銀兩……花名冊上,個個有名有姓。”
    “我特意看了,你的名字和功勞也在花名冊上。”
    洪夫子又哭又笑,連忙追問:“璞璞的名字在不在?”
    她生怕璞璞被洪家連累。
    如果株連九族,璞璞作為洪家外孫,怎麽辦?
    她急得心痛。
    趙宣宣微笑道:“你放心,我夫君把璞璞和你的名字寫在一起,為璞璞求情,說這樣深明大義、與反賊勢不兩立的母親,肯定能養育出忠君愛國的好孩子。”
    洪夫子的眼淚瞬間決堤,感動得無以複加,跪下來,給趙宣宣磕頭道謝。
    趙宣宣連忙扶她起來,說:“恐怕城裏有人認識你,議論你是洪水亮的女兒。”
    “所以你這段日子不要拋頭露麵,避免火上澆油。”
    洪夫子一邊用衣袖擦眼淚,哽咽,一邊點頭答應。
    璞璞很有意思,眼看親娘哭,努力伸小手去拿桌上的蘋果,可惜手太短,又不會走路,拿不到。
    唐母喜歡逗他玩,於是拿個小蘋果,塞他手裏。
    璞璞用雙手抱住蘋果,使勁往洪夫子的嘴巴邊送,把洪夫子逗得啼笑皆非。
    趙宣宣笑道:“璞璞是個好孩子。”
    “洪妹妹,你肯定苦盡甘來,還有很多福氣。”
    洪夫子擦幹眼淚,一本正經地說:“唐娘子,我想改名改姓,以後不姓洪了,避免被連累。”
    “我隨你姓趙,行不行?”
    趙宣宣愣一下,哭笑不得,暗忖:隨我姓趙?偏偏不挑別的姓氏嗎?
    考慮片刻,她說:“這樣也行,等造反風波平息之後,你和璞璞隨我爹娘去一趟嶽縣,把名字寫上我們的新趙氏族譜。”
    接下來,她一邊帶著洪夫子磨藥粉、搗藥,做藥膏、藥丸,一邊介紹新趙氏宗族是怎麽來的,還有哪些族規。
    洪夫子聽得津津有味,說:“唐娘子,請你給我賜個新名字吧,以後璞璞也隨我姓趙。”
    趙宣宣察言觀色,見她眼神真誠,於是爽快答應,想一想,問:“甘來,怎麽樣?”
    洪夫子眼睛一亮,輕聲嘀咕:“甘來,苦盡甘來,趙甘來。”
    “好極了,多謝姐姐賜名。”
    對她而言,如今趙宣宣就像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一樣,她和璞璞必須抱緊趙宣宣的大腿。
    所以,她也耍點小聰明,在合適的時機嘴甜一下,不再恭恭敬敬地喊“唐娘子”,而是選擇用“姐姐”的稱呼套近乎。
    趙宣宣心如明鏡,笑納這個新稱呼,暗忖:如果日後她確定被皇上特赦,不如讓我娘親認她做幹女兒,畢竟日久見人心,她人還不錯,璞璞也招人喜歡,跟咱家有緣。